当下又在平城将人跟丢,青木还带着他绕圈子。
他心中是生出厌恶感。
但却忽得警醒,从平城出来,若是最僻静的一条路是穿过山林,柏炎当不会为了避开他,跑去山林里?
这种未开化的山林……
长翼喉间咽了咽,他祈祷有人不要做这种脑抽的事,但同时,又愈加觉得,只要这条路够僻静,能绕开他,以柏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的可能会去……
这种预感越加明显,便沉声呵斥了缠着他的青木。
青木也愣住,两人心中紧张,入山寻人,都担心会出旁的茬子……
一连三日,二人寻了很多地方,也寻到了生火的蛛丝马迹。
青木常年跟在柏炎身边,柏炎生火的习惯,夜宿的习惯,青木近乎能断定,是侯爷,而且同人在一处。
两人喉间咽了咽,继续循着足迹去寻。
只是到后来,足迹多从了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两人都悲观得想,许是另一个,已经死了……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便越发不可收拾。
两人夜里也不敢停,一路追着足迹,彻夜不眠往山中寻人,只是山林中的猛兽蛇蝎诸多,他二人都不敢高呼,但第五日上头,忽得听到不远处的野兽咆哮,还有人飞快奔跑的声音,两人似是忽得被箭射中一般,顿了一秒,即可玩命般朝凶兽的方向奔去,怕若迟一刻都会出人命!
只是凶兽奔跑的速度远快过他们,身边又没有马匹在,他同青木两人似是心都要溢出来。
“我艹!”千钧一发之际,是青木直接拿了匕首朝凶兽背上扑过上去。
凶兽已经扑到柏炎跟前!
忽得被青木一匕首捅伤,背上剧痛传来,并且本能的自救,顿时将矛头对准青木,而柏炎才来得及抓住时间,一刀捅进了凶兽的肚子。
凶兽一爪子拍来,柏炎被扇。
长翼也顾不得那般多,拎剑直接将凶兽撞开,肩膀上被凶兽挠上的一爪
子,顿时血流如注!
“长翼!”青木惊呼一声,来不及上前。
最后是柏炎挡在他身前,替他挡下了这一牙齿,他听到柏炎吃痛得声音,而后用刀插在凶兽嘴里。
长翼愣住,一时忘了动弹。
“你要死啊!长翼!”柏炎恼怒。
他回神,同青木二人一左一右捅了凶兽一刀,这头凶兽才算断了气。
轰然倒地,血溅了他们三人一身。
他们三人都如劫后余生一般,或跌坐在地上,或瘫着,或仰首喘着粗气。
这凶兽足有他们三人加一起这么大一只,方才简直九死一生。
柏炎和青木中不知谁先笑了一声,总归,后来都是他三人劫后余生的笑声。
也似是从那之后,他对柏炎改观。
柏炎是冲动任性,不计后果之人,但也会不计后果得救他和青木……
没有人会同柏炎,或青木一般,吭都不吭便挡在旁人面前。
惯来对柏炎的偏见,似是这一日开始缓缓散去。
柏炎救了他命,却一个字未吭。
他亦从此刻起,才心甘情愿在心中拿他当平阳侯,愿意为他赴死。
只是这种微妙的牵扯,会让他不习惯,亦会让他不自在。
“阿锦!”方才一幕后,侯爷忽得想起什么。
他和青木都愣住。
……
但三人里,除了他,侯爷和青木都伤得极重,一个被扑倒,一个被咬,也只有他能勉强起身……
“把阿锦送到安全之处。”他听得出侯爷在意口中这个名字。
青木扶侯爷起身,给侯爷清洗伤口和上药,他则沿着方才侯爷奔跑的痕迹,去寻方才侯爷说的人。
是有一处缓坡有人摔下去的痕迹。
他沿着痕迹去寻人。
最终是在溪边远远见到一道身影,后脑袋磕在溪边的石头上,整个人晕了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锦。
他蹲下打量她。
她生得很好看,背上背着弓箭,脸在方才滚落下来的时候有些擦伤。
瑕不掩瑜。
平城苏家,她是苏家的女儿。
苏家同柏家本就有很深的关系,眼下,应是侯爷与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早前那种场景,侯爷才会推她下缓坡,自己去引开凶兽。
柏家的儿子,同苏家的女儿…
…
他低眉笑笑。
他俯身抱起她,照着侯爷方才说的,寻处安全的地方。其实眼下已经在山林外围,这里离平城很近,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寻她……
只是刚走出没两步,他听怀中的人轻声唤了一声“哥哥”。
他微怔。
稍许,他想,声音有些好听……
难怪了。
很快,周遭人声嘈杂,他听人喊着苏锦,亦知晓是家人来寻她。
他是平阳侯府的暗卫,何时都不当露脸。
他将她放下,直至见到苏家的人将她带走,他才折回。
只是折回远处时,哪里还有侯爷和青木的身影。
他忽得反应过来,又将他甩开了!
他份外恼火!
分明伤得这么重,竟然还是避开他比较重要!
长翼一肚子窝火。
……
等他回京的时候,侯爷已经回京了。
侯爷看了他一眼,还同早前一样,因为他是老夫人的人,所以并没什么好脸色。
他亦听侯爷朝老夫人道,要娶苏锦。
他知晓老夫人中意得是褚家的女儿,平阳侯府虽在京中如日中天,但始终是天子朝臣,在羽翼未满之前,要有立足根本,老夫人是想同褚家联姻巩固平阳侯府的地位。
果真,母子二人又起了争执。
这一次闹得有些大。
最后老夫人恼道,你可以娶苏锦,那你也得有娶自己喜欢女子的资本。
“母亲,你说的。”侯爷亦有韧性。
第二日便回了军中,一场仗接着一场仗,从西南到西北,再到东北,辗转两三年,哪里的硬仗越多,他便去哪里。
这两三年,侯爷一直在军中,同沐老一处,即便回京,也是暂留一两月之事。
也正是这两三年,他眼见柏炎从一个十岁的少年慢慢成长到一个手握重兵,似是可以隐隐与朝中抗衡的平阳侯。
而老夫人也确实信守承诺,在侯爷再次出征前,应了侯爷去苏家提亲。
提亲之前,还是惯常先去书信寻问了苏锦的生辰八字,又并着叙了柏家同苏家两家的旧情,为提亲做铺垫。
苏家应当也能猜出来。
柏家是平阳侯府,苏家是高嫁,苏家同柏家早前的关系在,苏锦嫁过来,老夫人和侯爷亦不会怠慢她,怎么想这桩亲事都是
水到渠成的,连他都以为好事将近,结果苏家是回信了,信中提了女儿订婚的消息。
老夫人愣住,很快反应,苏家并无心思攀附权贵,苏家不愿意苏锦嫁给柏炎,嫁入侯门。
老夫人要维护平阳侯府体面,自有应对。
但没过多久,就听到苏锦嫁到柳家的消息。
长翼知晓,侯爷回来怕是要大闹一场!
这些年侯爷在军中自有建树,得了不少军心,云山郡驻军也慢慢攥在侯爷手中,老夫人其实隐隐有些控不住侯爷,却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他尚在征战,听说这一场仗打得极其不顺,老夫人一直让人瞒着侯爷,但纸包不住火,侯爷还是觉得老夫人骗了他。
那时京中事端纷繁复杂,朝中局势也疑云纷纷。
侯爷同范侯走得近,范侯早前是东宫伴读洗马,后来似是触了东宫逆鳞,京中忌讳他。
连带着也忌讳侯爷。
老夫人出生许家,老夫人的弟弟又是支持晋王的。
东宫同晋王之争越渐白日化,陛下又病重,太子监国。
这朝中局势一日一个模样。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让侯爷留在京中,老夫人将侯爷逼去边关,这一走,直接去了两年才凯旋。
而正是这两年,近乎奠定了后续平阳侯府的根基,再次从战场归来的侯爷,性子已经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也手段利落,杀伐果断不似早前……
班师回朝,京中呆了三日便告假去了南边。
老夫人脸色阴沉,“他如今兵权在握,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眼中也容不下沙子了,他是去远洲柳家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