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戈被亲得有些痒,“小猫,别人都说,是对方丢失的肋骨。所以现在你是在表明,你是我的脊骨吗?”
表情稍微有点不自然,陆爻抱着玄戈晃,“嗯,肋骨有好多根,脊骨只有一根。”
“好,小猫确实是唯一的。”
觉得自己心跳就没有平静过,陆爻咬了咬玄戈的衣服,不说话了。
三鲜牛丸粉丝热气腾腾的,陆爻大冬天吃了满额头的汗,他还去玄戈碗里抢了一颗牛肉丸子,觉得比自己碗里的都好吃。
喝着汤,陆爻脑子里一直都还想着玄戈之前说的话,他理了理,“两年多前,你突然消失,我当时很慌,因为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玄戈正一下一下地按动打火机,“嗯?”
“因为你没有和我说起什么,一点异常也没有,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你也不想理我了,但我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性。”
把打火机放到桌面上,玄戈伸手理了理他额前长了一点的碎发,“你是对的,绝对没有这种可能性。”
“嗯,从旁观的角度来说,陆家应该是考虑到我和你之间的血契,所以即使一开始就计划把我做成傀儡,也是采用的潜移默化的方式。”
陆爻很少回想以前在陆家的事情,但现在往回看,却发现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他们从小就让我认为,一切的不好,都是因为我明明出生就该死,却活了下来,还有红瞳。所以父母会去世,周围的人都厌恶我恐惧我,没有人管我,都是我应得的。从这些信息里,我也会从心里厌恶自己,不会反抗。”
压下心里瞬间涌起的暴戾,玄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温柔——
他的小猫,在鼓起勇气,对他袒露自己的过去。
没有从玄戈的眼里看到怜悯,陆爻表情轻松了一点,“陆明德他们都很忙,忙着复兴家族,忙着勾心斗角,没那么多心思放在我身上,陆家的佣人也会躲着我。
想在想起来,其实这样的状况,让我更加安全,因为忽视,我只需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还是能过下去。我还能悄悄找书看,能偷偷去找陆泽杨的老师,说想学毛笔字。”
“对。”玄戈点头,但他知道,精神和心理上的暴-力,往往比肉-体上的更加可怕。
“而且我有你,那时候的你,”陆爻顿了顿,跳过了这个问题,接着说到,“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我学会了新的东西,你会夸我。我晚上做噩梦害怕,你也会哄我。”
用筷子戳着最后一个牛肉丸子,陆爻停了一会儿,“你消失时,我一开始不知道。因为他们为了控制你,有祖传的阵法,让你离不开陆家,也很容易疲惫,会时不时地睡很久。一般这种情况,你都会好几天不来找我。
后来是陆明德过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感应到你的位置。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不到你,很慌。陆明德非常生气,又急匆匆地走了。那时陆家也很乱,我担心你有危险,就悄悄离开陆家出来找你。”
一找就找了两年。
玄戈一直很耐心在听,但还是心疼了,打断他,“没想过放弃吗?”那时,陆爻才十七岁吧?什么都不懂,也没有钱,怕被陆家找到带回去,每天都担惊受怕。
“不能放弃的。”陆爻杏仁眼弯起来,“而且,我现在不是就找到你了吗?”
对方的笑容让他心里滋味复杂,玄戈忽然起身,弯下腰,隔着桌子托起陆爻的下巴,亲了亲他的眼角,“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
陆爻觉得这两天自己的心脏真的快病了,喉咙发干,舌忝了舌忝嘴唇,他发现玄戈的眼神有了变化——这是想亲他的眼神。
怎么办,他真的很期待。
电话响了起来。
气氛瞬间被打破,陆爻低头,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号码,“是龙婆婆。”
看了一眼玄戈,发现对方已经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陆爻有些遗憾,按下了接听。
“您快到楼下了吗?”拿筷子的手一顿,“嗯好的,我五分钟之后就下来。”
等陆爻挂了电话,玄戈起身,先把陆爻压在椅背上,狠狠地亲了一会儿,咬着对方的上唇问,“不遗憾了吧?”
陆爻喜欢这种强势的亲近,摇头,又主动去亲了亲玄戈的喉结。
“别闹,不然你五分钟之后肯定没办法下楼。”
牵着陆爻的手,到了衣柜边上,玄戈从里面找了件薄款羽绒服出来替他穿上,“应该是说这次的事情。外面冷,穿上再出门。”
陆爻裹着羽绒服到了楼下,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越野,他小跑过去,敲了敲车窗。
后座的门打开,龙婆婆在里面朝他招了招手,笑呵呵的,“快进来快进来。”
刚进去坐好,陆爻就被龙婆婆塞了一把奶糖,“拿回去和家里的小朋友分一分。”
“他不是小朋友。”陆爻笑着回答,双手把糖接过来,揣到了衣服口袋里。
“好,那是大朋友。”龙婆婆满脸都是笑容,透着一点疲惫和倦意,“我和老武刚去了一趟山上。”
“建筑工地那边吗?”
“嗯,就是那里。陆爻,你应该知道,阴珠的作用吧?”
陆爻点头,“知道,以前在先人的手稿上看到过。阴珠最开始是炼器的材料,后来炼器式微,就几乎绝迹。”
“对,没有错。”龙婆婆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但阴珠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吸取大量的生气,储存起来,然后可以无阻碍地,让渡到别人身上。”
“让渡?”
“是啊,让渡,就像你因为左眼的封禁不稳,需要去给别人算卦,建立联系。然后,对方让渡极细微的一缕生气给你,帮你稳固封禁,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你的让渡,是一种等价交换,并且完全不会影响到让渡人。但阴珠不是这样。”
“阴珠……会抽取全部的生气,让渡人会死,对吗?”
“是,阴珠是强制抽取一个活物所有的生气,也不存在适可而止。当然,这就比你等价交换一点一点积累来得要快。”
陆爻有些不懂,“难道有人和我一样,需要不断地积攒生气来维持寿命吗?”
龙婆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起之前音乐节的事情。
“我们都怀疑,音乐节和这一次,都是一个人动的手。音乐节那次,必然是针对你或者是玄戈,而这一次,应该是陆泽林想借那人的手,折腾你。却没想到,你不仅毁了阴珠,还坏了那人的计划,所以陆泽林才会被杀。
我们还不确定,针对你或者玄戈的原因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小心,保全自己是最重要的。没命了,才真的什么都没了。”
见陆爻乖乖地点头,龙婆婆拍了拍他的肩,“婆婆之前一直很自责,这些年,你过得太难。”
陆爻摇了摇头。
龙婆婆叹了口气,“陆家不太提起你,只说你出生就是早夭的命数,好不容易才救回来,身体很不好,不宜出门。我们几个老的,就常常送些东西给你,我们问起,陆家说辞也妥当。
我们一把年纪,但还是天真了些,以为陆明德把你救回来,肯定会对你好。而且你父母天赋都很好,你肯定也不会差,陆家肯定不会怠慢了你。”
只是没想到,陆家竟然会想着用傀儡术。
“没关系的。”陆爻不太想继续说这个问题,剥了一个奶糖在嘴里,“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
“我父母……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语速有些慢,但问出来,突然就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下去。
“就知道你是想问这个。他们啊,你父亲叫陆辅舷,你母亲叫萧笙。”
龙婆婆眉眼温和,絮絮地说起来,“陆辅舷很小的时候,就来c城读寄宿学校,他成绩很好,长得又帅,在高中时认识了你妈妈。你妈妈呢,家里几代都是算卦的,特别是你外公,卦术非常厉害。但你妈妈不一样,她聪明有天分,但她不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第一喜欢你爸,第二喜欢数学,一直立志要当个数学家,你外公因为这件事还很生气。”
陆爻听着,呼吸都小心翼翼。
“后来两个小年轻,十五六岁,有共同话题,又都有理想有目标,很快就谈起了恋爱。当时才高中,因为早恋,就被请家长。萧笙当然不敢告诉家里,还是我冒充了,去办公室被班主任教育了半天。”
陆爻也跟着笑起来,父母一直以来都很模糊的样子慢慢变得立体,他像是都可以想象出那些画面。
“后来呢?”
“高考之后,他们两个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陆辅舷学的金融,萧笙学的数学,不过两个人都不想掺和玄术。后来……玄术界出了点事情,你外公外婆都因此去世了,这对萧笙的影响很大。等缓过来了,她就拉着陆辅舷,一起参加了考试,拿到了乙木的证书。”
到这里,她就没继续说了,因为差不多一年后,就传来了萧笙难产死亡、陆辅舷殉情的消息。
见了龙婆婆的神情,陆爻还是没有告诉对方,他的父亲不是殉情,而是被陆明德亲手杀了。
但现在陆明德已经死了,甚至陆辅舟、陆泽林也死了。
从车上下来,风很冷,陆爻裹了裹外套。等车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身往家里走。
脑子里琢磨着最后龙婆婆说的话,自己有天赋,但大多数都只处于理论的阶段,没动手去做过。
想要真正变得强大起来,确实需要多历练。
呼了一口白气,陆爻仰头看着属于自己家的那扇窗户,忽然就觉得充满了力量。
接到陆爻的电话时,薛绯衣正跟着余长生,体验大学食堂的神奇料理。
“你这个想法挺对的,接任务好啊,还有钱赚,以后分分钟丢一叠人民币到玄戈脸上,说,小爷养你!哇想想就很爽!”
坐他对面的余长生想象了一下,薛绯衣这么砸清河的画面,夹回锅肉的手一抖,肉就掉回了餐盘里。
这时,旁边有小声的对话传过来。
“啊啊啊长生小哥哥手软夹不起来肉也好萌啊!不对,好帅!不愧是我大建筑学院的男神!”
“对面那个小哥哥也长得好好看,是我们学校的吗?你们谁敢去问名字?”
这边,薛绯衣还在讲电话,“我在余土豪的学校……嗯有任务,那个app上也能看到……他们学校出了点不好的事,你要不要一起来?组队组队,杀怪!”
挂断电话,薛绯衣和余长生说话,“小陆爻下午要过来,他那边到你学校,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说着,手还下意识地摸了几把放腿上的星盘,“你不反对吧?反正你们学校这事情你一个人也解决不了,我占星只能打个辅助,小陆爻可是强力输出,可以直接冲上去‘唰唰唰’砍怪那种。”
“他,很厉害,好。”
尝了一口土豆烧豆腐,薛绯衣放下手上的筷子,满眼真诚,“拒绝食堂,从你我做起,所以土豪小哥哥,我们能吃一点别的吗?”
余长生端着餐盘站起来,“能,走。”
第45章 第四十五卦
陆爻是下午三点过到的s大,知道余长生是在这里学建筑, 他还有些惊讶, 迅速就在心里给对方贴上了“学霸”的标签——这个学校建筑系是全国顶尖,分数之高, 连他都知道。
从黑色重机车上下来, 陆爻刚站稳,迎面就看见薛绯衣抱着星盘百米冲刺一样跑过来, 然后像是没看见他,猛地蹲下,手黏在车身上根本拿不下来, “哎呀哎呀哎呀!我梦寐以求的机车!”
激动完, 他又看了看站旁边的陆爻, 以及正在摘皮手套的玄戈, 瞬间就明白了谁是开车那个, 两眼放光地捧着星盘, 满怀期望。
“小清河,等你长大成人了,爸爸给你买辆酷炫的机车, 你带爸爸兜风啊!”
清河沉默。
“小壮你为什么不自己开?”陆爻理了理被头盔压了的头发,有些好奇。
没等薛绯衣回答,一直沉默的清河忽然轻飘飘地开口,“四岁骑儿童自行车,左腿骨折。九岁学自行车,手臂骨折。十四岁学自行车, 肋骨骨折。十七岁学摩托车,脑震荡。十九岁学自行车,右腿骨折。”
薛绯衣抱紧星盘,猛点头,“是这样是这样,我差不多把能断的地方都断了个遍,立志此生不碰两轮车!”
陆爻被这光辉的历史震惊到了,“……是挺不容易的。”
这时,旁边传来了“咔嚓”声,陆爻敏感地循着声音看过去,就发现一个男生正对着玄戈拍照。
陆爻打量玄戈——黑风衣大长腿,五官俊美,嘴里咬着薄荷烟在抽,还懒懒地靠着机车。心里突然就充满危机感,抿紧唇,陆爻挪了两步,挡在了玄戈前面。拍照的人发现玄戈被陆爻挡住了,移开了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