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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看守所挨打挨饿,浑身伤出来的,出来你们不通知,没人去接,他是一个人走回家的,发着高烧,到家看见我大娘的遗照直接倒地!
  刚出事那两年,他连话都不说,也想不起事,就记得我没高考,要辅导我艺考,辅导我文化课。他当时只能做这一件事,睡不着觉,整晚整晚失眠,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垃圾?!等我后来我考上t大,他才跟我一起出来。
  他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严重抑郁症,有一年时间离不开药!
  我哥招谁惹谁了?他被你们这群小人渣滓陷害算计,什么海市公安,那就是地痞流氓聚集地!
  罪犯和受害人合伙指认我哥,一个为了脱罪,一个为了钱!
  你们真能干啊!
  人心为什么这么脏?为什么啊!
  还有你王振宇,趁火打劫小人至极!还有脸说我哥!
  你们怎么都不去死?!
  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你们还有脸活着?为什么?!
  长微博贴的图是骆明镜的一份心里治疗书,和他的药单和许倩倩拍的药,封面是骆明镜抱着母亲遗照坐在沙发上发呆的一张照片,拍得很模糊,甚至没有对焦。
  时敏深深吐出一口气,道:“还是好生气。”
  心中五味杂陈,心疼,难过,生气,最后汇聚成了愤怒。
  时楚又打来了电话,说了一长串,说爸妈也看了,让时敏和骆明镜回家来,时楚问她:“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时敏沉声道:“一个个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一更,不敢双更,双更不到月底估计就完结了,然而我下一本写断案,大纲还没撸完,所以还是一天一更吧,更新时间……不好说,早11点到晚11点半这个区间内,都有可能。
  第34章 八点维权
  骆明镜呆坐在沙发上, 听许倩倩说王振宇来了,拿走了毕设, 李翔联系不上, 他换了号码, 大伯回来了, 不朝这边来, 有个三儿给他生了儿子,送香港生的, 说家里不吉利。
  骆明镜回神了,他问:“骆合强一直没回?”
  “没有。”许倩倩小声说道, “大娘的事是我爸操办的, 大伯这月初才回来, 问你出来了没,最后给曹秘书了五万, 是曹秘书请所长和刘蓉她家吃了饭, 才把你放出来。”
  骆明镜站了起来, 翻出行李箱,把妈妈的照片放进去, 收拾行李,说道:“倩倩, 收拾东西, 是不是该走了?录取通知书到了吗?”
  许倩倩说:“……哥,我、我在复读……”
  “……没考上?”骆明镜忧愁道,“没考上吗?”
  “没去考。”许倩倩哭了, “考试前……考试前她家找了好多小混混在学校门前拉横幅要钱,教导主任让我回家学习,我去看考场,他们就在考场前拉横幅,好多家长说我影响他们孩子考试……”
  骆明镜怒了,他扔了手中的衣服,红着眼睛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那群人是畜生吗!他们有没有吓你?有没有!”
  骆明镜给骆合强打电话,要他给钱,骆合强说,你都多大了?二十多岁自己有手有脚,还有脸问家里要钱?你阿姨说的对,你就是被你妈教坏了,除了打架斗殴,让你爸丢脸,还会别的吗?天天都有人找来问我要钱,十个里面九个都是因为你,我怎么有你这个儿子?
  骆明镜说:“给不给,不给我就掐死你那个儿子,那娘俩住在碧水天吧?你等着,反正我在你骆合强眼里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渣,我干得出来!”
  骆明镜挂了电话,对许倩倩说道:“以后问他要钱就得这么要,听清楚了吗?”
  骆明镜知道他父亲是个不要脸的渣男,所以父子俩关系一直不好,骆合强对骆明镜知之甚少,儿子获得的荣誉,他从来没听到过,他听到的都是不好的一面。
  某个二奶的兄弟说,骆董,有人来要钱,说你儿子把人打了,要医药费。
  某三儿的亲戚说,骆董,你儿子前些天找到我这里来了,怪凶的,把我娘给吓到了。
  某三儿说:“学画画的啊?学画画哪用得着这么多钱,可别是吸毒了,前几天做建材那家的儿子被查出来是阳性,就是吸毒,听说也是搞艺术的,你可当心点,就大姐那个教育法子,你儿子迟早得把家败光。”
  骆明镜一直背锅,他是找过他爸的那些三三四四莺莺雀雀的,前提是这些人都上门冲他妈耀武扬威过。
  骆明镜的妈是个让人不知如何评价的女人,她活得压抑,人又传统,婚姻名存实亡了,也不提离婚的事,她这一辈子,父为主,夫为主,子为主,骨子里想为自己活,刚强着一口气,然而从不敢跳出规矩和环境画出的圈,生生把自己折磨出病来。
  好在骆明镜确实算得上她生命中最靠谱的依靠,如名字一般,能给她折射出阳光的模样。
  骆明镜花了好长时间说服了她,以后跟着自己走,他就要毕业了,无论留学还是工作,都换个地方,活自己的。
  这点希望,还是太脆弱,骆明镜被抓,受害家属上门哭闹,她没主意,做不了主,拿不了钱。她给骆合强打电话,却是一句:“你儿子丢人现眼,你自己看着办。”
  她给曹秘书打电话,曹秘书说:“嫂子,哥现在在香港陪产,哥的意思是,先关两天让孩子吃点教训。”
  没人听她说,没人信她,她把孩子教育好了啊,但没有用。能为她做主的父亲已经走了,她丈夫养的那些女人都敢生孩子了,他变了心,他有了新的家庭,她依靠不了,谁也依靠不了,她的儿子进了监狱,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
  人生好艰难,女人的命好苦。
  原本就抑郁有轻生念头的她跳了楼,一了百了。
  骆明镜再次背了锅。
  “哟,他家祖坟风水不好,儿子跟他爸一个德行,玩弄女人,把妈气死了。”
  “还说是搞艺术的,肯定吸毒了,当年高考花钱替考的吧?没想到人家替考的一口气考那么高分,没被查出来也是奇了怪了。”
  那一年,骆明镜在家做饭,指导许倩倩学习考试。
  “临摹。”
  “你注意线条好不好?”
  “……数学学不会吗?有什么难的?你过来,几何全错,你想干什么?”
  “政史地这么简单的东西……书拿过来,给你划题,半个小时后检察。”
  骆明镜说:“倩倩,你好好学,报远一点。”
  许倩倩说:“我想报t大……我想跟你一样。”
  骆明镜:“……行吧。”
  骆明镜没再出过门,除了提起三个月的拘役他形容不对劲后,其他都很正常。
  但许倩倩还是留了心,她偷偷拍照,把这些照片都留着,拷贝一份存起来。
  最初发现他不对劲,是他肺炎,在医院输液时,护士问他:“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他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他表情很迷茫,像是回忆不起来,最后,他说:“打架弄的。”
  许倩倩问:“哥,有人打你吗?那个刘所长打你吗?”
  “……”骆明镜说,“怎么会,不存在的。”
  “你眼角有伤,头上也有,不然人家护士问你干啥?!”许倩倩着急了。
  骆明镜道:“不可能的,不会有。”
  他拒绝承认在看守所受到过虐待,一直到一年后,骆明镜去看了心理医生,介入治疗后,他才能跟许倩倩坦白:“……一群渣滓,也不是明目张胆的怎么我,坏的要命,到饭点把我拉去审,关小黑屋,审完饭点就过了,过了就没吃的了,快要饿死了。我脾气急,实在看不下去他们那嘴脸,忍不住,多说两句就会被打,也不是被打,打架,但我没优势……不过也不是糟透了,我倒是挺喜欢在里面织毛衣的,还有编座椅垫,压煤球什么的,这些我比较擅长,出来后才知道那玩意是有偿劳动,也没人给我钱……你说黑不黑?这群拿国家钱吃饭的渣滓……”
  药物治疗初期效果显著,他恢复得不错,像以前一样,热性子急脾气,说话时眉眼都是傲气,后来,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这样。
  再也沸腾不起来,三十度左右的温水,没了棱角,却也不圆,变成了淹没在人群中的灰点。
  许倩倩提起哥哥时,总说:“我哥长得不占优势,眼大,他以前一瞪眼,自己脾气还没上来,就先把对面的人激怒了。好像跟他要挑事一样……跟我大伯关系不好也是这样,一说话就瞪眼,一瞪眼必然要吵,吵起来就不好好说话了。现在……现在温柔了。”
  现在,他死气沉沉,不做任何挣扎,得过且过,会笑着说:“倩倩,我像不像寒号鸟?”
  后来可能是忍受不了自己无所事事,骆明镜开了画室,叫正直画室,贴了温馨提示,不收学生,不仅未成年,其实是任何学生都不收,尽管他没有学生,还是在画室装了监控摄像头。
  骆明镜说:“防患于未然。”
  这五年,社会在变,所有人都在紧跟着生活的步伐,唯有骆明镜,完全不顾生活的节拍,在城市的一角,一个小胡同里挣房租钱,挣一日三餐,连头发都不剪。
  不交朋友,不愿过多社交。可骨子里,他知道这样不行,看到老本行,仍能感觉到内心那团不死的火苗。
  于是,他说:“倩倩,咱来定个梦想吧,做一个自己的服装品牌,你觉得怎么样?我从现在起开始攒钱。”
  “你其实……问大伯要钱,大伯会给。”许倩倩说,“家里还有你股份……那都是你的,大伯他其实还给你留了一份,当初上学前,他跟我说过,你俩总不好好说话,他只能跟我说了,他说你要是想明白了要回去,他会给你安排工作。”
  父子俩之间的裂痕太深,儿子说要走,当爸的心情复杂,却没办法好好说话,只好跟许倩倩说:“你跟他说,要是想回来老老实实当个人,不给我寻事,也饿不着他,我再生几个,他也是我儿子,你说是不是倩倩?跟他说,只要他不瞎混,不胡吃海喝想干正经事,我给他机会。”
  骆明镜沉默,好久后,他说:“不要,等把他欠你上大学的钱要出来,我跟他就没关系了,他那点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一点心思都不想动,也不稀罕。”
  许倩倩龇牙,有些担忧,也有些心疼。
  骆明镜说:“人就活几十年,不往自己喜欢的事上使劲,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要他的东西,要他的东西我又不喜欢,还那么多麻烦事,到时候缠上一群猫三狗四的弟弟妹妹,我估计跟我妈差不多了,还不如跳下去,死了算了。”
  “哥,那啥,我有点想留学……”许倩倩说,“要不我还是先工作好了。”
  “想继续上学就继续上学。”骆明镜一边给许倩倩拨饭,一边说,“你想跟我一样吗?想上就继续上,我知道你想,别不敢说,能读就读,该要的钱得问骆合强要,以后你结婚,他也得给钱,他自己承诺过的。你爸那边你想搭理就搭理,不想搭理就别管他们,能要就要,反正他欠你的,要不出来你也别觉得为难,你不欠他们。奶奶还在,你就看在奶奶的份儿上过年回去意思意思,毕竟你是老太太嘴里那个考上t大光宗耀祖的许家孙女,等奶奶一闭眼,你也断干净得了。”
  “哎。”
  骆明镜睁开眼,恍如隔世。
  他躺在自己阔别已久的单人床上,迷茫了好一阵,才分辨出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时敏不是梦,是真的。
  他避开了这个世界整整五年,然后,一个叫时敏的女人劈开了他的壳,拽他出来。
  “谈个恋爱吧,你是我理想型。”
  骆明镜歪过头,听了一会儿,画室里很热闹,除了喵喵叫的猫,还有张女士的声音。
  听起来,她霸占了的厨房,骆明镜扒着里间门框,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脑袋望向厨房,然后就被路过的时楚打了脑袋。
  时楚打了一下就收手,快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喊:“妈,你挂念的这个大眼睛小朋友醒了。”
  “真棒,正是时候!”张女士回应道,“饭马上就好!”
  时楚刚走到时敏旁边,就被时敏扯着围巾勒住脖子,迫不得已时楚只好低头,乖乖挨了一记。
  时敏道:“你手闲不住吗?要不要我剁掉?”
  时楚:“你后脑勺长眼了是吧?”
  “骆明镜你来。”时敏看在血缘关系的面子上,放了时楚这个神经病一马,对着骆明镜一笑,说道,“我妈请你吃饭,还给你带了点比较贴心的礼物。”
  “谢谢……”骆明镜走过去,看到时敏爸爸怀里抱着的所谓‘贴心礼物’后,愣住了。
  时小弟怀里钻着一只橘猫,时敏笑道:“集齐了,橘猫。来,认识一下,它叫静静。”
  她指的,是他画的那个漫画,一只黑白猫,一只胖橘猫。
  骆明镜坐下来,小声问她:“网上的事……”怎么样了?
  张女士放下一锅大补乱炖,说道:“吃饱了才有劲碾,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