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云:“!!!”
她心里生气,却也毫无畏惧。
这是云庆宫,她才是一宫之主。没有她的命令,谁敢放人出去请御医?!
可她没想到,御医真的来了,不是云庆宫的人去请的,而是尹全。
尹全带着人把东西送进朝露殿,正准备进去向陈紫娴讨赏,却听到姐妹之间的一场对话,略一思量,便暂时顾不得讨赏了,回去向皇帝禀报的同时急急派人去请御医。
这里的消息传到欣悦宫,餍足的杨贵妃有些意外,品了片刻,缓缓笑了,“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本宫这一个月倒不无聊了。”
被禁足倒也不错,正好事不关己地挂起。免得陈紫云那个怪会作妖的拉她下水。
御医与皇帝前后脚就到,偏偏这个御医并不是陈紫云一贯用的那个。
皇帝以前从来不会对她的病这般关心的,陈紫云心里发慌,“不过是小病,让皇上挂念,是臣妾的罪过,不过臣妾的病一直是陈御医看的……”
皇帝转着手玩桃核,“朕平日疏忽了,让你的小病拖了这么久也不见好。以往你一人住着也就罢了,现在陈宝林也住在这里,不留神便会叫你过了病气。”
他抬眼看向陈紫云,面上没什么情绪,“庸医误事,陈御医连小病都治不好,朕已经把他斩了。现在换成张御医,医术可圈可点,你只管安心养病便是。陈宝林立了大功,升为才人吧。”
突如其来的“恩宠”让陈紫云大感不妙,可她不敢说半个不字。尤其是在皇帝做出这样的决断的时候……
陈紫云的病,一天天的好起来,能见到皇帝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杨贵妃的禁足被解了之后,皇帝即便来云庆宫也只是去朝露殿,好似忘了她这个人一般。
杨贵妃掌六宫,宫妃们每日卯时要去向杨贵妃问安。
以往,陈紫云体弱多病,得了皇帝恩典,不必去请安,如今身体大好,再推脱不得了。
两姐妹一起出门,相看两厌,却又笑得格外和气。
这种气氛一直维持到两人到达欣悦宫,陈紫云惊恐地发现陈紫娴与杨贵妃亲昵得好似亲姐妹一般。
杨贵妃早就看陈紫云不顺眼了,终于见她好好地到了眼前,一直以来积攒的闷气终于有了地方发泄,把她折腾掉了半条命,才放她回去,倒是留陈紫娴在身边多说几句话。
“她到底是你亲姐姐,你这样对她,是不是太狠了些?”
陈紫娴笑得没心没肺,“可不就是因为她是妾身的亲姐姐,妾身才向娘娘求了份恩德,留她性命?”
杨贵妃笑了笑,没有再对此说什么。
云庆宫里两姐妹貌合神离的互压争宠的消息每日都会传到欣悦宫,杨贵妃越发地满意。
蔷薇有些不安,“娘娘,那个到底是她亲姐姐,会不会是两姐妹为了迷惑娘娘而故意做出的不合吧?娘娘可千万不要叫她给骗了。”
“凭她?能骗得了本宫?”杨贵妃语气有些不悦。
蔷薇急忙解释,“娘娘聪慧过人,谁也骗不到的,只怕她们起了坏念。虽说有娘娘在,她们翻不起什么风浪,可真要闹点什么事,平白坏了娘娘的心情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解释,见杨贵妃没有更不高兴,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放心,这才是陈紫娴的狠处。她是把她姐姐恨到了极处,不让人死,活生生地折磨。”
杨贵妃到底还是把蔷薇的话听进去了,看着陈家两姐妹相互找不痛快,往宫外递了个话。
陈家两姐妹都无暇顾及陈家的情况了,自然是收拾陈家的最好时机了。
她笑眯眯地想着,等到陈家两姐妹反应过来,再想要和她来斗,那便是作翻天,也伤不到她一根毫毛。
陈紫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陈紫娴身上,没有去关注宫外的情况,而陈家派人送来的信,十有八~九被杨家或是杨贵妃拦下,十之一二被送到了云庆宫,落到了陈紫娴的手中。
陈紫娴看着自己父亲或是母亲信里提到的事儿,冷冷笑开,缓缓把信移到烛火上,看着他们的希望化成灰烬。
第125章 【番外·紫娴4】
到底有漏网之鱼。
陈紫云收到了一封陈家送来的信。
陈家在青州府的一桩大生意被人截胡,陈夫人去与人理论,才知道是因为上面有人示意。而陈老爷买的官位也坐不稳当,前些日子,被贬了职,查来查去,也得出是上面的人授意。
陈家父母在信中提到,频频来信,却已经数月不曾收到她们姐妹的回信。
陈紫云焦了心,这才想起这几个月竟与陈紫娴闹脾气,没有顾及家中。可如今的她,连圣颜都无法得见,只能去找陈紫娴。
“到底我们是亲姐妹,再吵再闹,也斩不断咱们的血脉亲情,以往你任性便罢了,阿姊不与你计较。如今家中有难处,你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陈紫娴觉得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两指轻掩着唇,笑如狂魔,“自然不会。”
陈紫云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今夜陛下若是召见你,你便与陛下提上一提。娘家强大了,你我在宫中的日子才能好过。之前你不高兴,闹了这么久的脾气,也够了。我们姐妹之间,哪里有隔夜仇?你说是不是?”
如今皇帝临幸得最多的,便是陈紫娴,每个月比杨贵妃还要多几日。
陈紫云想不明白自己这个目中无人骄傲跋扈的妹妹怎么就独得了皇帝的喜欢,还能被杨贵妃容得下,可她如今除了讨好,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陈紫娴也已经慢慢适应侍寝,知道皇帝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她,而她,也正好将满心的不甘和怒气都发泄出来。心中觉得恶心,面上却能半点不露。
这一~夜,她和皇帝提了提陈家的事,满口嫌弃又无可奈何,“云婕妤收到陈家来信,说是陈老爷花钱买的官没保住,被贬了职,陈夫人输给别人的生意是被上面的人授意了夺去的。让臣妾给陛下传句话,让陛下帮忙开个金口,把那些都还给陈家。”
皇帝沉着脸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好似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做个传话人,拧起眉,“云婕妤让你传话,你自己呢?”
“我自己?”陈紫娴笑了,“云婕妤急的事,臣妾为什么要急?陈夫人自己弄丢了生意,不想自己哪里做错了,倒去怪别人故意为难她,臣妾可不信,天下的商人会有利不图,和钱过不去。再说那陈老爷,买官还买得理直气壮来了?活该让他们受些教训。”
“他们到底是你的亲生父母。”
皇帝的冷脸可吓不到已经摸清了他性子的陈紫娴,“可这是陛下的江山,因为我们姐妹在皇宫里,便拿陛下的江山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本就是死罪!”
陈紫娴思量着,按这皇帝找虐的奇葩性子,自己越杠,他就越喜欢。却没想到,皇帝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真的生气了。
“陛下……”陈紫娴心里发麻,“臣妾说错了吗?”
陈紫娴这会儿还不知道杨家那些事,不知自己误打误撞地把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口上的伤上,一把盐撒上去,疼得他龇牙咧嘴。
皇帝阖了阖眼,那杨家,可不就是把他的江山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吗?
睁开眼看到猛母豹变成了胆小的猫儿,敛了怒意,好笑地问她,“你这般对朕说,如何与云婕妤交待?”
陈紫娴仔细看着他的神色,猜他是真的生气了,却又不是生她的气,胆子便又回来了,“瞧陛下说的,臣妾为何要给她交待?小鱼的命,臣妾被丢去宫奴院所受的委屈,她们可给过臣妾交待了?”
皇帝目光微微一闪,注意到她说的是“她们”,而不是“她”。
见她红~唇张合,似不得把那两人的肉都咬掉,觉得有什么刺着他的心,引发着情动。
他把陈紫娴拉入怀中,“你若是没了母族,拿什么和她斗。”
皇帝没有说她是谁,陈紫娴心领神会,勾着皇帝的衣襟,“她的背后是她的母族,臣妾的背后是陛下,难道她的母族还能强过陛下不成?”
自然谁也不能强过皇帝去的。
皇帝龙心大悦,越发觉得陈家误打误撞送了一个真正贴心的人给他。
陈紫云焦急地等了一~夜,见皇帝离开,便急急地走进朝露殿。
陈紫娴闭着眼,似乎还在睡,满屋都充斥着事后的气息。
陈紫云暗自磨了磨牙,不知她是怎么做到让皇帝如同壮年郎一般的。
“醒醒!”
陈紫云刚欲伸手去推陈紫娴,雀儿进来瞧见,急忙拦住,“云婕妤不可!”
雀儿是静雅公主安排过来的大宫女,说出这样的话来已是以下犯上,她朝陈紫云跪下,压低了声音道:“陛下临走时有旨,才人竭力伺候陛下辛苦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才人睡觉。”
陈紫云气结,一巴掌拍在雀儿面上,“我是她亲姐姐!”
雀儿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垂眸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在宫里,陛下的妃子都亲如姐妹,都是听陛下的。婕妤不信,自可去问尹公公。”
陈紫云自是不可能真的去问的,眼前的雀儿和尹全相熟,还有要结对食的样子,现在不得宠的她也是动不得的。只能憋着气回去,等陈紫娴醒了再来。
陈紫娴醒来听到她问话,无奈地撇嘴,犹豫了半晌,才道:“话,我是带到了,可是陛下很生气,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不过是要了我半条命罢了。”
陈紫云:“……那是爹娘,是我们姐妹的后盾,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陈紫娴瞥了她一眼,“他们倒是管你,来信可有问过你还有多长寿命?”
“……”陈紫云心底一寒,颤着眼瞳看向陈紫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很明白吗?阿姊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明白的。”陈紫娴拿帕子按了按唇角,掩去眼中划过的冷意,“半年过去了,阿姊还活得好好的,不知当初的那般设计又是为何。”
不待陈紫云接话,她又道:“可别说什么只能装病得恩宠的话,陛下可不喜欢病怏怏的人,妹妹我但凡有一点不适,都会被陛下勒令治好,免得没力气伺候,让陛下不能尽兴。”
“哦,陛下还说了,就算陈家都没了也没关系,作为他的妃子,心里只要装着他,他自然会护着的。他啊,最不喜欢心里算人计的人。”尤其是算计到了皇帝自己头上的人。
陈紫娴看着陈紫云脸色倏然变得苍白,心情愉悦。
陈紫云主殿便病倒了,梦里梦外全是这大半年里陈紫娴对她说过的话,她终于清楚地意识到,她完了,陈家完了,这个妹妹恨上了他们,不会再管他们了。
一个御医接着一个御医进来又出去,开了药也不见起色,最后,他们给了皇帝一个统一的说法:“云婕妤根本没病。”
若是别人,没病装病,皇帝置之不理,亦或是假意安抚。可陈紫云早先就为了争宠故意把自己弄得病怏怏的,事情败露之后,恶心到了皇帝。
后来又有健康的小豹子让他感觉到了什么样的女人才让他体会到有活力的样子,越发不喜故意生病来引诱他的陈紫云了。
一纸诏书送到云庆宫,把陈紫云贬到了冷宫。
这下,陈紫云是真的病倒了。
过去,她总是把药倒了让自己一直维持着病美人的姿态,如今是想喝药喝不上。对着铜镜里自己越发如枯槁的脸,舍不得死了。
这样拖了一两年,她终于承受不住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把腰带搭上了横梁。
陈紫娴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心里瞬间便空了。
她呆呆地坐在镜前,仿佛能从那里面看到儿时记忆里的阿姊。
起初,阿姊是真心疼过她的,到底是为什么,让她们姐妹走到了后来的模样?
她时常目光空洞地盯着一处看,在有人与她相处的时候,便又恢复了原样。
她自以为自己表现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可到底还是被皇帝看出了端倪。
云被翻浪,皇帝突然便掐住她的下巴,“你嫌朕老?”
陈紫娴迷迷瞪瞪的,被这一句话惊回了神。
皇帝的年龄都能当她的父亲了,她自然嫌老。可这样的话不能说,说了就是找死。
“臣妾不敢。”想出更好的法子之前,她先拿这句万能的话搪塞。
皇帝冷哼一声,“不敢?为何没一点生气,像个木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