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了转眼珠子,觉得想要中的话,从来都是说不准,但如果想要不中,就太容易了。
苏槿时手里下着针,却难得地失了神,心思跟着苏槿言飞进了皇宫。
待回过神来时,见着手下错乱的针法,拧起了眉。
听到有人靠近地脚步声,拿手盖住不忍直视的绿叶,回转头,不解地看着柯敏和苏晓莹,以目光询问。
苏晓莹被她看得莫名心虚,拉了拉会柯敏,示意她来说。
柯敏嘴角一抽,“估摸着快出成绩了,主子不去打听打听吗?”
“……”苏槿时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去吧。”
丝云绣坊当初之所以会设在这里,是因为当初苏轩连中三元胯马传胪的时候,他们便是这下面的街看到的。
这里离宫门不远,苏轩下朝后,也会经过这里。
丝云绣坊的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楼下的情况。当初秦婉时常带着她坐在这里刺绣,一抬眼便能见着快要到楼下的苏轩,而后,一家三口在楼下相遇,一起归家。
苏槿时的唇角缓缓扬起。
苏槿言一路走来,都是第一,从来不曾得过第二,这一次,就算不是状元,也会是不低的名次。因着他有可能成为大夏的第三人,此时楼下已经挤满了期待的人。
只是,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出成绩了才对。是以苏槿时没有拒绝她们要去打探消息的提议。
柯敏疑惑着还想说什么,被苏晓莹拉了拉,这才又细细观察了一番苏槿时的神色,懂了。
得,这个人是已经心里有了答案,不屑去看呢。
等到她们都走了,苏槿时才松了一口气,拿剪子剪了自砸招牌的绿叶。
见还没有动静传来,深吸一口气,敛着眉,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认真地绣这片绿叶。
不知过了多久,喜庆的锣声临近,苏槿时扬起头来,却先听得急步上来的柯敏与苏晓莹道:“不好了,少爷落榜了!”
手一颤,针刺入指尖,疼得她一缩,直觉便是不可能,“前三甲都是谁?”
柯敏道:“都是些不认得的人,反正不是少爷。苏槿言这三个字,我还是认得的。”
苏槿时困惑地皱紧眉头。
没理由啊。
难道是因为他这个名字?
又或者是……
她心头猛地一跳,想到他先前说过,一旦考上了状元,他就会在金殿之上为她的父亲平反。她一直在等,也一直相信他能做到,可眼下……
是没有做到吗?
这半年来,他们收集的证据难道还不够搬倒杨江风的?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她就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可她还抱着最后的一点侥幸心理,追问,“前三甲叫什么名字?”
柯敏答了一声,却被楼下的金锣声盖住,百姓们欢呼起来,却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苏槿时没听清柯敏的回答,微微偏着脸,蹙着眉,有些不快,却在看清穿着状元服骑在马上缓缓朝她踱来的少年模样时呆住。
只见那年轻的状元郎扭转马头,行到窗下,仰首看她,眼含缀满星辰的喜悦,“我来接你回家。”
他向皇帝要了那个她幼时住过的府邸为状元府,修葺了半年,如今已经做好了迎接女主人的准备。
第118章
苏槿时面上的担忧瞬间消失,愣了片刻才扬起笑来。
下一瞬,在心跳加速的同时,转身朝楼下飞奔而去。
柯敏与苏晓莹这才发现,从苏槿时坐着的位置,能随时看到状元郎出来,“……”
苏槿时此时不想拘着什么,放任自己如孩童一般,只想顺着满心的欢喜跑到他面前。可不知为何,这一次的胯马传胪与十几年前那次不同,还能让状元郎停上一停。
等她跑到绣坊门口,更是呆了呆。
维持着两道秩序的官兵们在绣坊门口留了条道,尹全一身太监服站在一旁,笑着飞速地打量苏槿时一圈,颔首,扬声道:“新科状元姬言、苏槿时接旨!”
苏槿时向前跑的脚步顿住,微微偏头,看向尹全。不知皇帝是在做什么。
如果是平反,那圣旨也应该是送到稷下学堂去,而不是送到这里来。
苏槿言在众目睽睽下下马,走到她面前,“伊伊,接旨了。”
说着,转过身与她并肩,拉着她一同跪下。
但凡听到“接旨”二字的人,都自觉地跪下。平民百姓平日里遇不着这样的事,此时都既好奇又激动。
苏槿时缓缓转过脸去看向苏槿言,漆黑的眸子慢慢地转了半圈,“他刚才,叫你什么?”
尹全轻咳一声。
苏槿言勾了勾唇,低声道:“先接旨。”
苏槿时信任他,没有再说什么,垂头听旨,脑中飞速转动。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尹公公刚才叫的是……“姬言”?
姬姓,是晋国的皇姓……
不待她细想,便被尹全独特的声音吸引过去。
“……苏家长女温良谦谨,仁厚重义,有胆有识,与崇远郡王天造地设……”
苏槿时惊住,不知自己是如何接下旨意,如何在周围的欢呼声中送走尹全和苏槿言……姬言的。
等到她回过神来,所有的热闹已经被双喜临门的状元郎抢去了。
苏槿时扫了一眼身边人的神色,便知自己定是用了标准的礼貌和笑容接受这一切的,可是心里并不人,暴躁的小人叫嚣着:“苏槿言……姬言!说好的提亲成了赐婚……你完了!”
然而,人群过去没多久,便有一辆马车停到绣坊门口,“伊伊,我来接你去状元府。”
苏槿时听到这声音,顿时忘了暴躁,惊讶地瞪大了眼,“商大哥,你怎么来了?”
商陆笑得如沐春风,“自然是状元郎让我来的,前两日就到了京城,直到今日,才能见到你,走,我们先去,状元郎稍后直接回府。”
“……”苏槿时笑得意味深长。
若是姬言回过头来带她走,她必是不应的。
可商陆对她有恩,又相互扶持了这么些年,早就如同亲兄妹一般,她拒绝不得。
那只狡猾的……狼!
两人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从商家的现状,到苏家的现状,再到苏槿言怎么成了姬言,让商陆一度以为苏槿言落榜了……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沉默下来。
苏槿时又想到了姬言的身世。
翻出圣旨看了看,确定自己之前没有听错,姬言的名字前面,除了有“状元”二字之外,还有爵位“崇远郡王”。
那么,他的身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也难怪他能对当年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了。只是不知,他与皇帝是在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商陆更是心情复杂。
他来过京城几次,希望能有个万一,让他与陈紫娴见上一面,可次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一次过来,一是受苏槿言所托,二是想让他们帮他……只是不知要如何启齿。
胯马骑胪的热闹还在进行,街道两边的茶楼酒楼里坐满了贵女贵妇,得了几月自由的西门娇娇正在其中。
她禁足了几个月之后,再不想与当初那些害得她丢脸受罚的人相处了,倒是想起唯一一个没有关联的祝萱来。
不过,当日的祝萱她爱理不理,如今的祝萱她想理难理。
有了在稷下学堂上学的名目,便能理直气壮地拒了西门娇娇。
直到今日,祝萱被兰阳县主要求了要来看看这些青年才俊,才应了西门娇娇的要求。
只是两个人坐到一起,一个高冷不说话,一个不想和不喜欢的人说话,安静得尴尬。
还是西门娇娇先开口道:“我家六哥今日也中了榜,回头宴客时,我给你送帖。”
祝萱诧异地瞅她片刻。
在苏槿时回来之前,她是想要打西门六郎的主意的,因为那是她的母亲安排她去做的事。那个时候,西门娇娇可是把鄙夷都写在脸上的。这会儿,她母亲松了口,不再强迫她嫁入西门家,她自然对西门六郎没了想法。
也不是西门六郎不好,实在是她与西门六郎相处不多,不知好在哪里,偏偏别人说的好,并不是她喜欢的。
确定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清高的西门家嫡小姐,没换成旁人,祝萱才道:“我家势微,配不上那样的场合。而我,也没有合适的身份与理由。”
这是西门娇娇原本时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被祝萱给堵了回来,心里不是滋味。
她现在依旧是觉得祝萱的身份配不上她的六哥,不过是觉得自己身边也就交了这么一个可信的人,想要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善意,主动来与自己亲近。
默了默,“我可以帮你与我六哥创造机会,赴宴的理由,只说是我邀请的便好。”
祝萱越发诧异了,“西门家家规甚严,你六哥的宴会,你若邀我去,可是会受罚的。”
她觉得,自己都这样提醒了,西门娇娇一定会顺坡下驴的。
不想,西门娇娇看着怔了许久,眼睛水得都似要滴出泪来,才感动地道:“果然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你放心,我去和我六哥说,让他答应邀请你,我就不会受罚了。”
祝萱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西门娇娇神色一僵,不愿意提及当初的窘事,别过脸去,淡淡地道:“没什么,人该来了,看看今年的才俊吧。”
祝萱看她又恢复了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松了一口气。人还是那个人,真没被调包。
不过,祝萱也没有欣赏什么才俊的心思,嘀嘀咕咕:“都是些文弱书生,有什么好看的?”
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西门娇娇没听清,歪着头问她,“你说什么?”
祝萱咧嘴一笑,“没什么,你看吧。”
西门娇娇咬了咬唇,敏~感地觉得,祝萱生气了,又拿之前的话来堵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