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京都城良妃表姨母的府中正处最热闹的时分,这表姨母的脸都快笑僵了,她捏着帕子正在四处吩咐打点着。
“你们几个,把小姐那最好看的那几套衣裳一并带上,还有先前良妃娘娘最喜欢的那几本书也一并带了过去。”
如今这些人正在张罗着表姨母的女儿入宫陪伴良妃一事,素琴奉旨前来接她,可是一瞧见这打仗似的架势,有些哭笑不得。
她来府里有一会儿了,自从说了消息,她便在这府中的正厅里站着,瞧着这些人忙碌不停,而她却连那传闻中的月瑶小姐一面都还不曾见着。
表姨母方氏瞧着众人搬的东西,还在那儿唤着:“都轻着些,春棠,你快去看看小姐梳妆好了没有。”
唤作春棠的是打小便跟着月瑶身旁伺候着的,瞧着是个沉稳的丫鬟:“奴婢早早去看了,小姐正在习字呢。”
方氏一拍手,急道:“哎呦,你赶紧去催着点儿,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习什么字啊,可别耽误了进宫的时辰,她表姐可还盼着呢,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
方氏穿得花枝招展,走起路来那步摇首饰发出细碎的声响。
金色的步摇在阳光下折出一道金光,从素琴的眼前一晃而过,这方式穿得花哨,好在颜值是好看的,倒也衬得起。
一旁的丫鬟笑道:“我家夫人向来随性习惯了,在府中的时候向来是这样,姑姑见笑了。”
素琴瞧着那风风火火的方氏,笑道:“夫人这也是真性情了,甚好。”
丫鬟点了点头,二人瞧着这忙碌又热闹的府邸,心境五味陈杂。
方氏吩咐人足足备了三大车的东西,随后才赶去了那月瑶的闺阁。
月瑶正低头习字,听着外头的动静,不动声色,这十四岁的年纪,有此沉稳的性格也是不容易。
春棠跑得快,没一会儿便进了闺阁,朝月瑶道:“小姐,夫人过来了,您快别写了。”
但见这唤作月瑶的妙人儿双目含春,秋波频频,削肩细腰,身量纤柔,嗓音细细:“急什么。”
春棠无奈道:“夫人的性子,你原是知道的,小姐你快收拾收拾,就该进宫了。”
这春棠的话音初落,那边方氏便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女儿,赶紧收拾收拾!该进宫了,你表姐可盼着你进宫去陪着她呢。”
月瑶稳坐椅上,不动如山:“母亲原也是个稳当的性子,怎么如今倒先女儿一步急起来了。”
方氏侧过头去瞧她的小楷,那是欣慰又无奈:“傻女儿,如今可是进宫,自然比不得平日里那些个高门子弟的进府来求亲了,你去了之后,可要让皇上给你指一门好亲事才是,否则啊,你这嫁了谁,为娘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平白便宜了那些个臭小子。”
窗外的阳光折了进来,将方氏那一头的金簪子照得金光闪闪。
月瑶瞧着还有些不习惯:“母亲,你这一头的簪子,这是做什么?平日里怎不见你喜欢这样的?”
方氏温声道:“平日是平日,今日你进宫去,自然是要喜庆一些才是,为娘的也没有旁的期盼,只望你啊能觅个好夫君,将来好好过日子,旁的也不指望了。”
月瑶搁了笔,站起身来,瞧着方氏,温声道:“母亲,女儿此番进宫之事,表姐已经在信中与女儿说明白了,母亲不必担心女儿,只是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请母亲珍重。”
方氏拉着月瑶的手来到梳妆镜前,笑道:“若是进了宫能得了皇上的垂青,那也是一桩好事,只是你年幼,虽瞧着沉稳,却还是缺少历练,在宫里,母亲也怕你被人欺负。若是被欺负了,就告诉母亲。”
月瑶瞧着镜中这个温婉的自己,轻柔一笑,如一朵花暮然绽开:“告诉母亲,母亲也进不得宫。”
月瑶挽着方氏的手,温声道:“母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定不会为家族蒙羞的,再说了,不是还有表姐吗?表姐如今怀着身孕,在宫中又是宠妃,自然也会为女儿想法子的。”
方氏朝身旁的春棠沉声道:“春棠,你是月瑶打小救回来的,日后进了宫,就算是死,你也不能背叛她,你得替我好生保护她。”
春棠跪在地上,瞧着方式一字一句:“奴婢在此立誓,一辈子只忠于小姐一个人,若违此誓……”
月瑶将春棠拉了起来,笑道:“你不必立誓,我信你。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方式瞧着月瑶这一身粉嫩点了点头,笑道:“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春棠啊,先前我给她做的秋衣可带上了?如今虽说生了碳火,可是在外边还是冷得很。”
月瑶拉着方氏出了闺阁,笑道:“母亲,女儿听着外头的动静,还以为你要将这整个家给女儿搬到宫里去了呢,那宫里头什么都有,你可别往我那马车里塞了。”
方氏拉着她的手去了正厅:“你这小妮子,母亲给你拿的东西,是让你赏给宫里的人的,这出门在外的,哪能不装上些东西。这些我都吩咐过春棠了。”
正厅里素琴见了月瑶只觉眼前一亮,此人的气度与这方氏截然不同,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更难得的,还是这隐约里的三分才气与举止的得体。
行如弱柳拂风,姿态不卑不亢,这可比脾气暴躁的良妃看起来,要好上许多,难怪能让良妃惦记着想法子带进宫去。
月瑶见了素琴,面上是轻柔的笑意,不显刻意,却又有礼。
素琴见了月瑶,恭敬道:“月瑶小姐,娘娘已经在宫里等候多时了。小姐请。”
月瑶点了点头,与身旁的方氏道了别便上了马车,方氏站在门口,瞧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都是揪着的。
马车里,月瑶也只是拿了一本书在默默的看着,阳光从车的细缝里跳进来,落在她稚嫩白皙而安静的面容上,似画一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