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东没来咱大院的时候,每回偷菜,是咱们三个瓜分午餐肉吃,自从二武来了咱大院,老子忒么再没吃上一口偷的午餐肉——楚珣把咱们的战利品大黄瓜和午餐肉私底下都给小山东吃了!这种重色轻友的男人,眼里只有你老公,没有你哥们儿,有没有这事儿?!”
沈博文痛说童年际遇,一桩桩一件件地摆,眼含悲愤与不平,指着那一对jian夫控诉,可委屈了。
邵钧举手嚷道:“还有巧克力!他偷偷给二武送巧克力来着,为这事我还跟他吵一架,嫌他对我变心了,情人节送的有没有?你现在敢说没有?!”
楚珣闷得儿蜜似的往传武大腿上一靠,毫不掩饰他的私心与得意。霍传武低头坐着,肩膀时不时抖动,也笑——那时候懂个屁情人节?
那时候,楚司令与小山东在一起,每天都是情人节,可美了……
罗强坐在对面沙发里,静静地抽烟,眼底隐隐浮现一层远山近水,甚至生出一种嫉妒。一颗生冷不忌的老心肝都有些受挫,自个儿当年怎么就没早些认识邵小三儿。邵钧三岁五岁的,军区大院里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
罗老板从后厨房探出头,系着围裙,双手抱胸,乐着听那一群人瞎侃,羡慕,惬意,心里不由惦记回味他家警帽——这些年存在他的想象中的,老城区某一片青葱角落,推着自行车走在胡同墙根下的十四岁的小程宇。
楚珣一摆眼神:“大文子,你亏了是怎么着?”
“你们家杨晓鹤,跟你不是青梅竹马?”
“这可是你跟我们亲口显摆,你那时候才多大,就跟杨晓鹤‘那个’了,‘那个’,这事儿有没有?这秘密我都憋二十年了,我回头一定告诉你爸爸。”
沈博文一口“粉丝”喷出来。
沈博文一抹嘴,指着楚珣:“我小时候对你们几个那是以诚相待,剖心掏肺啊我,我他妈最傻了!当初你跟我们炫耀,你有小女朋友,其实是男朋友对吧,就是小山东是不是!”
一伙人像倒线头似的,一点一点回述、剥离,让时光往回倒数二十年。
邵钧摇晃楚珣,半开玩笑,眼里又有一丝严肃,显得特真:“珣珣,其实我当年喜欢过你,真的。过这么多年,回过头一想,我最稀罕的人,还是你么。”
楚珣把头往邵钧耳侧一靠:“那是。二武那混球要是不跑回来,求我回心转意,钧儿,我绝对不放过你。”
两个帅哥,正当年,一个精致,一个痞帅,当真是一对璧人。
屋里一阵鸡飞狗跳。
罗老板头一个抚掌大笑,幸灾乐祸,爽朗的笑声在天花板上回旋。
沈博文窜起来逃离战场,避免误伤。
那边,霍二爷紧抿嘴角,一颗酒窝隐现,一把薅起楚珣衣服领子把人扽过来,猛一发力,打横将人抱起,抱走,不像话呢,不给别人玩儿了……
罗强把烟拿开,往茶几上一碾,烟头碾成烟灰渣,眼神狠辣。
邵钧揉弄冲天的头发,哄道:“我刚才开玩笑。”
“嗳……哎呦……我……开个玩笑……老二……你滚蛋……”
邵钧被人勒着腰,拖出厢房,直接拖进洗手间,四十分钟都没能出来,不知道来了几发。
……
鹅毛大雪扑扑簌簌,降落京城,大院里被白雪安静地覆盖。
当年的红砖长城早都没影了,副食店和菜站也变了模样,只有楼门口一颗鲜艳的红五星依然高悬,红旗迎着北风飘扬。
大街的十字路口,原来那家音像店变成网吧,冷饮小卖部开成餐馆,便道上两行大梧桐树用枝桠倔犟地拥抱天空,空气里徜徉淡淡的时光味道。
玉泉路大院里下一代都出来了,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师长小团长戴着皮帽子,穿皮夹克,翻毛皮靴,手持先进的电动冲锋枪,跑来跑去,嘴里发出“啪”、“啪”的象声词,重复上一代的故事。
一伙人踏雪故地重游,邵钧回头看那些孩子:“这行头,这装备,太操行了。”
楚珣哼道:“咱们当年可都是八路,现在都改国军了。”
邵钧一使眼色:“咱也玩儿?”
楚珣:“玩儿啊。”
邵钧:“怕你们两个?大文子,来,玩儿!”
五大三粗一群成年爷们儿,跟疯子似的,在大院训练场与菜站之间架起阵地,互相追逐,枪战,擒拿……一伙人起哄围攻楚珣和传武,人多势众,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霍二爷护着楚珣且战且退,打不过就跑呗,撒丫子逃窜。
那个冬天,玉泉路“害虫队”成员结伴吃喝玩乐,享受三十岁男人充满沉淀堆积感的丰富人生。
香山顶上怀旧,什刹海里冬泳,八一湖上溜冰。
一群老男孩,三少,二武,还有王欣欣,自带家属,浩浩荡荡,在冰上溜冰车。八一湖上冬天有人出租冰鞋冰车,传武推着楚珣在冰上跑,跑出一身欢快的热汗,楚司令一骑当先,吹着口哨。
邵三爷坐另一辆冰车,直跺脚,吩咐身后某人:“老二,快啊,你快给我推啊!小珣他们跑前边去了,追上他们。”
一群人又打起冰球,凶猛的滑行与高速急转急停让整个儿冰面布满一道一道蜿蜒的冰刀痕迹。彪悍的身形互相疯狂追逐,粗野地碰撞!
霍传武挥着冰球杆突破,罗强斜着从侧后方撞过来,连人带球灭口。两人一起飞出去,摔在冰面,冰渣四溅……
楚珣喊:“悠着点儿,冰让你俩砸塌了。”
沈博文说:“妈啊,珣珣,你不会再把冰弄个窟窿,把你自个儿掉进去吧?还得哥几个捞你。”
邵钧笑得眉飞色舞:“甭怕,二武英雄救美,再救一趟!”
害虫队如今都拖家带口,成双成对。王欣欣也有对象了,内部解决,娶的是他们总参二部拉美情报组一名战友。
王欣欣同志一大龄单身王老五,困难户,极困难,在他们部门里出了名的怨男,三十出头了找不着对象,碍于身份又不能随便出去泡妞,要砸自己手里了。
“小叮当”在北非暴露身份后,过了一年,改头换面被调派到拉美组,继续隐姓埋名投身第一战线。据说有一回,去加勒比海沿岸某小国执行秘密任务,接到紧急情况,与一名同事汇合。
“小叮当”在通话器里拿到接头暗号,目标人物代号“大雄”。
王欣欣一瞧这代号,心里一乐,哎呦我操,爷们儿叫小叮当,领导这是逗我玩儿呢,把我们家野比大雄也派来了。
王欣欣当时没多想,脑补一名戴着黑框圆形眼镜流着清鼻涕的二逼屌丝技术宅弱受,他们二部典型的技术特工相貌,没想到啊……
碧海蓝天,从海底仰望天空,阳光穿透幽深的水层,一丛丛气泡向头顶光芒四射之处飘舞。王欣欣身着潜水服,背着氧气罐,水下艰难作业,在珊瑚礁中穿梭,躲避,借着鱼群掩护逃脱追杀。千钧一发,森林般巨大的珊瑚礁后面突然闪出一道美好的影子,一丛黑色长发在水中飘荡,美丽的大眼睛盖在水镜之下,手握一枚三棱军刺……
包裹在潜水服下的身体,凹凸有致,美极了,简直像一条美人鱼。
代号这种坑爹的玩意儿,就是用来迷惑敌人和忽悠自己人的。王欣欣当时都呆了。
他差点儿就没戴住氧气罩,一下子呛水。美人鱼向他游过来,抓住他,托着他缓缓游向太阳升起、充满光明的好地方……
就那一回,“小叮当”就沦陷了。
那个美女战友就是他家“大雄”。
二人随后以闪电速度发展,迅速就干出了违反搭档纪律的好事,被领导召回严厉批评教育之后顺水推舟批了条子赶紧打证。
结婚那天,王欣欣原本相当低调,三辆车,带几名本家亲友,去接新娘子。
娘家俩大舅哥忒难缠,开门一看,呦,就姑爷一个人,手捧一束花,就想把我们天仙一样的妹子接走,不成,我们不上车。
王欣欣在门口又塞红包又陪笑脸得,接不到人,郁闷之下掏出电话打给酒店里坐等的一伙人:“你妈的,兄弟们,出来帮哥们儿撑个场子。”
半小时之后部队大院豪华车队杀奔新娘家,都把家里最上档次的车开来了。一队高大威猛酷帅的保镖团把新娘家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