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位老的毫无禁忌地插科打诨,盈芳莞尔一笑,进灶房想着晚上宴请夏老及他请来的工人做什么菜好。
“弄晚饭还早,不是说给你煤城姥姥的信写好了?趁邮递员今儿来咱们公社送信,顺道让他捎去寄了。”姜心柔进门说,“包裹等过几天木耳、菌菇烘干了一块儿邮吧。”
“邮递员今儿来公社送信了?”
“可不,好像是社长儿子从学校寄来了一份包裹,需要签字,结果能签字的两个都在隔壁看热闹,燕子来喊人,我正好听见了。”
“那行,我这就送去。”
盈芳迅速回屋拿信,信是前几天就写好了的。
前几天她大舅来信,说姥爷自从喝了山参泡的酒,精神气好了很多,年后这几个月能扶着坐起来了,说话也利索了很多,起码大家伙都能听懂他说的意思了。问盈芳啥时候有空带三胞胎回去看他们。不过真要回去,务必先和他们通个气,他们好派人来接什么的。
盈芳便给大舅回了封信,参酒既然对姥爷有效,那回头再给寄一株。
现成的参酒、灵芝酒家里倒是有,可实在是路途遥远,酒很难邮寄,索性每年都给他们邮上一株山参。
百年老山参难寻,但三五十年的,在小金以及众多蛇小弟们的帮助下,还是能收获一二的。
反正泡参酒很简单,哪怕她不在信里详细讲解,姥姥也知道大致步骤。
一开始不过是敬敬孝心,没想到喝了半年起效果了,原本歪着嘴讲话不利索的,如今能让大伙儿听清楚他表达的意思了;原本瘫在床上连翻个身都需要家人辅助的,如今能自己翻身并能在家人的协助下靠着床头坐了,把姥姥一家高兴的,连称盈芳是他们老吕家的大福星,姥爷能表达意思后,自然想见见她,以及每次信里都会提到的三胞胎。
盈芳还没去过煤城呢。曾经还豪情壮志地和小金一起画饼,说有机会定要走遍大江南北,以弥补上辈子到死都没能看一眼外面世界的遗憾,结果咧?连煤城姥姥家都没去过,这就打脸了。
可让她一个人带三个娃、再加几大包行李跑那么远显然不现实,让大舅来接又怕麻烦他们,只能等向刚啥时候放长假了一家五口去煤城探亲。
应该快了,男人和她说过,今年国庆大典之后,会放一个长假,毕竟队员们也不是铁打的,需要适当放松。
那就定国庆以后吧。
盈芳在信里提了一句。
给姥姥、舅舅们的包裹则等晒着的新鲜木耳、菌菇干了以后。
除此之外,她给两个舅舅包了半斤芽头新茶,给姥姥做了一件夹里的斜襟秋衫,给姥爷的依旧是一株上年份的山参。其他就是一些吃的用的以及买给侄子、侄女们的文具等小玩意儿。
邮递员的确是来给社长送信的,冯军达隔月就会往家里寄一封信,只不过这次还邮了一个包裹,包裹单需要社长或书记签字。
不巧两人都不在,盈芳家造沼气池,社长、书记作为公社的一二把手都去现场观摩学习了。效果好的话,他们打算在公社造一个大的。
隔壁卫生院上班的燕子见邮递员找不到人签收,就让他等一会儿,她去地头喊人。
社长听说儿子寄来了包裹,激动地跑出一身汗,臭小子这还是头一遭往家寄东西呢,信倒是经常有,可都是废话居多,都看腻了。
“我家军达寄啥东西来了?”
邮递员笑呵呵地答:“包裹还得你自己去邮局领,我这只是包裹通知单,说明已经告知你有包裹的消息了。”
社长听了一阵失望,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以前不还有冒领的么?看看天色,今儿怕来不及去邮局了,只好说:“那明天一早我去邮局取,你们会给我的吧?”
“会的会的。”邮递员一个劲保证。雁栖公社的信也好、包裹也好,如今谁敢不上心?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啊。
这时,盈芳也到了,把信给邮递员,劳烦他代为邮寄。
“不麻烦、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邮递员忙摆手,他当然认识盈芳了。
换言之,邮局里除了几个新来的临时工,哪个不认识舒盈芳——这丫头一年要往邮局跑几趟啊,不是寄信邮包裹,就是收包裹。包裹还来自各个地方:京都的、海城的、省城的、运城的、临海市的……光邮票就五花八门,啧!
盈芳哪儿晓得邮递员心里的腹诽,她寄了信就回家了。
矮墩桥头遇到罗燕虹,表情幽幽地拦住她去路。
盈芳狐疑地看她。挡在桥上不让她过,这是啥意思?
“推荐指标的事,我向你道歉。学校老师器重我,向教育局推荐了我,我当时只顾着高兴,不晓得占用了公社的名额。但陈二流子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我还被他恐吓、威胁过呢,我……”
“打住!”盈芳打断她,淡淡道,“推荐指标的事,既然都报上去了,你也不可能还给我。无非就是多等一年嘛,反正县里补偿我损失了,就这样吧。陈二流子的事,更不用来和我说,没凭没据的事,我是不会像大喇叭一样往外播的,这点你放心。天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晚饭,借过一下。”
盈芳说完,侧着身从罗燕虹身边走过桥,步伐轻快,似乎一点没受推荐指标的影响。
罗燕虹攥紧拳头,怨愤地盯着远去的背影。可恶!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来道歉了,还这么得理不饶人!真该把她推下河!
“哟!这不是罗老汉家要上大学去的小孙女吗?来咱们大队干什么?显摆你从别人手上抢来的大学名额?”向二婶从田间回来,认出罗燕虹,丝毫不给面子地怼了一通。
和向二婶一起的妇人,也指指点点地说开了。
罗燕虹又羞又气,当即双手捂脸,呜呜地跑了。
“切!这种一没胆量、二没担当的人,推荐上大学有啥用!”
“就是,白占公社一个名额。”
“不说这些了,听说刚子家在造什么池子?很多人抽空去看了,说比沤肥池干净,出来的气说是还能点火,不仅旺还省柴禾,要不咱们也去开开眼界?反正做晚饭还早。”
“好啊好啊,一块儿去看。听说效果要是好的话,公社要造个大的,肥料利用率高,多少省点买化肥的钱。”
“只是这么一来,刚子家的粪肥,以后怕是拉不到了。”
“他家的粪肥本来就不用上交公社,前几年一天不落地让人去他家收牛粪,每逢农忙还把驯服的大牛借给公社犁地,咱们已经很占便宜了。如今带头想出省化肥的主意,还不兴他把粪肥收回去自家用?
“也是啊,照理说盈芳还能分到口粮的,是她自己不要,说没给公社挣工分,不占公社便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