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一看介绍人把她生辰八字都拿走了,就差男方下聘、女方备嫁,当即急了。娘俩个破天荒吵了一大架,燕子收拾行李嚷着要去爷奶家,豆腐厂的临时工不干了!
这下换罗胜男急了。虽然没转正,但好歹也是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回老家能干什么?插秧割稻?关键是没收入啊!情急之下把燕子锁在房里,豆腐厂那边暂时请了几天假。
张岳军听到闺女扑在被子上呜咽的哭声,心一软,劝媳妇:“要不算了,依燕子的心思得了。阿九人还是不错的。”
“你浑说什么呀!人不错能顶什么用?嫁过去一没公婆照应、二没稳定收入,让她吃什么?喝西北风呀!你也看到了,今年农村的收成有多差。老家那边要不是托了鸡鸭蛋的福,凭地里那点收成,能不能撑到明年开春都难说。我生的闺女,我还能害她?我是不想眼睁睁送她去吃苦……别说了!其他事可以商量,唯独这事必须听我的!明儿刘大嫂陪咱们去城北,和男方父母把亲事敲定,等嫁过去之后,小俩口恩爱、日子红火,你姑娘感激咱们都来不及……”
罗胜男心意已决,无论丈夫、女儿怎么劝、怎么哭,都没用。
第二天,她给房里的闺女送了三餐的馒头、热水进去,又把房门锁上了,撵儿子上学后,俩口子跟着介绍人去了城北。
城北电厂这几年效益一年比一年好,很多居民削尖了脑袋想进去,像介绍人撮合的这家俩口子都是电厂正式职工的家庭,不知道多让人羡慕。
张岳军私底下问媳妇:“男方家条件既然这么好,怎么到现在都还没谈对象?虚岁二十二,年纪不算小了呀。”
“你懂什么!”罗胜男白了丈夫一眼,“就是因为条件好,才想找个各方面都出挑的,可好姑娘哪是那么好找的,一挑两挑可不就挑过头了。”
“话是这么说,可咱家燕子又没出色到方圆几十里都知晓的地步,对方咋就同意和咱家处了呢?”
“燕子哪里不好了?你个当爹的,不给自己闺女加油打气也就算了,还漏我油,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罗胜男听不进去,执意相中介绍人牵线搭桥的这户人家,非要在年前把闺女的亲事定下来不可。
张岳军拿媳妇没办法,只好跟着她走了这一趟。
到城北和男方父母碰了头,听说彩礼不仅有三转一响,还有五百块钱,是专门给女方买衣裳、首饰的,罗胜男喜不自胜,暗暗庆幸:闺女有福了,这么大方的婆家可少见。
双方和乐融融地达成一致,眼瞅着到中午了,男方父母留俩口子吃顿便饭。正好介绍人顺便回娘家看兄弟,约好来了再一起回市里,便客气了几句坐了下来。
说是便饭,也有三道荤菜,鱼肉蛋都有,还有一道蛋饺、肉圆、粉丝煮的鲜香头汤。
俩口子为了给闺女筹嫁妆、攒谢媒礼,着实有几个月没碰新鲜蛋肉了,老家捎上来的蛋肉都是腌制过的,而且为了能和年货衔接上,一个礼拜才蒸一次,平时不是白菜、豆腐,就是豆腐、白菜。眼下看到热气腾腾的一桌菜,没有捞起筷子大快朵颐,已经是理智占上风了。
“吃吧别客气,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对方俩口子一个劲地给他们夹菜,完了左一声“亲家”、右一声“亲家母”地劝他们喝酒吃菜,气氛好的不得了。
张岳军酒喝一半感到有些尿急,问清楚茅房位置匆匆跑去方便,刚出屋门,和个吊儿郎当、喝的烂醉如泥的混混撞了个正着。
对方左手提了个酒瓶,右手搂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嘴里囫囵讲着令人面红耳热的荤话。
被张岳军撞了一下,眼睛立刻瞪成铜铃大,捏着酒瓶往墙角一敲,酒瓶哗啦一声碎了,尖刺的那头朝着张岳军,酒气冲天地咒骂:“奶嗝娘希匹的!没长眼睛啊?”
屋里的男方父母一听,坏了!忙跑出来朝不争气的儿子使眼色。生怕他把自个的亲事搞砸了。
然而喝醉酒的人,哪里接收得到来自爹妈的眼色指示啊,打着酒嗝懒洋洋地说:“老头子、老太婆,在家咋不出来迎我?快,给我点钱,早上给的那些还不够打发叫花子的,不到晌午就输光了,连根烟都买不起,还是雄哥请我抽的,下午我得请回去……”
张岳军瞬间反应过来,问那俩口子:“这是你们儿子?”他闺女不久要嫁的人?
特么这还是人嘛!二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伸手问爹妈要钱不说,还是拿去赌博、抽烟的,完了还喝的烂醉如泥、和不正经的姑娘勾肩搭背……这要成了他女婿,还不活活把他气进棺材啊!
“不、呃,不是的,这是……”对方俩口子尴尬地想掩饰。
“老太婆你胡咧咧啥?我不是你儿子我是谁儿子?快!给我钱!我有预感,下午一定能赢!是不是啊翠花?”说着,还勾起姑娘的下巴尖调戏。
“讨厌!”那姑娘好似见惯不怪他的挑逗了,笑嗔着拍掉作妖的手,惹来几声浪荡的邪笑。
看到这一幕,张岳军俩口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男方是独苗,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听上去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混混,正是她闺女要嫁的对象。
瞬间白了脸色。
“老张,咱们回家!”一旦冷静下来,罗胜男立马拿定主意——这亲定不得!
“哎呀亲家母……”对方母亲拼命挽留,“你们听我说,我儿子没喝醉时还是挺乖的,这不喝高了脑子不清楚,胡言乱语你们别放在心上。那个你们有啥要求尽管提,彩礼不够我们可以再加……”
罗胜男肃着脸色刚要开口,对方儿子先她一步嚷嚷道:“喂!死老太婆你早上不说没钱了吗?有钱加彩礼,没钱给我还债?看我不打死你个老不死的……”
说着,手里的半截酒瓶子哐当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