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夏天,天气总是阴晴多变。白天是骄阳似火的艳阳天,到了傍晚,乌云开始悄然堆积,然后猝然迎头浇下瓢泼大雨。
然而这天晚上,不仅雨势又大又急,天空中还雷声阵阵,抬头可见闪电劈裂天际。
祁誓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线性代数的书在看,像看小说似的。听到打雷的声音,他忽然从书里抬起头。
闪电划过夜空的一瞬间给人一种击退了黑夜的错觉。
“轰隆隆——”
雷声既闷且沉,像野兽撕咬前发出的警告,是在酝酿一次更恐怖的爆发。
“滋滋滋——”头顶的灯泡不安地闪烁。雷电似乎已经干扰到了供电系统,家里开着的灯都危险的闪了闪。
他不禁往毗邻的那座房子看去。
开着灯的,她在家。
祁誓想到那天她哭着跑出去后,祁鸿兴冲进他的房间大发雷霆,如果不是鹿家夫妻阻拦,祁鸿兴可能真要把他的腿打断。
第二天逼着他去鹿家“负荆请罪”。
祁誓想过所有她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许会哽咽眼红,但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示弱;或许会添油加醋地讲得让祁鸿兴更生气,然后来收拾他;或许会冷漠相对,冷语相向……
现实却是她落落大方地微笑着对他说:“没关系,小事而已,不用在意。”
但她看他的眼神——
虽然她是笑着的,但那双看着他时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没有了那道让人欣喜的光芒。
他知道,她寒心了。
他终于让她寒心了。
他曾经交了很多个女朋友,故意招摇过市,故意到她眼前晃,希望她失望而去,希望她知难而退。
然而她总是毫不在意地付之一笑,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真正意图,相较之下,他的行为反而显得幼稚又多余。
晚上的时候,她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来闹他,想方设法地勾引他,一如既往的古灵精怪,鲜艳活泼。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终得所愿吗?
这真的是他所愿吗?
祁誓望着窗外噼里啪啦下得正欢的夜雨,眼里有淡淡的落寞。
忽然,天空中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仿佛裹挟着万钧之力能震碎大地万物一般,人甚至能感觉到震荡的声波。小区里不少车辆都因为这一声爆炸般的雷声响起了警报声,此起彼伏,扰人心烦。
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嘭”一声,房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他下意识率先看向隔壁鹿家,那里的灯光也全都没有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兀地传入他的耳朵,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鹿予斯。”他口中喃喃,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飞奔下楼,冲出家门,来到鹿家大门前,使劲敲门、按门铃,高声喊:“鹿予斯!开门!你在里面吗?鹿予斯!”
迟迟没有人应门。
他急得将耳朵贴在门上,努力了半天,什么也听不见。他掏出手机打她的电话,没人接;打她家座机,能隐约听见客厅里座机响起来,可还是没有人接。
祁誓大吼:“鹿予斯!你快点开门!”一边退出来,顾不得倾盆大雨淋得他浑身湿透,看着二楼阳台的高度,估算着能不能从院子里的那棵树翻到二楼阳台上去……
门就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
鹿予斯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灯笼袖睡裙,长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
祁誓愣了一下,急忙冲上去,抓住她的肩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鹿予斯神情有些恍惚,身形单薄得像张纸,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昏倒。此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更是照得她面色苍白如女鬼。
“没有。”她低喃。
祁誓终于放心了些,将她紧紧搂在臂弯里,回身关上大门,将大雨隔绝在外,然后扶着她到客厅沙发坐下。
“阿姨呢?不在吗?”他柔声问。
鹿予斯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蜷缩在他怀里,梦呓似的回答:“阿姨回家了,她女儿要坐月子。”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着,寂静无声地坐了不知多久,鹿予斯才忽然意识到:“你的衣服都湿了,得赶紧换下来,不然会感冒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沙发上他坐过的地方都被洇出一片水渍。
怕连带把她也弄感冒,他答应去换衣服。
祁誓用手机照明,两人上楼去找鹿宗海的衣服给祁誓换。
鹿予斯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尽管她极力克制。
祁誓知道她害怕,尽力搂得更紧,并轻声安慰:“不怕,我在这儿。”
换衣服的时候,祁誓不能搂着她,鹿予斯老实站在一边等他换。他刚一穿好,都来不及整理一下,鹿予斯便飞扑进他怀里。
祁誓赶紧接住她。
雷雨天的夜晚是鹿予斯的噩梦,祁誓知道。
关梦兰将破坏了她的爱情和婚姻的郭青青毁了。“x大女生勾引有妇之夫”、“x大女生当小叁怀孕威胁原配”等话题甚至上了微博热搜,引起热议。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那说的就是经管系的郭青青。
由于社会影响过于恶劣,学校不得不出面,给予郭青青警告处分,并通知家人,接郭青青回家暂时休学避风头。
身败名裂的郭青青绝望之下决定将一切仇恨报复到鹿予斯身上。
那个在暴雨夜闯进鹿家的疯女人,早已没有了当初与鹿宗海暧昧挑逗时的娇俏妩媚,拿着刀披头散发地冲进来,尖叫着砍伤了当时的保姆阿姨,绑走了只有6岁的鹿予斯。
那时,鹿宗海和关梦兰远在千里之外,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小祁誓听到动静,跑去叫醒妈妈报警,孟芝然出门及时阻止了郭青青,与她周旋,拖延时间,不然鹿予斯不知道会遭遇何种厄运。
关梦兰因此视孟芝然和祁誓母子为救命恩人,痛哭流涕,千恩万谢;对祁誓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过了就没事了,毕竟鹿予斯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
只有祁誓知道,每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对于鹿予斯来说都是折磨。
她会打电话给祁誓,颤着声音要他和她讲话,无论说什么都可以。
她说她害怕,问他能不能过来陪她。
他说,好。
……
窗外,雨渐渐小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鹿予斯的卧室里,两人相拥而眠,闭着眼睛,呼吸绵长平稳。
鹿予斯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她翻个身,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期然触到一具温热的身体。
她惊讶地侧过头,眨眨眼,好半天才想起:昨晚打雷下雨,祁誓过来抱着她睡了一夜。
这么多天以来,她竟然难得的好眠,一个梦都没有做就睡到了天亮。
她望着祁誓安静的睡颜,会心一笑。
不是第一次细看他的睡颜,即使看了无数遍,她也没有看腻。他真的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即使总是臭着一张脸也会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但其实啊,这人又别扭又傲娇,难对付死了!
可是怎么办呢?她偏偏就喜欢他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自嘲地想着,眼前祁誓的嘴巴忽然动了,耳边传来祁誓微哑的低沉嗓音:“看够了没?”
嗯?
祁誓睁开双眼,看着她。
鹿予斯莫名觉得有点儿尴尬,挠头,“你醒了啊……”一边身体默默往反方向挪。
她没有忘记,他们俩明明还在冷战啊!结果又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这样一来不就显得她之前都是在矫情作妖吗?像个口是心非的小婊砸……有点儿丢人啊……
祁誓却没有允许她远离自己,抓住她的手腕一使劲,轻而易举就让她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
鹿予斯瞬间僵住,因为她清晰无比地感觉到小腹被一根熟悉的硬邦邦的东西抵着。
“你,你怎么大清早的就发情啊?”
可能是因为冷战,好久没做,她就变得纯情了。
这个姿势……她脸上已经开始发烫。
“大清早发情不是理所应当吗?”他无比淡定地说,好像现在主动求欢的人不是他似的。
“哎!”鹿予斯抓住他意图伸进她睡裙里的手,底气不足地试图维持自己最后的倔强,“我们……那个,我还在生气呢!”
他轻柔地吻一下她的那只手,说:“那就做完再继续生气。”
说完,不等鹿予斯作反应,一翻身压在她的身上,低头深深地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