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老实坐着。”
我跑到左峰身边,刚要开口,那个推着轮椅的老爷子过来了,他对着空空的轮椅吼了一句。
只好一把拉住左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左峰脸上的震惊一直挂在那里,他看着我,指了指渐渐走远的老爷子:“他在跟谁说话?”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苦笑一下。
不敢回头,这空荡荡的小镇街上,没有人,却总让我感觉到背后有一双冰凉的眼睛。
我们一直到镇子街道尽头,连一幢房子都看不到了,我才对左峰说:“现在你知道了吧,这个镇子有问题。”
“你是说,影子的事?”左峰微微伏头看着我,他的目光是深遂的,就在这一刻,他变成了那个让我有安全感的刑警队大队长。
“不,影子只是其中之一,你难道没有留意到吗,我们没有脚步声,天空中没有小鸟飞过,太阳令人感觉不到温度,这些山上的树太绿,天空中的乌云却又黑得不像话,整个小镇我们只见到三个人,红豆,那个老爷子,还有酸汤鱼头店的老板,其他人呢?更可怕的是,这里,好像没有时间概念。”
我说得太急了,浑身发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逆流,只是很想很想,快点把这两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左峰。
“小杜,小杜。”左峰双手扶在我肩上摇晃着我,打断我:“你别激动,镇子上不止他们三个人,还有我住的那一家居民,很热情的一家人,还有其他居民,他们都到山上偷矿去了,包括那家男主人也是,我亲眼看到他晚上从外面回家。”
“是吗?”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泪水就那么滚滚而落,我像一只被压抑得快要暴炸的汽球:“左峰,如果这些我都说错了,那我一定是要疯了,如果我真的疯了,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左峰剑眉皱成一团,他眼底也泛起了红潮。
“假如我疯了,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时刻保持清醒,到时候,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我醒着。”
“别说了小杜,你只是太紧张了。”左峰帮我擦掉泪水。
“我是说真的,也许是我手上的毒让我不清醒了,只要你发现我真的疯得控制不住自己,你只需要把我的手砍下来就行,身体残缺了我不怕,我要保持思绪清醒,我还想要见一个人最后一面。”
“谁?”
“貘。”脑海里同时闪过赵钦和貘的样子,可我不敢说赵钦的名字,左峰知道得越多,他只会越法的危险。
“好,我答应你就是。”左峰放开我,点燃一支烟,他的手在抖,点了好几次都点不上,终于点上吸了一口,问我:“你说的这些赵钦知道吗?”
我心里一惊,他说的赵钦其实是赵忧。
我摇摇头:“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他,小白和老道长离去对他打击很大,我们先瞒着他,因为也许是我搞错了。”
“也对。”左峰吸了一口烟,从他的神态上可以看出来,其实他的信念也已有些动摇了,只是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且他是脚踏实地从大城市跨越到这里来的,所以我所说的这些,已经完全颠覆了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因此他选择不迎和我,也是正常的。
我跟他要了一支烟。
平时从来不抽,可我现在手疼得厉害,因为阳光,我的手臂要不是出门前裹了厚厚的黑布,想必现在已经冒烟了。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里的吸血鬼,我苦笑一下,颤抖着手吸了一口香烟。
很奇怪的画面,我和左峰站在小镇另一侧的山脚边,颤抖着抽香烟,路的那头,走来一个推着空轮椅的一百二十岁老爷子,老爷子一边走,一边和空空的轮椅说着话……
等心绪镇定了些,我们走到悬崖边,悬崖被厚重的雾包裹着,灰白色的雾那么粘稠,似乎比我们下去时还要更浓一些,我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天我们捆登山绳的那几棵松树,树根上没有勒过的痕迹,这也不合常理。
左峰往前一步探头往下看了看:“天哪,这下面得有多深。”
“我不知道。”我看着远处的山峰,山峰是对的,不少也不多,因为这附近的山峰我们看了不下几十遍,当老道长说这山是蛇山交合之处时,我们对附近的山脉也做了透彻的了解。
山峰没有错,还是那几座。
这时候,那个老爷子又推着轮椅回来了。
左峰看看我,我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老爷子越走越近,他才说了一句:“这老头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怎么这么快,我们这不才刚到吗,而且前面那段路那么难走,他怎么就追上了?”
“因为他不是走,他在跑。”说完这句,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海里下意识的想像出一个画面,等我们走远之后,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眼里跳动着精锐的光茫,他抬起轮椅,步伐稳健的向前大步奔跑,当快要看到我们的时候,他又放下轮椅推着,一步一步向我们靠近。
不知道左峰想到的是什么,总之,他也愣住了,脸色苍白。
“还有一种可能。”我声音有些打颤。
“什么?”左峰的声音也颤。
“就像一场戏,我们先前看小楼影子的时候,那是一个画面,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又是另一个画面,而这个老爷子,他是我们的群演,我们出现的画面里面,他就会出现。我们不在画面里的时候,他是消失的,不存在的,只有在需要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
“小杜,不要再说了。”左峰摸了把额头上的汗。
“不信你看这些松树,他们太绿了,像不像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沙坝镇上的人都是假的,是别人请来的演员,他们在欺骗我们,在演一场戏。”左峰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老爷子,大概想看出一点破绽。
可是,他的脚是陂的,走路时整个身体朝一边倾斜,因为他是长短腿,没有人为了演戏而把脚故意弄成长短腿。
我也盯着那个老爷子,我说了一句让自己很后怕的话:“不,不是沙坝镇上的居民,是整个沙坝镇都是假的。”
左峰再次点燃一只烟,表情强装镇定:“不行,我非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可,我们跟着老爷子,一定能弄清楚。”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想要的。
我们像木头人一样等着老爷子渐渐走近,这一次有些不同,老爷子走到我们身边时,蓦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