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山间的雨竟停了。
就在那一瞬,天际密布的乌云忽然散开,一线阳光裂云而出,正好射落在那站在曼珠沙华林中的少女身上,白皙的肤色与那墨色的眼眸呈现一种透明的、琉璃般色彩,宛若一颗明珠,风华灼灼,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世间上的事就是这样不公平的,有人生下来只能藏于黑暗之中,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生存于光明之下;而有的人,从出生开始便就属于光明,一身风骨,就算低落入尘埃之中也无法折损。
“是你!”镜心侧了侧身子的遮挡住了撰赦的视线,看向苏玉徽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陷阱!”
在他们控制徽宗与赵肃之后,相当于将整个大倾的命脉扼制在了手心,今日的计划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当他们从宫中密道出来,看到本该在骊山与他们里应外合的兵马全军覆没之时便知大事不妙——那些兵马都是西燕军队的精锐,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歼灭他们没有一丝预兆的人除了赵肃麾下兵马之外不可能会有旁人!
骊山行宫都是如此,那汴梁城中光景如何更不用多说,虽然她不知为何事情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但是在撰赦当机立断之下决定乘机离开汴梁。
在离开汴梁之前,他们需要在神殿的废墟中找一样东西。毕竟……他们花费这么大的经历潜伏汴梁数年时间,不可能无功而返的。
可是当他们从密道中走出来的时候,看见守在此处的竟是苏玉徽!
苏玉徽笑得风轻云淡:“你们应该庆幸,在此处遇到的是我,而并非是赵肃。”
“赵肃?”镜心心中一惊,“你们竟然解了他的蛊毒?不……这不可能……”
邕州彩楼对战,大祭司萧迟在赵肃将碾碎成粉末的情蛊用内力催入了赵肃的体内,任凭赵肃再如何精明对玄门之术依旧一无所知。
等他回到汴梁之时用温桑若的情人血催化来了蛊毒——当日赵肃从皇宫出来,温桑若以许阳的身份为诱饵将他引到了温家。
那日在上清宫中徽宗诏赵肃进宫究竟密谈了什么就连镜心也不知道,但可以推断的是必定是与赵肃身世有关的事。所以当温桑若递出许阳,这个曾经王府的管家为诱饵的时候,素来谨慎的赵肃也入了圈套。
当他们布下如此的天罗地网,为的就是网罗住赵肃这个猎物!他们笃定,赵肃根本就无法逃脱。
在赵肃中蛊之后,他们快速的将夔王府内院的人手全部换做了他们的人。但他们对赵肃的忌惮颇深,虽然赵肃在温桑若的控制下对她言听计从他们依旧不放心,中秋宫宴上,苏玉徽的出现正好是试探药效的最好时机。
当赵肃在中秋夜宴之上,当着苏玉徽的面承认了与温桑若的婚事之时,他们便知道,情蛊蛊毒彻底的在赵肃体内挥发,昔日英明神武的夔王殿下彻彻底底的成了被他们操纵的傀儡。
在那之后,他们唯一担心的是苏玉徽,害怕她识破了其中的蹊跷。
他们密切的关注着苏玉徽的一举一动,万幸的是从中秋夜宴回来之后她便病倒。
中秋宫宴上的事对于苏玉徽的打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她深受打击之后自顾不暇,更不要说去管赵肃的事了。
而与此同时在南夷,萧迟已经派人去毁了情人蛊唯一的解药——血龙珠。
就算苏玉徽等人后知后觉看出赵肃中蛊没有血龙珠,就算澹月亲自出手也无济于事。
在确定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后,他们便开始与东宫合谋,在赵肃与温桑若的婚事上将那些武将一网打尽,以及让赵泓煦借机杀了赵肃,登基称帝。
有赵肃为傀儡牢牢的掌控在他们手中,再有大倾的朝堂的力量襄助,必能成事。
苏玉徽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容,道:“不过是个区区的情蛊蛊毒而已,又怎能难得到我。”
她扬着下巴自负的说道,这是镜心最为讨厌的在她看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姿态。
谁知苏玉徽之后的话更气人:“投奔了冥教之后,呼风唤雨惯了,你倒是忘记了当日的摄魂术、傀儡木都是谁教会你的。”
这是月宫的禁术,敢研究这个的人除了苏玉徽之外就没有旁人!而她在此术上有着极高的天分,哪怕是年长她的镜心,也要她指导一二。
这般一来镜心更是暗中较劲想要超过她,可是没想到她对摄魂术只是一时兴起,不久之后便就抛之脑后。这样一来废寝忘食冒着被赶出宫修习摄魂术的镜心,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你……”被苏玉徽的言语一击镜心瞬间没了理智就想动手,正迈出步伐的时候却被撰赦拦住。
撰赦那一双灰色阴翳的目光扫过苏玉徽,这样一双跟蛇一样冰冷的眼神,让她找不到丝毫往昔的痕迹。
“你没有将密道的事告诉赵肃?”撰赦沙哑诡谲的声音问道。
苏玉徽挑了挑眉,回道:“是。他醒来之后便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可怜东宫那一对母子真的以为你们只是意在大倾的江湖,答应了你们将分坛设在大倾的要求。谁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幌子,你们狼子野心,区区一个江湖又怎能满足你们呢。”
“你们垂涎的是大倾的江山!”苏玉徽冰冷的声音道。
随着那道苍老的声音过后,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落了进来,“这……这是王忠义!”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众人纷纷看向门外。
而在此时,一线阳光穿过层层乌云,照在了院落中,金乌翻滚着绚烂的光芒。
一个手持佩剑一身玄甲的男子疾步穿过垂花门走进来,玄甲在日光下发出乌沉沉的光,黑色绣有盘龙纹的披风在朔风下烈烈飞扬,远远看去竟似一只苍穹下展翅飞来的黑鹰。
那一袭玄黑色战甲所带来凛然的、睥睨天下的气势,竟将那象征着帝王威严的明黄色给压了下去,所有人,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那位即将垂出老矣的帝王,而是他身边那个如同雄鹰一般的男子!
那玄甲、那披风、那剑——这不是夔王的战甲吗!
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皇后失声惊呼道:“怎么……这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