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宫宫主澹月在南夷人的心目中是接近天人的存在,他深居浅出,宫中之事多由门下弟子处置,就连信奉月神的南夷信众都鲜少见过他真正的面目。
众人不知他年岁如何,只知他样貌年轻,容颜瑰丽如女子,相传他身上有一半天人的血脉,不管十年、二十年他的容貌依旧不见更改。
关于他是否真的是天人之子苏玉徽无从考究,只是师傅的容貌,从她有记忆开始一直就是这么年轻过,几乎与师兄等人的年岁无二。
只是那双紫色的眼眸,在不经意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沧桑之意。
虽然他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他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形象早就深入月宫弟子与南夷百姓的心目中,就算如同苏玉徽等人,也不敢随意冒犯。
只是今日……竟被刘武英当做犯人关押进天牢就算了,当着他的面竟然说他是女子!闻言,苏瑾瑜与赵煜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想到方才他只手碾碎靥蛇的恐怖力量,他们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刘武英凄惨的下场了!
“师傅,您冷静点。”眼见着澹月掌心已经暗自蓄力,苏玉徽连忙抱住他的手臂,谄媚的笑道,“您一路辛苦,我已经让碧烟备好了酒菜点心,在靖王府等着您去呢。”
澹月眉梢微微动了,苏玉徽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笑得分外的好看,“还有您最爱的玫瑰酥。”
堂堂的月宫宫主怎会被一碟子玫瑰酥哄好?这是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的想法,下一刻……
却见澹月的眉宇松了松,刘武英却忽然觉得那一种让他闯不过气来的威慑力终于消散,而后便听那个奇怪的白衣人问道:“可有樱桃肉?”
苏玉徽忙不迭的点头:“樱桃肉、梨花羹、桃花酒还有海棠蜜都已经备好了等着您呢,再不过去怕是要凉了。”
听着苏玉徽抱出的菜色众人只觉得一阵牙疼,但鲜少有人知道她嗜甜的口味,多半是受了澹月影响的。
澹月满意的点了点头,被苏玉徽殷勤的扶上了靖王府的马车,周蘅芜等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赵煜眯了眯眼道:“我以为宫主性格古怪极难亲近,没想到竟然这般好哄。”
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叶兮清淡淡道:“性格古怪是真,只是……要看哄他的是谁。”
虽然叶兮清在众人之中位分是最高的一位,毕竟他是叶家家主,朝中隐相,就连徽宗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叶先生的,但在澹月面前,叶兮清也都是晚辈。
就连叶兮清都不知道那个智多近妖的男子究竟多大了,昔年少年时初次见他依旧是这般不染尘埃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就连他已生华发,虽然容颜未有大的改变,但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皱纹。
可是在他身上,时光仿佛是静止了,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样的人物,非仙即妖啊……
叶兮清等人自是不好与澹月同乘一辆马车,便留了下来要处理余下的事情……
一旁的周蘅芜已经明白了那个白衣人的身份,苦着脸道:“这天牢成了这样,明日早朝,我该怎么交代……”
看着一地废墟,众人面面相觑,就连叶兮清脸上也不禁闪过了一副头疼的神情。
而在马车上的师徒二人丝毫没有去收拾自己闯下烂摊子的自觉性,澹月看着挂在自己手臂上神情亲昵的小弟子,淡淡吐出两个字:“胖了。”
苏玉徽瞪他,澹月丝毫不受影响,悠悠道:“为师本还担心你在这受了欺负呢,看来,这些时日你在汴梁过的不错。”
苏玉徽轻哼了一声,神情幽幽道:“是不错,至少在有生之年还能活着见师傅你一面。”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澹月不禁笑了,伸手揉着她那毛茸茸的脑袋,这下子苏玉徽没躲,趴在他膝盖上任凭他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替她顺毛。
他的衣襟上带着极其浅淡的曼珠沙华的冷香,他常将此香料熏衣服,时间久了仿佛骨血里也生了这样的冷香,仿佛回到了那些在月宫的岁月。
斜阳晚霞在灵湖中折射出一种绚烂的光彩,倒映着岸边开的似火的曼珠沙华。
在湖边她靠在雪狼身上小憩,远远的便看见了那缓缓而来的白色身影,白衣如雪,漫山的曼珠沙华都成了他映衬的背景。
“我很想师傅。”她的声音带着鼻音,软软的撒娇道。
澹月复又轻笑一声,幽深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暖色,许久方才,道:“师傅也很想你。”
而此时,不到次日天明,纵然周蘅芜、赵煜、叶兮清三方同时联手却也未能阻挡消息外泄,天牢中的变故已经传到了有些人的耳中。
“砰”的一声,那是桌子被击碎的声音,戴着面具的男子那清冷灰色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愤怒的色彩,掐着黄衣女子的颈:“你好大的胆子。”
被遏制住呼吸的黄衣女子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道:“教主,镜心也是为了除掉苏瑾瑜这个后顾之忧才放靥蛇去天牢,谁成想……”
谁都没想到,非但没有除掉苏瑾瑜,反而还将千辛万苦历炼出的靥蛇给赔了进去。
“如今赵肃已在我们的傀儡,究竟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除掉靥蛇?”镜心眼见他的手越来越用力,眼中杀意必露,十分艰难道:“苏玉徽手中的那把银弓乃是靥蛇的克星,莫非……她的内力已经全部恢复了?”
提到苏玉徽的时候,他的手稍稍的松了力气,待最后一句话说完撰赦已经将她扔在了地上——暂时,还不能杀她!
死里逃生的镜心狼狈的匍匐在地上狼狈的喘息着,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恨意,而撰赦并没有注意到,神情阴冷道:“本座对付她一人不在话下,本座担心的是,今夜杀了靥蛇的不是她……”
镜心明白了过来,心中一惊,眼中浮现出一抹畏惧之意,那是深入骨髓,对于某种强大的力量的恐惧,道:“您是说……月宫的人也来了!”
撰赦没说话,许久之后,镜心方才听他冰冷的声音道:“就算是他亲自来了又能如何,我们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吗。”
“是啊,赵肃还在我们手中呢。”镜心的嘴角绽开一抹笑,仿佛是罂栗花一般妖冶诡异,“情蛊已经深入到他骨髓之中,就算是他亲自前来找到龙血珠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龙岩山炼血池,已经被我们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