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巍峨的皇城在月色笼罩之下那屋檐飞角,雕梁画柱,添了几分迷离的色彩。
在宫门落锁之前他去芳汀宫中给母妃请安,纵然是中秋佳节芳汀宫中依旧一派冷清,繁华恩宠从来都是与芳汀宫无关的名词。
母妃身份低微,不过是上林苑梅园的宫女,父皇游幸上林苑时宠信了她,而后她便有了身孕诞下他之后便被封为了嫔位。
因为母妃生性淡泊不善邀宠,对于后宫本就淡薄的父皇很快将母妃忘在了脑后,她进宫多年如履薄冰,只不过得了一个“嫔”位而已。
父皇的性格十分奇怪,对于子嗣并不是十分看重,就连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如此,他不过是区区一个梅园宫女所生下的庶皇子更是从未得到过父皇的器重。
甚至在他七岁之前,他都未曾正式入皇室玉碟赐名,还是那时因为皇上专宠了刘贵人让皇后感觉到了危机,所以便借他来打压那位气焰正盛的刘贵人,他才被赐名入了皇家玉碟,母妃也封了嫔位才有了自己的芳汀宫。
因为母妃性格单薄不与人争宠,皇后对她并不多加为难,他从小受母后教导规避政权之争,待成人之后做个闲散皇子不与太子争风头,他们母子二人没有母族的庇护在这宫苑之中方才能安生。
二十年来一直如此,他不在乎那些浮名虚利,做个闲散的皇子,等到了太子登基之后再做个闲散的王爷,不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就已经很好了。
今日中秋夜宴母妃没有资格参加,夜宴结束之后他前去芳汀宫中请安,陪母妃说了几句话后便匆匆就离开,他要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毕竟他虽为皇子却尚且没有封王位,是不能在宫禁之后依旧留在宫中的。
就连向母妃请安,也要按照严苛的宫规每月只有初一十五进宫,不能随心所欲。
他的人生平静如水,只要安心的做一个闲散的皇子不去争权,他与母妃这一生不会有太大的波折。
夜凉如水,木樨飘香,他从被夜色笼罩的宫墙出缓缓的走出,不知为何在这样静谧的夜色下蛰伏在内心的某一种东西在汹涌着。
“六皇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宫墙的阴影处传来,他微微的愣了愣。
剥落的斑驳宫墙角落阴影处忽明忽暗的灯火下,他看见了一张消瘦略带阴沉的面容,他微微愣了愣,不过须臾之间面容平静道:“相爷……”
此时的靖王府,当步寒砚说出“无力回天”四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面色骤变,就连素来风轻云淡的叶兮清难得的失了态。
倒是一旁的周蘅芜见着步寒砚一副悠然的样子觉得奇怪,道:“神医此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若苏二小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可就麻烦了。”
先不说叶家与月宫还有靖王府如何,就说夔王府那位……想到今日之事,周蘅芜不由觉得一阵牙疼。
“年轻人就是没耐性,听我把话说完么。”步寒砚依旧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道,“若是寻常人受这么重的伤定然是无力回天,可是她是澹月那老妖怪的弟子,他应当给她服用了不少宝贝再加上修炼的内功心法十分奇妙,虽然伤重却也不是不能调理。只要等我施针将她经脉疏通让她慢慢调息,不久便能痊愈……”
他一面说着一面手中下针的速度不减,众人见苏玉徽原本苍白发紫的脸色果然好多了,心中在惊叹步寒砚医术高超的同时又为此人恶劣的性格气的牙痒痒的。
陌华已经卷着袖子想揍人了,就连脾气最好的康晓也不由道:“神医您说话能一次说完成么,您看都将我们吓成什么样了。”
尤其是他那师傅,他们这些做弟子的何曾见过素来霁月清风的师傅如此失态的样子。
步寒砚将药箱收好“啧啧”了两声打量着气的不行的叶兮清,又看着床上昏迷的苏玉徽不知在琢磨着什么,那笑容贱兮兮的,在叶先生几十年的涵养快要耗尽的时候才听他冷不丁道:“我说老家伙你这么在意这小姑娘,她该不是你女儿吧。”
“咔擦”一声,叶兮清手下的椅子四分五裂,温润如玉的叶家家主第一次露出骇人的杀意,一旁的康晓等弟子连忙将步寒砚往外送生怕他真的惹了自家修身养性十几年的师傅大开杀戒,一面又心道这杏林中的德高望重的前辈怎么是这样嘴欠的一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师傅气成这样也是罕见。
等康晓将步寒砚送走之后房间内安静了很多,叶兮清见苏玉徽脸色有所好转脉搏也不似之前那般紊乱便知步寒砚所言非需,她的内伤虽重但因为澹月给她服用了灵丹妙药再加上她的武功心法能够自己调息内力,是以并无大碍。
是他,方才关心则乱了。
确定苏玉徽身体无大碍之后众人便就出了房间,在灯火下叶兮清面容恢复了往常的清冷,问一旁敷着药的赵煜道:“今日究竟怎么回事?”
见叶兮清神色不对赵煜也不敢隐瞒,便将今日宫中皇后赐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混账东西!”叶兮清拍着桌子怒道,那紫檀木桌在他的掌下四分五裂,见他如此盛怒不说叶家弟子了,就连周蘅芜也不敢说什么。
一阵静默中,未曾想到玄生凝看着赵煜脸上的伤冷不丁道:“要不要我替你教训他一顿。”
若非是碍于玄生家的家训他早就想会一会传言中江湖中第一剑客的赵肃,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玄生少主当然不想放弃。
赵煜正在捂着嘴角的伤口呢,未曾想到正好对上玄生少主那双亮晶晶的眼,嘴角抽了抽无奈的看向慕容芷。
慕容芷无奈上前将玄生凝拖走道:“他们在说正事呢,你就别闹了。”
“可。”未曾想到,叶兮清冷若冰霜的声音道。
慕容芷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师傅,师傅那可是恶名在外的夔王啊,你是认真的么……
而与此同时,石室内一片昏暗,唯有烛火幽幽,照在挂满石室的丹青画卷之上。
画卷上或坐或站,或笑或怒的画着的都是同一个少女,眉眼清丽,栩栩如生,笔法丹青下勾勒出了无尽的缱绻之情……
他走在那静静的看着,眼神幽深,总觉得……心里似是有哪一块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