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在行宫花园的一隅,灯火阑珊,连宫人都少,与园中和殿前的欢声笑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苏玉徽听完肖十七的探查来的消息之后准备去花园找周杜若的,恰好在这里遇见了为了躲避殿前应酬的赵泓临,有些惊讶的站在那里,而赵泓临也看见了苏玉徽。
虽然戴着面纱,灯火阑珊下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二人同时出声。
“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王爷怎么在这里?”
说完之后,二人不由得相互对视笑了一眼,言语之间,竟有种莫名的默契……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苏玉徽见到眼前的白衣人的时候,眼神瞬间就亮了,就连一脸漠然的蔷薇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她可以保证,若是自家主子背后长着尾巴的话,此时见了这位传言中的六皇子,肯定像只小狗一样摇的欢快呢。
原本有些不快的苏玉徽见了赵泓临心中自是欢喜的。
灯火阑珊下,那人端的是一副芝兰玉树的好容貌,温润的声线像是清风拂过耳畔,苏玉徽脸颊微红,也幸亏天色暗他并没有看出,定了定微漾的心神,苏玉徽轻声道:“暖阁里闷的慌,我又不喜欢园子里的梅花,所以随处走走……”
紧接着问赵泓临道:“六皇子……为何在这里?”
赵泓临微微的笑了笑,“我也是,内殿人太吵,园子里,我也不不喜欢那里……”
至于为何不去园子里,自然是因为都是女子,他当然不方便过去了……
见他这般说,苏玉徽不禁抿嘴笑着道:“也是呢,若是六皇子去那里,那些贵女哪里还有心思赏梅啊……”
被一个小姑娘这般打趣,赵泓临俊脸微红,但是看着面纱下那一双灵动的眼,恍若漾了一池秋水,也忍不住随着她笑了出来,脱口而出道:“二小姐不必六皇子六皇子这般称呼,太生疏了,私下无人时,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话音落下却有些懊恼,自己这般说,是不是太唐突了点……
未曾想到苏玉徽面上丝毫没有任何被冒犯之意,一双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仰脸看着他,清脆的声音道:“泓临……”
她本就觊觎赵泓临美色已久,如今他都这般说,自然是顺杆往上爬了……
那样轻快的、带着丝丝欢喜的声音,如同掺杂了蜜糖,比他听过世间所有的美妙的乐器都要悦耳,此后余生,便是因着这一句“泓临”而入了魔怔,万劫不复。
那一种从心间洋溢而出的欢喜是多久都未曾体会过的,从小在宫中母妃教会他克制隐忍,所以这些年他好似是从未喜欢过什么、也从未不喜欢过什么,唯独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那颗沉寂已久的心,方才学会跳动……
苏玉徽不知道那双深邃的目光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只是当能叫出他的名字的时候,嘴角都克制不住的上扬。
手拨动着上次他送给自己的扇坠,她让碧烟重新打了络子,将木雕的小兔子做成了坠子挂在了身边,是那般的珍视。
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愫——想要靠近,却又害怕靠近这样干净温暖的人,虽然心中有几分羞涩,但是却大胆的盯着他道:“既然我叫了你的名字,你也不要总是二小姐二小姐的称呼我,就叫我……玉徽吧。”
“玉徽。”他低头,缓缓的叫出那个名字,苏玉徽想,世间再无比这更为动听的声音了……
晚风拂过,带来淡淡扶桑花的花香,远处灯火迷离,隐隐传来丝竹与歌舞声,此时这一种感受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这个如同冬日暖阳般温暖的一个人,见了他,连山间的朔风都不觉得寒冷了。
她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他轻笑一声,掌心拖着一只冰雕的小兔子在她面前。
晶莹剔透的小兔子雕刻得栩栩如生,不像之前的那只木雕的憨态可掬,这只小兔子微眯着一双眼,看起来十分灵动狡黠。
苏玉徽下意识的接过了那只“冰雕”的小兔子,惊叹道:“原来是水晶啊。”
见她笑弯了的眉眼,七分灵动三分狡黠,你与那只水晶雕着的兔子神情竟有几分相似,赵泓临的神情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为柔软,清朗的声音问道:“喜欢吗?”
苏玉徽认真的点了点头,笑眯眯道:“那这只兔子就送给我了吗?”
赵泓临淡淡的“嗯”了一声,心说这本来就是为你做的。
苏玉徽赶紧将那水晶做的小兔子收到了荷包中,那架势生怕赵泓临反悔又要回去般,将荷包收好,苏玉徽十分豪气道:“你送了我两只小兔子,礼尚往来,你欢喜什么,下次我也送给你。”
她对于所用之物十分挑剔,但是赵泓临送的兔子却意外的合她眼缘,苏玉徽很是欢喜。
“欢喜什么……”赵泓临闻言有些愣了愣,这个问题,似乎连母妃都没有问过他。
虽然他是皇子,但是却不得父皇的喜欢,母妃在宫中位份低微,人微言轻,从小让他对父皇顺从,对太子恭谨,对皇后敬重,不可任性,所做之事,所用之物,没有什么所谓的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的。
久而久之,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他从不会主动去争取什么选择什么,所以,当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发现,二十多年的岁月中,竟然无所喜之物……
苏玉徽见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便说道:“你暂时没想到没关系,算我欠你的,下次你想到了与我说,到时候我送给你。”
苏玉徽想,他没想好也好,那下次可以以这个为借口约他出来见面了。
不知道在你年少时有没有这样暗暗的喜欢过一个人,他温柔美好,你喜欢看到他笑,喜欢听他的声音,希望能时刻的见到他……
远处灯火迷离,山中月色潋滟,戴着面纱的少女笑靥如花,明亮的眼眸中漾着的笑意,让人恨不得将世间最为美好的东西给他。
那时他差点就脱口而出,“欢喜你。”
可是素来所习惯的隐忍,这三个终于不敢说出口,止于唇齿之间,掩于岁月之中。
很多年后,赵泓临都在想,若是那时将那三个字说出口,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