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日来观汴梁城的局势,苏显为了连城璧在暗中搅弄风云,但是显然东宫与皇后那里却对此事丝毫不知情。
他们,不过是苏显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对于赵肃来说,真正的对手是苏显。
苏显在利用东宫,可是皇后与东宫却丝毫不知自己处境,放着好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不做,非要和苏显勾结在一起。
皇后善于玩弄权势,与苏显狼狈为奸,其见识不过是个深宫妇人罢了,一直忌惮着皇帝对于靖王府的倚重和夔王府的权势。
可无论靖王府还是夔王府,都是姓赵,她偏生忌惮着自家人去与外人同流合污。
这些年,他与东宫到如今势如水火这般的境地,其中少不了皇后的功劳,而赵泓煦本不是个心胸宽厚之人,在皇后的教唆之下行事越发的好大喜功,越发无明君之态。
皇帝膝下子嗣单薄,大多数都在襁褓中夭折了,除了两个公主之外,成年的也就只有三个皇子而已。
除了赵泓煦之外,其余两个皇子中六皇子赵泓临生母宫婢出生,不堪担大统;八皇子更不用说,是个病秧子,风一吹就倒的,更不可能继任大统。
赵泓煦是皇帝长子,又是皇后的嫡子,就算资质再平庸被册封为储君也是迟早的事,就连赵肃也不明白为何皇后那般愚蠢与苏显合作,无异于授人以柄。
只要苏显失势,东宫那里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这些年到底皇帝对他也不错,他也不好对太子动手,算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没有动东宫。
只要皇后与赵泓煦够知趣,不要踩到他的底线便可!
这般想着,马车已经到了靖王府。
时辰已经不早,赵煜在他某个姬妾的房间中歇下了,再怎样赵肃也不好将他从他女人的床上拎出来,虽然明白他十有八九是故意躲着他。
赵肃冷笑,一旁的王府大管家李忠见着赵肃面色不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面道:“小王爷,别苑已经收拾好了,您早些歇着吧。王爷说,最迟明日清晨,二小姐就能醒了。”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回到城中不久赵肃便被徽宗召到了宫中,他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了。
赵肃冷淡的“嗯”了一声转身便就走了,眼见着他去的是离别苑相反的方向,李忠想要提醒,一旁的追痕讪笑道:“忠叔您忙了一天也累了,主子这里有我伺候着呢。”
见他这般说,忠叔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着下人同我说一声就好,毕竟……小王爷难得回来一次。”
“好,忠叔您就放心吧。”追痕笑着道,眼见着主子分明是去厢房的方向,摸了摸下巴,却没有跟过去。
入夜后,月色清冽如水,整个王府都笼罩在月色的清辉中。赵肃一袭黑衣,再加上他轻功极好,一路走来却也没惊动巡逻的侍卫。
从花厅到厢房,穿过垂花门,在走过长长的回廊,便就是客房所在,虽然过了这么些年,这靖王府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似是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如当年。
长廊下挂着八角琉璃灯,琉璃灯上拖着长长的宫纱在夜风中摇曳着,将整个靖王府笼罩在淡淡若月色的清辉中,长廊两边种植着奇花异草,虽然春初,却依旧常开不败。
这座府邸是先帝在父王成亲封王时赐给父王的,父王虽然是个武夫,但却极其疼爱她,这里的一切摆设建造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未曾想到,他们已然逝去多年,府中的主人换成了赵煜,他身边添了不少姬妾,但是府里的一切还一如当年她在世时的样子。
其实对于母妃来说,赵煜更像是她的亲生儿子,母子二人关系亲厚,在她去世之后,思念她最多的不是他,而是赵煜!所以,府邸的一切都没有变么,包括这九曲长廊……
儿时,他穿过这长长的长廊,为了迎接凯旋归来的父王,夕阳在他那黑色的战甲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男子高大的身影恍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比起不过早他数月出生的兄长,他在武学上展现了惊人的天分,她宠爱性子安静的兄长,对他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清,但父王却最疼爱他的,至少……在那时他是那样认为的。
夜深露重,夜风中夹杂着草木的淡香,赵肃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草木,父王为了她特意从南方移植来了,闻着这草木冷香、再重回这故地,恍若多少年前的记忆汹涌而来,让他头痛欲裂!
他加快了脚步,宽大的衣袖带落了种植在回廊尽头开的正好的春梅,零落的花瓣被他毫不留情的踏踩而过,在氤氲着的灯火下他素来从容的脚步竟然有几分凌乱……
照顾苏玉徽一天一夜的蔷薇已经受不住歇下了,赵肃看着紧闭的房门,不过是略加思索了会儿,便毫不犹豫的从一旁半开的窗户里跳了进去。
也亏得他动作快院子里的暗卫没看见,不然这夔王殿下的脸面岂不是要全部扫地。
守夜的丫鬟在外间睡了,房间中的角落里放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借着莹莹光辉可以看见那躺在蓝色幔帐后面绰约的身姿。
他的衣襟上似乎依旧残余着扶苏木的冷香,熟悉的香味让他不由得回忆起那些经年往事,当看清所有一切都是骗局的那一种绝望,几乎彻底冲垮了他。
赵煜做了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他以为让他回到王府,就能放下当年的心结么,永远都不可能。
回到这个地方,一想到那些人、那些事,让他头痛欲裂,心魔与理智做着斗争,心中汹涌着、无法宣泄的杀意。
似是在与什么做着挣扎,捻着佛珠的手竟微微的有些颤抖着,阴鸷的眼底带着一抹猩红,最终掀开了垂着的幔帐……
盈盈的光辉下,安静熟睡的女子没有了白日里的张牙舞爪,乖巧恬静,空气中隐隐浮动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似是沉香木的味道夹杂着某一种花香,冲淡了那扶苏木的味道,竟比檀香更能够抚平心中那一种莫名而来无从宣泄的杀意!
他坐在了床榻边上,阴鸷的眉眼看起来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凶兽。
熟睡的女子似是丝毫不知危险的来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微皱,梦呓的呓语带着哭腔和委屈喊道:“母妃……”
苍白的手探出锦被,似是要在空中抓住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