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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并没有马上开吃,李氏又弄了个冬瓜排骨汤,就用的茹宝剩下呐半个冬瓜。
  今天的菜大都是清淡爽口的,正适合夏日里吃,而且王言芝尝试喝了一碗排骨汤,并没有出现特别的反应,这样看来,目前她暂时只闻不惯鸡蛋的味道。
  吃过饭后,茹宝凑到大嫂一块说会儿话,“大嫂,大夫说几个月了?”
  王言芝小心的纳着手上的千层底,回答她:“说是有一个月了,等满三个月后再去诊一次脉。”
  一个月啊,茹宝心算了下,她和大哥结婚也才一个多月呢,这速度也忒快。
  两人并没有说多久,茹宝仍是回她房去,半下午的哪里都热,还是待在屋子里能凉快些,尤其是绣房,由于没有受到太阳西斜时的阳光直射,天热时比她的闺房还要舒服些。
  绣房建成地第一个夏天,发现了这点之后,她就央着爹给编了张竹床放在绣房中,夏天就用来纳凉睡午觉,冬天则可以放东西,一举两得。
  自从知道王言芝怀孕后,加上她吃鸡蛋会有孕吐反应,李氏就想拿其他菜也试试,肉今日中午已经吃过了,大儿媳吃的好好的,那明日中午她试着做条鱼,如果也能够吃下的话,倒不用当心怀胎时的吃食了。
  于是第二天李氏就催着当家的去池塘捞鱼,如今赵家已经不种莲子,那个池塘现在纯粹用来养从河里捞到的鱼苗或者大鱼。
  孟安自告奋勇,捞鱼,这事他乐意干啊!“我去!”
  李氏挥手,谁去都行,只要能捞上鱼来就好,“那你去吧,记得捞条草鱼啊,今天做酸汤鱼片吃。”
  听娘说做酸汤鱼片,孟安有些可惜,要是娘早几天说就好了,那样妹妹就能提前发出些豆芽来,加在酸汤鱼片里很好吃啊,脆脆爽爽的!
  “等着,我肯定捞条大草鱼回来啊!”
  “捞个两斤多的就行了啊,多了也吃不完”,这皮孩子又开始犯浑劲了。
  孟安接过她手中的捕鱼竿和菜刀,抗在肩上就往池塘那边去,他步子迈的大,用不了一会儿就到了池塘边。
  往塘里面仔细瞧,能看到好几条背脊黑色的鱼在水面不时浮现出身影,往旁边挪几步,瞅好自己看准的草鱼,瞧着它的游向,捕鱼竿迅速伸过去,那鱼一下子就陷进了网兜里,在里面弹跳挣扎,“哈哈哈,我可是捕鱼好手,今天就吃你了啊!”
  兜着网里的鱼,大踏步走到小沟渠那边刮鱼鳞去内脏,彻底清理干净这才拎回去。
  “娘,看我抓的草鱼!”,孟安拎着鱼头提起来给她看,鱼身足有他小臂长。
  李氏见着他手里的鱼,点头满意,个头刚刚好,先放一边,等会儿她就把鱼肉片成薄片,至于鱼头和鱼骨,正好用来熬汤底。
  中午的酸汤鱼一家人都吃的酣畅,连王言芝也没出现孕吐反应,吃着酸香嫩滑,很合她的口味。
  李氏见她吃的还好,也舒了口气,看来大儿媳怀胎时能吃的挺多,还好还好,这一胎不是太折腾人,不然不仅孩子受罪,芝娘这怀着的人也跟着难受啊,如今看着倒是情形不错,至少吃食方面不会受折腾。
  茹宝吃好了,舀一勺鱼汤慢慢喝着,娘腌的酸菜刚刚好,味道既不会太淡也不会太重,每次她做带酸菜的各种汤时,那种酸香爽口的味道就让她欲罢不能。
  可惜家里没有小型可以放在桌上的炭炉,不然就可以做烤鱼吃了,那种鱼肉外皮带着点焦酥,但内里的肉又十足鲜嫩的烤鱼她好久没吃过了,每次都只能自己想想来解馋,唉,这会儿又想吃了。
  就是可惜家里没有能用的东西啊,烤鱼得要边加热边吃才够味。
  夏天除了清早,就是晚上刚吃完饭那会儿最凉快,赵忠禄和孟安两人抬着竹席到院子里,又搬几条凳子出来,一家人或躺或坐的闲着吹风,偶尔聊几句最近发生的趣事,待到天空中都挂满了繁星,这才收拾东西进屋,各自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
  ☆、晴天霹雳
  那日从遂河镇回来, 顾卫风才下马车,就有有眼色的人进去通报,因此才走到园子里, 便看到娘带着人向这边走过来。
  闻氏见到他时面露诧异, 之前还以为是守门的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不是说过几天才能回来么?怎么提早了?”
  顾卫风没有多加透露, 面色镇定的走到她一边, 丝毫不慌张, “娘, 您儿子我多能干啊, 就那么点小事,早给提前办好了。既然没别的事, 我自然就早些回来, 在外面怎么都不比家里不是?”
  闻氏点头,小儿子能干她时知道的,只是:“这么快?”, 她还以为得有几天呢,毕竟听老爷说,这回事虽不难, 但也挺杂。
  不过, 能早些回来也好, 本想现在就和他说那件事,但又想着卫风才从镇上回来,难免疲乏,按耐住往后推了推,温声劝他:“你才回来, 先回院子里好好歇一歇,可不能累坏了身子。晚上我有事和你说,这回可是事关重大啊,是你大哥连夜递回来的消息。”
  顾卫风开始听她说有事,以为又是要给他介绍姑娘呢,他实在被娘给念叨怕了,因此心里便下意识的抗拒。
  等听到后面,即使知道并不是这事,而是和大哥有关,他仍对娘说的一点不好奇。
  如果是大事,大哥给家里来信时,肯定也会往自己那去一封,如今既然只往家里寄了,而且爹也没派人特意去镇上通知他,这就说明不是什么要紧事,因而此时便不在乎的对她挥一挥手,十分随意道:“行吧,那晚上再说,我先回房去歇一会儿。”
  说完就大踏步往自己院子里走,只留给闻氏一个挺拔的背影。
  闻氏看他那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无论如何,这回一定得想法子让他定下个合心意的姑娘家来,不然等到各地选秀开始了,哪还有什么好姑娘啊,这个小冤家,真真是要气死她!!
  让他去见姑娘说什么都不去,那犟脾气也不知道是随的谁,她和老爷脾气可不这样。他大哥卫琤都已经给她生了大孙子和大孙女了,偏这小子,死活没意思成亲,一直说还小还小......
  顾卫风回房后令人打水先沐浴换衣,懒得去浴池,就近将就洗吧。等浑身清透,这才一身轻松的往书房去,白天他没有睡觉的习惯,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点书,亦或是练拳耍剑,哪样不比睡觉有意思?
  散漫的随便往太师椅上一坐,走了会儿神,看到旁边的画笔,他不自觉就想到了今天中午的场景,待想要提笔画下来,却又发现无从下手,总感觉自己的笔触画不出她的音容笑貌,提笔良久,终究还是搁置在一边,仰头靠在椅背上,喉结轻动,一声清朗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溢出,该怎么办呢,越来越想见她了。
  等到傍晚,顾家一家热闹地围坐在正院的餐桌边,桌上摆着八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但看上去却是没见怎么动。
  顾卫风夹着眼前的鱼肚肉,有一口没一口,百无聊赖的听着娘和奶奶说话,待听到话锋转到他这里,这才稍微花了点心思。
  “你大哥说明年春多半该重开选秀了,之前因太后崩逝,今上孝顺,停了一次。这次卫琤提前得到消息,惦记着你,知道后就暗地里往家里说了一声,而且明年春由于上次停选,选秀的力度可能会比以往更大些,到时从镇、县、郡一级级的筛选民间至官家十三至十六岁姿容出色的良家子,若是今年你还没娶上,到时两三年内你都别想成亲了,硬生生给拖成老头子,看那家好姑娘还乐意嫁你!”
  若是今年还定不下来,到了明年春好的全都给别陛下选宫里去了,自家小儿子那挑剔的眼光,可不就得没着望的往下拖了么,想到这她就心梗,说到后面语气便稍稍加重了些,希望能以此引起小儿子的重视。
  但看到他没什么表情,心下又是一阵无奈,这孩子自小就是个脾气倔的,若是今年实在没找到合心意的,唉,也就算了吧。
  她也不能强求他娶不是,到时若是因不合意染上寻花问柳的坏毛病,那她才真真得气死,而且二十几岁再成亲的好儿郎也不是没有,再加上小儿子这个相貌,由他去吧,只要别一辈子不成亲就行,她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还是娘和丈夫小时候给他宠坏了啊。
  顾卫风并不是没反应,只是听到从郡到镇都要挑选姿容出色的良家子,他马上就想到了茹宝,内心震动,手不自觉就握紧筷子,露了心绪,只是他表情控制得好,这才没反应到脸上,之后也没细听娘说什么,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她说的选秀事情上。
  直到大家都吃好了,他这才有了变化,黑白分明的凤眼认真的看着娘,问他大哥那封信在哪,他想好好看一看。
  没等闻氏说,顾老爷先出声了,对于儿子能关心这件事他还是很欣慰的,这说明他开始在意自己的亲事,“放在我书房里,你跟我过去看吧。”
  顾卫风于是起身跟在他后面。
  到了书房,顾老爷在书架第二排中抽出一本书,信封就夹在里面,拿出来递给小儿子,背手在一边看他的反应,摇摇头,不对劲,这小子今天有些奇怪啊,平时不是死活说不动他去相看,怎么这次一听选秀就在意上了?!有猫腻。
  顾卫风上前接过来,从封口拿出书信,从头到尾仔细读一遍,就怕是看错了,可是大哥虽然写的少,却十分简洁明了,字字重点,从信上大致的意思来看,确实就是娘说的那样不错,不是她故意夸大想要吓唬自己。
  顾老爷看他明明已经看完,缺久久回不过神来,出声打断他,“可是看完了?”
  “啊?嗯”,将信还回去,顾卫风有些心不在焉。
  “可有什么感想?”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顾卫风回过神来,朝爹看过去,见他一副看透的模样,俊眸微敛,漫不经心的说:“能有什么感想,不就是选秀嘛,又不关我事,我先回屋去了,今天赶车回来累得很。”
  转过身后,他便不再克制,面带愁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盯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顾老爷摇头失笑,臭小子,还真以为谁都瞒得过呢,你爹比你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
  回房后,顾卫风将身边的人都叫出去,推说身子疲乏,现在不用人伺候,然后果真吹熄屋里的蜡烛,只着单衣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回想一遍今晚发生的事,他至今仍然不敢置信,今上怎么突然就要选秀了,这事实在来得太突然,最重要的是,他目前毫无准备。
  待心里焦躁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开始细想这件事,明年的选秀比以往的规模都要大,这点毋庸置疑。再加上茹宝出色的姿容,若是今年还未定亲,到时被选中的概率肯定是九成九,想到这,就感觉胸口好似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挤占着,生生让人烦闷。
  若是到时茹宝被县衙给选中,他又该如何呢?难道要从此连见一面都难?!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事发生,顾卫风猛地从床上坐起,想要立马出去告诉娘,让她上门去提亲!
  等他都已经匆忙穿好鞋袜,又慢下动作,垂下头来,双手撑住膝盖,低头轻笑,喟叹出一口长气,抒发胸中的愤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慌,今天这事来得太突然,让他一时间险些失了分寸,这样冒冒然然的肯定不行,没准反而会坏事,他得沉下心来。
  重新躺会床上,好好理顺思路,如今明年春选秀的事已基本确定,他得赶在这之前告知茹宝,即使她于自己无意,那也不能让她被选进了皇宫那个火坑,无依无靠的人要在里面存活,得到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呢,要是不幸被下了绊子,从此香消玉殒也未可知。
  可是想到她会不喜欢自己,将来嫁作他人妇,胸中那股闷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晃晃脑袋,将那些不愉快的想法赶走,他总得努力试过之后才知道不是?
  另外,还有家里,他得尽快找个机会和爹娘说明自己的心意,至少要提前让他们做好心里准备。他既不想茹宝嫁进来之后左右为难,也不想爹娘因他的亲事不快,所以即使要去赵家提亲,也先得说服爹娘让他们同意。
  这么一想,他该庆幸今日在遂安阁遇上茹宝,不然估计自己还得等个几天再回建水村,到时虽不至黄花菜都凉了,但在如今每一日都十分紧迫的情况下,他一天都舍不得浪费。
  这么想了快半个时辰,心中渐渐有了底,安下心来,睡意也渐渐侵袭入帐,慢慢阖上了一双凤眸,逐渐沉入梦中。
  这一夜顾卫风睡的不是很安生,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皇城,转眼却又变成建水村;一会儿又听到大哥对他说可惜,只再早一点他就能心想事成;一会儿又变成茹宝出嫁,恰好新郎便是自己,可是倏忽间又发现她走向别人。
  反反复复,迷迷糊糊,一时分不清楚是梦幻还是真实,既想要赶快从中醒来,又想要沉湎于其中,于是他今早便破天荒起晚了,直等大满喊他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坦白
  顾家的朝食通常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吃, 因此即使今日不小心起晚,顾卫风还是先到演武场练拳舞剑,这是他自小就保持的习惯, 一天都没荒废过, 今日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中断。
  练过剑,又打了拳,先洗个澡, 抽去一身的疲乏之感, 这才感觉精神活泛些。
  朝食就他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吃, 一笼肉包子, 一盘薄皮饺子, 还有白粥和一叠青瓜虾球。
  除了白粥,其他每样都只吃了一半, 端起一边的杯子漱过口, 就吩咐人撤下去,然后又一头扎进书房里。
  修长的手指在檀木桌上无意识的敲着,剑眉微蹙, 英气的眉眼此时也稍显出些许愁绪来,又过了片刻,轻叹出声, 拧一拧眉峰, 他还是先去和爹说一声吧, 估计爹昨日已经猜着一半了。
  定下决心,转身就大踏步朝着爹娘的院子里去,顾家的宅子大,等他到了院里,已经是一盏茶之后了。
  朝门口的仆从问一声:“我爹可还在?”
  王金恭敬的回他:“小公子, 老爷还未出门呢,您尽管进去。”
  顾卫风颔首,这会儿到没有刚才急匆匆的模样了,反而开始慢慢悠悠的,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在书房外还看见了顾长宾,这些年他一直都随侍在爹身边,等他走过去,顾长宾上前恭敬地请安作揖,而后又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外。顾卫风颔首,随口问道:“我爹在里面吧?”
  “是,老爷在的。”
  得到准确的回复,顾卫风未再赘言,两手背在身后泰然自若的走进去。
  顾老爷早听到这小子的声音,从书中抬起头来,不出意外的见着他的身影,看他自个儿找了位置坐下,不似急得模样,便也没马上开口问,自顾自的拿起杯子喝了口茶,这才不忙不慌的出声:“怎么,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直说吧。”
  顾卫风半点没有被他戳穿的尴尬,和他东拉西扯铺子上的事好一会儿,这才开始进入正题:“咳咳,那个......”
  顾老爷装作没有听懂,臭小子,当他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呢,任你在外面再怎么伶牙俐齿,还不是被老子我一眼看穿,在这事上还是得听靠你爹我啊,不过也没揭他的底,顺着说:“哪个?”
  顾卫风就知道老头肯定藏着坏心,不过这时找爹显然能减去不少麻烦,刻意清清嗓子,最后还是郑重其事的说了出来:“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顾老爷点头,他早猜到是这件事了,不然平时对自己亲事闭口不提的人,昨天不可能突然就关心起选秀之事,“嗯,你先说说看,是哪家的姑娘?”
  良家子是肯定的了,其他乌七八糟的也不可能参加选秀,嗯,还有估计相貌也不错,啧,这臭小子到底是看上哪家的了!藏得这么严实,到今天才透露。
  “那我说了啊,是村里赵家的茹姐儿,她是我小时候一个同窗的妹妹,以前还在村学读书时,每年生辰我请来的那群小伙伴里的小姑娘,就是她。还有,她师傅就是周先生的夫人,也算是我小师妹吧。”
  随着他一句句的描述,顾老爷心里有了大致的印象,这不就是村里传的那个姿容出色的小姑娘吗,还小的时候就生的一副玉雪可爱的模样,长大后也确实是整个荆山县都少有的颜色,只是没想到被自家小子给看上了。
  难怪他在听说要选秀后突然就急了,按那姑娘的姿容,被选上的可能性确实是极大的。
  顾卫风看他一直不出声,心里有些焦躁,声音不自觉就拔高了些许,“爹!”
  顾老爷故意逗他,板着脸:“那要是我不许呢?”
  他倒是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其实他觉得臭小子看上的姑娘也还是不错的,家世清白,赵家也没有污糟的人,不会拖后腿,这些年也渐渐过得更好了。最重要的是,家里也用不着小儿子去和人联姻,更何况他才在科举之事上失意,他不想他往后还要因姻缘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