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先前笼罩山峰的墨云,以及安庆侯的疯狂,刘管事便知眼前的事,惹出了天大的乱子,弄不好就无法收场,被作了替罪羔羊。
左右惹不起,不如先躲出去,避一避风头。
刘管事果真油滑,他方退走,不过半个时辰,因禁卫反复搜查已成冷清之所的浮屠山,又迅速喧腾起来。
无数机关鸟驾临,无数门派、世家要员齐聚,更有王廷急急派来了观风使,前来问询。
实在是先前,以浮屠山为中心,聚集起的阴劫,太过可怖,虽持续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造成的震骇极大。
参照虚天神殿问世的动静,以及荒兽血脉暴兕的出场,乃至皇场之战的云劫频生,所有得到消息的势力,都知道有了不得的宝物在浮屠山现世了。
一时间,各大势力迅速启动距离浮屠山最近的人马,疯狂赶来。
阴沉沉的大殿内,孙副主事汗出如浆,黝黑浓密的八字须像是水洗过一般,望着满堂数百杀气腾腾的人马,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喉头像是被厚实的棉花塞堵住了一般,不知如何开腔了。
“姓孙的,速速道来,你浮屠山又做的哪般阴谋,竟惹得阴劫降世……”
“事关重大,牧某得了我家老祖法旨,务必要问出个究竟,否则我家老祖,可就要启动銮驾,亲上神京了。”
“阴劫降世,史书有载,无一不是倾覆天下,涂炭苍山的大凶之兆,孙主事切莫因一家之私,成千古罪人……”
“…………”
满堂势力喝问不绝,有苦求,有威胁,有鼓动,使尽浑身解数,为的只是探求点滴蛛丝马迹。
往常这数百人随便一位到场,孙副主事免不得都要亲自出迎,更有少数,是他根本高攀不上的。
若是在平日,面对这数百人,代表着无数可怖势力存在的喝问,孙副主事哪里会硬挺。
可此时此刻,安居正堂观风使大人,年轻的俊脸上,毫无声色,姿态优雅地捧着一盏青花盏,安静地品着,似乎那一个金币半斤,上不得台面的塞上秋雪,是多了不得的人间美味,以至于让这位出身不凡,早早袭了爵位的开国子大人,品得忘了神。
实在是被喝问得撑不住了,孙副主事一咬牙,快步近前,躬身道,“孟爵爷,请您示下。”
如此大锅,他根本背不起,且看这孟爵爷自打到场,便不声不响,作壁上观,他越发摸不准脉了。
若在往日,他还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如今朝中政坛波诡云谲,一个不小心,便有翻船之忧,岂敢大意。
孟爵爷轻轻吹口气,青花盏中的浓亮茶汤被吹出一抹觳纹,轻咂一口,剑眉扬起,嘿然道,“原来孙副主事还知道端着王廷的饭碗?”
孙副主事打个激灵,越发恭敬,“下官一向谨身自持,爵爷明见。”
不待孟爵爷说话,场间有人看不过眼了。
“姓猛的,你到底什么意思,半天尽看你阴阳怪气了,王廷派你来,到底有什么说道,摆到明面上吧,嘿嘿,这偌大天下,可不是一家一姓说了算的。”
答话的正是上三天执法堂副堂主,他受了由大长老亲传的宗主梵摩苛口谕,不惜一切代价弄清根由。
本来以他的级别,莫说接受宗主口谕,便是和宗主见上一面,也要靠运气。
如今得了宗主亲令,这位副堂主气魄胆量皆大到爆棚。
“正是如此,阴劫出现,天下板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便是王廷也休想一手遮天。”
接话的乃是牧家驻神京负责人,他也得了家主的严令。
上三天和牧家,背后站着的是两位感魂老祖,这两家一发话,场面立时喧腾起来。
“以一姓而享天下,才有今日之厄,王廷行事,公心何在。”
“又想独占好处,却不知皇场之上,妖孽出世,皇室下场如何?”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不知王廷智在何处?”
“…………”
有感魂老祖在背后戳着,只是其一,众人喧腾,出口大逆,更大的因由,还在于那震惊天下的皇场之战。
时至今日,皇场之战的战况,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发酵,轰传天下。
对许易那盖世魔头的滔天凶威,世人敬畏有加,对皇室正统的认可,却大打了折扣。
开国之剑出世,都没震住凶魔,龙河漫灌,分明气数将近。
更重要的是,那盖世魔头一战之下,将大越皇室的底蕴,几乎削弱了八成,时至今日,金銮殿上,还未选出正主,足见大越皇室的局促。
有此二者,大越皇室威望直坠。
满场喧腾许久,烈火炼油一般,渐渐随着火尽,喧腾归于平静。
孟爵爷终于放下茶盏,说话了,“两件事,第一,五日之后,新帝登基,我皇廷秘卫主祭皇玄机大人亲自主持,届时,战宗战天子,无极观道衍大师,皆会到场,孟某待皇廷晓谕尔等,各家老祖若是亲赴,皇廷欢迎之至。”
此话一出,场间最后的嘈杂也消失殆尽,死寂一片。
秘卫副主祭王玄机,亲持九霄镇龙剑尚且身死魂灭,所谓皇室潜藏的秘密势力——秘卫,在世人眼中和笑话无疑。
如今,一众强者冷眼旁观大越皇室,如看笑话一般。
可谁也没想到,大越新帝登基,场面竟是如此之大。
非但隐为天下第一人的战天子亲自出面,甚至远在北地的神秘门派无极观,宗主道衍也将远到亲至。
三位感魂老祖,同时观摩登基大典,阵势煊赫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