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丁有学才把一碟子炸好的酥肉端上来,又把之前买的瓜子和糖块拿出来,听到这话一喜:“向北当书记了?”
林向北其实心情不是很好,虽然知道亲娘不疼自己,可刚刚看到王招娣那副样子,丝毫不关心他怎么样,只想赚便宜,他就还是难受了起来。
还好,丁家人对他都好,尤其是孙晓莲,特意让他坐在软凳子上,反复查看他的伤。
“是的,爹,也是上个月才当的。”
孙晓莲和丁有学都喜欢的不行,两人忙活得不行,又是要去再买点肉,又是要再去地里薅点萝卜白菜之类的好做饭吃。
丁杏杏摁着他们不许动:“爹,娘,不用那么忙活,我们带了些东西的。”
大米,腊肉,鱼干等等,丁杏杏带的都有,原本孙晓莲在院子地窖里就藏了不少的萝卜,配着吃一顿也是可以的。
但孙晓莲却又愁起来:“向北这伤咋弄的?还有,你们真的在外头欠钱了?那咋还寄钱给我们呢?我跟你爹在家不缺钱用!我们还攒了些钱,另外你们寄回来的钱我们也没动,回头你们都拿着。”
丁杏杏笑眯眯的:“娘,我们没欠钱,刚刚就是说说而已。”
等丁杏杏和林向北一一把城里的事情说给孙晓莲和丁有学听,两人都惊讶不已,这一日几个人嘴都说干了也没聊尽兴。
晚上俩孩子都跟姥姥姥爷睡,因为想听姥姥姥爷说故事听,孙晓莲就给丁杏杏和林向北安排在了一个屋子睡。
经过了火车上的事情,丁杏杏的心态瞬间转变了,她自然而然地把床铺好,看看林向北:“你那胳膊能行吗?”
“没事儿,睡吧。”
林向北侧着睡的,因为怕碰到右胳膊,但还是用左胳膊搂着丁杏杏,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在他怀里。
两人说着话,可说着说着,林向北的唇却一点一点地吻上了她的唇。
一开始林向北吻的很克制,可他胳膊不方便,丁杏杏想起来这事儿,就羞得脸都红了,却还是低声说:“你……小心点你胳膊。”
说着,她伸胳膊攀住他脖颈,动作谨慎地主动吻了上去。
这让林向北简直就克制不住,他就算是胳膊不方便,却还是把丁杏杏吻得浑身发软。
但顾忌到林向北的胳膊,两人最终还是只吻了吻,没再做其他的。
第二天天还不亮,孙晓莲就起来做早饭了,她才穿上棉袄起身就发现堂屋里坐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发现那人正是林向北。
“向北,你咋起这么早?”
林向北立即说道:“娘,我起来看看书。”
孙晓莲打心眼里心疼这女婿,立即去拔炉子烧水,没一会端了一杯热水递给林向北。
这个早上,林向北看书,孙晓莲和丁有学做饭,只是还没一会儿,林向北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他走到大门口一瞧,就发现竟然是林向前!
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那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这种尴尬的关系谁想承认呢?
林向北问:“你咋来了?”
林向前挠挠头:“我,我找你说说话。”
第75章 二更
两个大男人找到屋后一处大树底下站着。
一个村子又都是林氏家族的人, 林向北跟林向前的关系其实比跟林向南都更好。
林向南自私又油滑,从来不考虑别人。
好几次林向北跟其他小男孩打架,都是林向前上去帮的。
那时候林向前也不知道为啥他娘老是叮嘱他对向北好点, 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因为他们是亲兄弟, 他娘希望将来他们还是可以走动的。
林向南是个指望不上的,他娘就希望他跟林向北多亲近些。
当然, 这些事情林向前以前愿意做,现在却并不太愿意做了。
“我知道, 我是个不光彩不该存在的人, 可我也不想这样, 自打那事儿出来之后, 我在村里都不知道该咋做人。我娘没多久就病死了,我知道你们肯定都觉得她不要脸, 觉得她可恨极了,可是……她是我娘。”
几个月不见,林向前瘦骨嶙峋, 跟以前那个爱笑的高大小伙子完全不像一个人了。
他原先都快结婚了被那么一闹,婚事也黄了, 后来他娘也死了, 他爹也不是亲爹, 亲爹林德全半身不遂也管不了他, 王招娣找不到人发泄, 倒是遇见林向前一次就辱骂一次, 有时候还上手打。
林向前活得也是痛不欲生。
其实林向北也恨不起来, 首先他自身难保,从小到大爹娘对自己也不算好,他爹别说是有一个私生子, 就是有十个,他也都不是很关心。
但林向北是受过林向前母子的恩情的。
当初读高中时有一次他实在没饭吃了,跟人借了路费回来,王招娣却不肯给他一毛钱,只给了三个窝头,可三个窝头哪里够吃的?
林德全不管这些事儿,扛起来锄头就下地去了,那时候才十六岁的林向北活生生地感受到了绝望。
他四点就起来了,坐在村口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来,忽然就决定要么不读了。
饭都吃不起,还读什么呢?
那是林向北唯一一次想要放弃,却遇到了刘爱华。
刘爱华起早下地,瞧见林向北就上去问了两句,很少被人温柔对待的林向北便实话实说了,当时他越说越难受,挺大的小伙子了,眼都红了。
那时候刘爱华笑着说:“甭哭,婶子给你想办法。”
她回家去拿了五毛钱还要六个窝头四个鸡蛋给林向北:“向北,婶子给你这些不需要你还,只是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记得今天,记得要拉扯向前一把,知道吗啊?”
那时候林向北不知道刘爱华话里的深意,只是很感激刘爱华,以至于后来每次见到刘爱华都觉得非常亲切。
但现在真的发生了这些事情,他明白了刘爱华的意思,却也无法说出什么责怪的话。
甚至在看到林向前这么落魄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可怜林向前。
是谁摊到林向前这个位置,都不会好过。
而林向前跟他林向北的确是长得还挺像的,再咋说,他们都逃避不了这个关系。
“向前,大人的事情我不想说什么你也确实没错,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别人怎么评论你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
林向前咬咬牙,忍着心里的难受,眼睛泛着泪意:“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诉苦,是太爷爷,太爷爷快不行了,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了,他想见见你……”
林向北猛地一急:“太爷爷不行了?”
这些年林向北得过太爷爷不少的好处,要不是碍于太爷爷,只怕爹娘对他更偏心。
就是这两年,太爷爷不也给他们主持过公道吗?
林向北立即说:“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丁杏杏一醒来就发现林向北不在家了,她有些担心,怕林向北胳膊本身就伤着,又到处跑,才走到门口就发现林向北跟林向前正急匆匆地往西走。
“你们去干啥?”
林向北回头看见丁杏杏,便说:“向前说太爷爷快不行了,我要去看看。”
丁杏杏看看旁边那个黑瘦没精神的人,忽然就有些意外:“这是向前?”
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向前要是从前那个时候,肯定会对着丁杏杏热情一笑,可这个时候他低着头,简直是想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三人急匆匆地到了林向前家,路上林向前在说林大爷的情况。
“太爷爷自从那件事之后就病了,一直也有吃药,可后来我娘走了,他就病得更厉害了,原本想着好歹能撑到过年后,等天气好了身体也会好些。可没想到他……就快不行了。他知道你回来了,就要我来喊你说想见见你。”
冰天雪地中,三个人走的满身大汗。
等到了林向前家,三人一起到了林大爷住的屋子。
原本林向前他们家这一族就是靠着林大爷支撑,但因为后辈无能,院子建的倒是大,可屋子里没啥东西。
林大爷住的屋子里黑黢黢的,也没点灯,光线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向前赶紧点了一盏灯:“太爷爷,向北哥来了。”
床上窝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要是那人不动,都看不出来是个人。
屋子里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床上的人呼吸急促起来,灯光下,林大爷干瘦的脸上眼睛睁开,眼珠子浑浊至极。
“向北啊……”他艰难地抬起手,却只支撑了两秒,还是垂了下去。
见此情景,谁不悲叹呢?
林大爷曾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初林家村还不叫林家村,那时候叫狗子窝,是林大爷嫌弃这名字难听,硬是带领林家的人闹了一场把村名改成了林家村,但也不只是靠闹,那时候多苦啊,连野草都吃不起的时候年头,还发了洪水,林大爷带头抗洪,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成为了响当当的人物。
这些年,不只是姓林的喜欢找他主持公道,就是外姓人也爱找他。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晚年不还是这么凄凉吗?
再多的话,谁也说不出口了。
林向北走过去跪在他床边,握住林大爷的手:“太爷爷,您……您怎么样了?让医生看了没?”
林大爷有气无力地说:“向北,我一直等你呢,你是个乖孩子,太爷爷求你一件事……”
丁杏杏在旁边看着,也说不出什么话,这林大爷一看就是快不行了,人都快死了,活着的人自然是尽力满足他了。
林大爷实在是撑太久了,他嗓音哽咽:“向前……是我最疼的孩子了,可他命苦啊……你答应我,带他出去……逃出去……好不好?”
林向北感受到老人的手几乎都没有温度了,下意识就答应了:“好。”
林大爷满足地笑了,下一秒,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眼睛慢慢地合上,手也彻底没了力气。
林向前扑通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太爷爷!”
大年二十九这天,林大爷去世了,活着的时候再多的龃龉到了死的那天也都被人遗忘了。
许多人都自发地去帮助林家办葬礼。
林向前哭得牙齿都流血了,跪在棺材跟前不抬头。
因为要过年了,这丧事也办得很快,不能按照规矩来停留三天了,当天就要像下葬。
满村里不少人都觉得伤心,唯有王招娣笑了好久。
她恨恨地看着林德全,骂道:“你们姓林的没一个好东西!这下那个死老头子就是报应!刘爱华这个贱人死了好几个月了,我看看那个杂种林向前怎么活!”
她发誓要把林向前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