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和带着一路风尘奔回家,进屋就闻到散不去的药味。
他疲惫的脸上眉头紧皱,来到床前,看到昏睡的妻子。
离开前,妻子脸庞圆润有光泽,短短两月,居然瘦得颧骨都高隆。
徐敬和愧疚不已,伸手去摸摸妻子的脸。
睡得昏沉的妇人并不知道丈夫归来,丝毫没有动静,他坐在床边看了许久才起身。出屋后把门掩上,问家里伺候的仆妇。
“怎么好好的就生病,都吃用了些什么!”
妻子陪他走过许多困境,从来不离不弃,再落魄,也没见她身子败得如此让人心惊。
枯黄的面色,像燃烧到最后的灯芯,仿佛一转眼光亮就灭去。
仆妇跪倒,被他质问的眼神吓到,战战栗栗把事情前后细细说来。
居然就是一场风寒引起。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得了太子殿下那般的病,但找郎中看过后并不是,就是风寒,可偏偏怎么吃药都不见好。”
徐敬和闭了闭眼,抬脚就往外走。
小厮赶紧跟上,听到他吩咐备马车进宫。
他焦急来到东宫时,赵钰染刚刚收到他回京的消息。
许久不见徐敬和,赵钰染即便因为前世死前种种,心中对这些近臣有所顾虑,但还是难掩欢喜。
“徐大人总算回来了,辛苦了。”
徐敬和行了个大礼,道不辛苦:“殿下,臣有个不求之请,臣想让林医正到臣府上,看看臣的妻子。”
徐敬和极少开口跟她请求过什么,赵钰染闻言还怔愣了片刻,在他焦急的面色中觉得不好,问道:“你夫人出什么事了?”
“臣的妻子风寒,现在却一直卧床不起。”
赵钰染心头猛然一跳,不知怎么想起徐敬和的妻子病重一事。
同样是得的风寒,但那是她登基以后差不多两年的时候。
“你别着急,我就打发人去找林医正!成喜!”她忙把成喜喊跟前,交代几句,又朝他说,“你直接回府等着,有什么都晚些再说。”
徐敬和心里感激,朝她再作揖,直起身时见到她消瘦的下巴,尖尖的,莲鄂般,怔了怔。
对了,太子前阵子出痘子,差点就折这病里!
他心头突突一跳,免不得细细打量多眼前的少年几眼,又发现不对来。
太子……怎么清减后,五官也变得柔和,似乎比以前更俊美。不,不是俊美,是柔美,特别是他那眼角眉梢,多了三月桃花般的颜色。
是媚。
徐敬和心脏再重重跳一下,忙低头。
他真是急疯了吧,怎么会这么觉得?!
“臣先告退。”
他话落,走得匆忙,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像极了落荒而逃。
赵钰染倒没多想,颔首目送他离开,宣文帝那边的人正好过来,跟她说惠娴进宫就在皇帝那儿。
多半是商议定亲一事吧,她父皇对那个姑娘也满意的。
是个书香世家的姑娘,跟朝堂又没有多少牵连。
她理理衣襟,无可奈何地往乾清宫去。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姑母和父皇都没有提定亲的事,而是就在乾清宫用饭后,她姑母就笑盈盈出宫去了。
她往东宫走时还微微恍惚,一时说不上是轻松还是什么。
惠娴离宫后径直回到长公主府,一个侍卫从她进门就开始跟着,直到她回屋,才恭敬禀报:“侯爷差属下来问,事情进展如何了。世子可有上心。”
惠娴面上露出不耐烦,声音也淡淡的:“出了点事,一时半会不能逼太紧,你回去跟侯爷说,我在京城,肯定出不了大乱子!”
那个侍卫没有再问,告退后就离开公主府。
惠娴的心腹使女上前来给她捶腿,小声说:“那边又差人过来,还是暗中在打探为什么先前那个侍卫就死了,估计没信公主您的说辞。”
“那就让他们查,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见不得光的东西,能耐我何!”
惠娴嘲讽一笑。
那些人不过同样也是棋子,棋子就该有点自知之明。
在惠娴满不在乎对方的时候,那边的人亦对她有些忍无可忍。
远在南边的老者跟前还站着上回的男子,神色极难看,激动地说:“她到现在才露出野心来!分明就是想自己控制一切,当初就说不该跟她合作,到底是那个宫里出来的人,如今是应了这句话!”
老者一开始一言不发,在他来来回回的抱怨后,神色渐渐变得不好。
那人又再道:“不能让她觉得万事都得她!我们该告诉公子真相了!”
“闭嘴!”老者忽然打断,目光凌冽,“此事再议,不到那个时刻,还是谨慎。”
“可是!”
中年男子嘴唇都气成青色,想要据理力争。
老者这才长叹一声,说:“我们手上还有棋子,我们能逼着她再继续配合,不然我当初废那么大工夫,让自己暴露都把人从宫里弄出来做什么?!为的不就是防备今日!”
“等事情暴露了,再跟公子说,他就更加能看清那个女人心里是怎么打算,是打算怎么利用他。到那个时候,她为了自己,就只能乖乖对我们马首是瞻!”
中年男子闻言垂头想什么,脸色难看的神色渐渐被喜色替代。
“还是您高明,那我们现在是……”
“把那人叫来,跟他说,他报仇的时机到了。”
中年男子重重点头,亲自去找人,走到院子偏僻的地方,见到那个面上戴着银色面具的青年。
两人先是短暂交流什么,很快就并肩快步往老人那边去。
不过半个时辰,戴着面具的青年与中年男子一块踏上北上的船只,顺着河流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