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入自己的房间,梧言将口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在床上,就连怀里的「书」和稿纸也掏出来丢在一起。
书桌上的东西没什么变化, 包括那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破旧桌椅也是,窗台上五颜六色的风车恍如昨日,没有褪色也没有沉灰, 这或许就是梧言异能的妙用,物体上的时间流逝也能控制。
窗帘没拉, 冷清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木质地板上。
浴室里逐渐响起水声。
洗去在火锅店里沾染的味道后关上花洒, 下意识想从悬挂着毛巾的金属台上拿衣服却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忘记拿衣服进来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要什么样式的呢保暖一点的比较好吧?
睡衣。
话音落下, 一套白绒底的睡衣落在台上,花纹梧言没过多去构想,不过, 既然是加绒的第一印象果然还是毛茸茸的动物啊
指尖捏了捏睡衣帽子上的耳朵,没有过多挑剔,直接套在身上。
不过说起武装侦探社,梧言脑海里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一件在圣诞节晚上白雾弥漫之前的一件令他十分在意的事情。
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名为《殿堂》的小说,里面夹着一张只有一条歪歪扭扭线条的纸。
这本书是江户川乱步给的,纸条估计也是他故意夹在书里的,那么,他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事呢?
将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搬运到桌子上,这个疑问没能困惑他太久,反正明天去武装侦探社时,他总会知道的。
坐在床沿,梧言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那是一件要在酒吧里才能完成的事情。
零碎的信息逐渐开始拼凑。
「信」、「老板」、「礼物」
啊
是日记本。
老板在酒吧时反而不好找,当他走了之后梧言的行动瞬间方便起来,唯一的问题是他在酒吧已经呆这么久了,没见到过什么日记本之类的东西。
就连之前打扫酒吧的时候也没看见过,除非梧言目光缓缓上移,盯着房顶的天花板。
酒吧没有能够上阁楼的通道,最起码梧言没找到,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阁楼。
而且之前太宰治找卡老板说可能是打扫卫生的时候掉在什么地方了,说是打扫卫生是不是换成整理东西更为合适一点。
如果老板更换了地方的话
那八成在吧台后面。
梧言重新打开灯光走下楼梯,在吧台后面一本没有任何封面像是记事本一样的本子静静的躺在那里,一眼看过去很容易被人忽略,摆放的位置加上它外表的随处可见将这一本日记本显得和记账本一样。
说是起眼却也不起眼,说是明显那确实是明显。
难道说这算是老板的恶趣味?
不过梧言却感觉老板应该挺失望的,以对方的性格来举例的话就像是站在门后等待很久准备吓朋友一跳结果发现朋友扭头转身根本不走这过的那种感觉?
日记本里有几页被撕掉了,或许是后来老板找出来的时候撕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之前就撕了,未知的题目会推演出数种走向。
撕掉的几页可能会是当初老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写下的一些话?也有可能是一些他属于他的小秘密。
收拢脑海里分散的思绪,指尖翻开日记本,字迹随着时间推移有些扩散晕染的模糊,不过不影响观看。
「日期:(被划去) 天气:晴
我似乎是趴在吧台上睡着了,也有可能是穿越了,因为我大脑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没有任何人是睡觉会睡失忆的,但有两件事情如同枷锁一般将我束缚在这片大地上,让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一,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二,我要等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不知道。
他(她)多久回来?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只有对方一定会来,就在不久的将来。
为了以防我忘记这唯一能够证明我存在的东西,我觉得我得写一个日记,以免哪天我从床上醒来会大脑空空的再次忘记。」
第一篇日记写的有点不熟练,连带着字迹也像是小孩子那样歪七扭八不工整,日期写了很多个数字却都被划掉,似乎是对于时间有点混乱。
「这是第二天,我尝试着给酒吧开门,但是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酒吧里居然没有酒?
这真的是我的酒吧吗?我是不是被人从后背偷袭打晕被人洗劫了酒吧?
总之得先去购货,可是我出门的话会不会刚好错过我想等的那个人?」
这一篇没有时间,甚至天气也没有,梧言猜测老板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从文字里虽然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字迹却比第一篇还要潦草混乱。
后面干脆直接被撕掉了好几页。
「在经过一些波折之后!我的酒吧还是顺利开起来了,但有一点让我疑惑的是,之前在采购时遇见的那个青年好像认识我。
难道说他是我失忆前的熟人?!哈哈哈怎么可能啦,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听起来很荒谬,但在我找到那页纸前我也觉得很荒谬。
话说回来,那个青年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从习惯和长相以及说话的口音打扮种种方面来看都不像,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他好像很怕冷的样子,明明已经快入夏了。」
光是看见这个冷字,梧言已经可以猜出对方是谁了兰堂先生。
不过,老板居然能这么快找到那张「书页」,果然是「书」的故意为之?
指尖翻到下一页。
「我确认了!他果然好像是认识我,确切来说是对我的长相感到熟悉?
但让我感到一头雾水的事情又发生了,他也不知道我是谁。
哦,那感情就是撞脸了。
在这么大的世界里,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长相相似度到达五分之三就可以称作相似。
也就是说概率还是很大的。
那没事了。」
后面又被撕掉了好几页,梧言手指捏了一下本就不厚的记事本,目测大概只有十几页的样子。
相比较之前墨水的晕染模糊,这一页字迹清晰许多。
「好久没写日记,我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硬要说就像是一颗耀眼的流星坠落在眼前,让人不得不去靠近去观察,这是来自于我最深处的意识反应,也是刻在我灵魂深处的枷锁即将被解开的预兆。
我看见了那位少年,他阴郁孤僻的气质难以融入这个世界,我觉得我得帮帮他,以至于我一瞬间就想起来了接下来我应该做的事情。
仿佛是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的本能。
我从门缝中观察着那位少年,少年吃完午饭好似在发呆一般望着天站了许久。
天缓缓黑了下去,他依旧维持着站姿,我甚至怀疑他变成了雕塑,但少年开始动了,他先是观察了外面的情况,看上去十分警惕如同一只来到新环境的小猫一样警惕不安。
接着他头也不回的朝某个方向走去,我悄悄的跟在他后面观测着情况,现在的横滨实属不安全,我很担心他会被什么人抓走,毕竟他人生地不熟,而我贸然上前肯定会激起他的敌意。
他跳进了桥洞里,看上去是打算在那里度过一夜,这是个聪明的决定,只不过我记得好像某个港口黑手党喜欢在这里跳河这消息还是兰堂告诉我的。
说起来那个港口黑手党也是一个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如果他们能够交上朋友就好了,同龄人之间一向容易产生友谊。
如果我猜的不错,在天亮之前他是不会离开桥洞的了,再详细一点的话,我应该会在酒吧里等他,我对这件事情坚信不疑,那页能够让我诞生的纸上是这么写的。」
从这一篇看起来,老板跟兰堂先生的关系已经变得熟悉起来了,梧言目光落在开头,一抹绯红逐渐攀上耳尖。
原来他当时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形象啊?!
带着逃避意味慌乱翻向下一页。
「不出所料,第二天我又见到了那个少年,他看起来想要来找工作,我有些为难,他看起来还没成年。
但他却满脸震惊的表示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感到有些好笑,但很快又意识到,他既然能够成为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确实是有可能成年了的。
甚至还有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少年所展现出来的一切身上独特的气质和见解,仿佛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这世间的所有事情他都知晓一样。
出于我该死的好奇心,我试探了他一下,果然,他不是本地人。」
日记确实是一个能够保留住时间的东西,原本这些事情已经被梧言遗忘在脑海深处,经过翻阅这本日记,梧言一瞬间回想起了当初的震惊和无奈。
对于穿越的震惊,以及,不得不跟人打交道的无奈。
「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会有原因,我的出现既然是为了这个少年,那么在我完成这项「使命」之后,多余的人自然是需要退场的。
没有了任何锁链束缚在这片大地上的我,理所应当的会飘上虚无缥缈的天际消失。
把酒吧托付给少年后说是托付或许用哄骗更为合适?不过我的使命就应该快结束了,这意味着我的生命也即将达到尽头,但我却仍旧放心不下那个少年。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揣测不安的就像是一个迷失在繁华城市里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他的眼眸中充斥着绝望和孤寂。
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但我每次合上眼睛脑海里却无端的想着那个少年。
他是很聪明的一个人,但看起来很瘦弱。
但在这个世界聪明却没有实力是生存不下去的。
我被创造出来的短暂生命里接触的最多的人,只有兰堂。
兰堂是一个法国超级异能者,这一点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仿佛出厂设置一般。
兰堂同样也是我的好友,我不在乎他的目的和身份立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吧老板,即使如此,我也在与他的相处中逐渐感受到他的变化。
他恢复记忆了。
他说我长得像他以前的一个熟人。
我深表荣幸,如果能够以这副皮囊交到兰堂这个朋友也是我的幸运。
因为这是我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属于我的痕迹,我希望有人能记住我的存在。
同时我也感到害怕,我怕他会在我死后也逐渐走向尽头,我不想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我却无能为力。
我与普通人不同,我甚至不敢告诉他我的一切,我不想被忘记,这样很自私,我知道,但我就是一个这样一个人,我恐惧会失去这一段友谊,他这个朋友。」
后面有些地方字迹被划掉看不太清楚,最后一页的日记字迹很潦草,梧言努力辨析才勉勉强强能够看懂,像是在被什么追逐一样,充满焦躁急迫的意味。
「我,在最后写了一封信给他。
我尽量写得十分轻松,就像是我跟他一直说想要吃街头的那家拉面一样,希望这样可以缓解他负面情绪的滋长,即使杯水车薪。
我把那页纸和信一起交给了他这也是他一直问我我却没有回答的答案,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也许是感觉自己被欺骗了的愤怒,也有可能是这些年浪费了感情的失望。
那页纸的能力我知道,兰堂看过之后肯定也会明白祂的重要性,我本应该将那页纸直接给那个少年。
只是,兰堂和那个少年身上情绪太像了,不同于兰堂,少年身上平静随和背后那股近乎偏执的阴郁给我的感觉更加危险。
而兰堂,却是对未来的茫然和对过去的绝望,所以我选择在我生命的最后,引起他的兴趣和注意,让兰堂见到那位少年。
已死之人是不用多操心什么的,所以,他们相遇会引起什么反应就不关我的事情了,我尽我所能啦!」
老板居然会是一个直觉性选手,神经大条却运气不错。
不过根据日记来看,老板似乎之前一直以为兰堂先生会跟他成为朋友是他外貌的缘故?
梧言眼眸里浮出困惑的情绪,脑海里回想起兰堂在死前把信交给他的反应以及兰堂对老板的种种,都不像是出于相似这个词就可以做出来的。
嘛,从之前看老板跟兰堂先生的相处来看应该隔阂已经说开了,毕竟无论是兰堂先生还是老板,都不是性格自卑又腼腆的人。
这本日记本如果是在老板失踪后没多久发现,或许能为梧言弥补许多情报上的不足以及便捷。
现在翻开看,里面更多是老板表达自己对梧言的重视,原本没有自己的一些内容被撕掉了很多。
如果这本日记真的这么薄的话,重量不太对。
把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一张卡被透明胶黏在最后一页上面,那页纸甚至还用黑笔特意标注了工资两个字。
卡看上去被黏了很久,透明胶有些泛黄,在工资二字之前还有其他字迹,只不过被划去了,梧言合理猜测可能是老板在消失之前以防酒吧亏损自己无法生活而留下的资金。
一家一直亏损的酒吧是如何存下这笔钱的?
太宰之前说老板似乎是商人,难不成酒吧已经沦为他的副业。
可能性很大。
无论是兰堂先生还是老板本人都说过酒吧只是他的一个爱好。
这个日记本里记载的内容有一些与梧言认知里出现的悖论,比如酒吧是在他到横滨以后才出现的。
「书」的发动需要有前因后果的逻辑,既然老板现在依旧活着,那么「书」受到他维度的影响自动完善设定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对于时间这个话题,一向有很多悖论。
撕下被透明胶贴在纸上的卡,由于时间太久,粘的十分牢固,那页纸肯定会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梧言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同时不忘给手机充上电,既然比水流已经知道他的位置和信息了,也不用再故意去隔绝网络。
有些事情即使逃避也总会被找上门的吗?
举起手里指尖捏着的那张卡,无奈的叹息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十章之内要完结了。
所以,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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