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
兰斯洛特摘下耳麦就冲出了指挥室,他脑内一片空白,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要去机甲停放处。
他要去救乌利亚。
兰斯洛特想要加快速度,可脚下却是跌跌绊绊的。
“乌利亚!乌利亚!”他心里一直在重复这个名字。
乌利亚炸了虫渊,即使帝国军舰装配了整个星际最顶尖的防震装置,此刻它以及因为爆炸的余波感受到了明显的晃动。
兰斯洛特的心里更慌了,耳边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军舰的明显晃动,通道里行色匆匆的士官,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乌利亚现在生死未卜,需要他去救援。
他几乎是跑出了人生最快的速度,在他冲进机甲停放处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黎风,请你让开。”
黎风就是之前在地下城与他交易的星际海盗,不知为何,他现在是兽人国的高级军官,挡在了兰斯洛特面前。
“我和你一起去。”
兰斯洛特眼神本是透着寒意,在听到他这话后收敛了情绪,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只在一个转弯进入机甲停放处前说了声“谢谢”。
兰斯洛特也不管操作人员的检查,连台阶都不走,直接一个侧身就翻上了机甲操作室的平台,俯身进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多余,用了不到别人三分之一的时间,兰斯洛特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已经点火冲出了军舰。
乌利亚!
乌利亚!
乌利亚!
乌利亚......
兰斯洛特内心的声音一直在响着。
他一路向下,沿途只剩下虫族烧焦的外壳零星挂在岩壁上,甚至隔着机甲好像都能闻到腐臭的味道。
兰斯洛特下潜的速度极快,同时身体也出现了高压下的不良反应。
头晕眼花,快速的下潜导致心肺无法及时做出调整而出现胸闷的情况。
就算是这样兰斯洛特下潜的速度也可以减少分毫,他做出的对策就只有拿起急求舱中的肌肉增强剂,眼睛都没眨就插在了自己手臂上。
他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显示屏,他在疯狂的寻找乌利亚,哪怕只是一点机甲的残骸。
他将无数漂浮在空中的碎片看错,经历了多次欣喜若狂后的满心失望。
“乌利亚你到底在哪里!”
每一块碎片都像是机甲的残骸。
每一点闪光都像是南冕的金边。
每一个空壳都像是逃生舱的轮廓。
但每一个都不是他。
搜索行动进行了三天三夜,帝国和其他国家的搜查人员也都没有片刻的休息,黎风更是私下调配了自己的星盗战舰,依旧是无果......
兰斯洛特仅仅凭借自己一人就搜遍了虫渊三分之二的深度。
搜索的人员换了一波又一波,兰斯洛特的燃料仓也补给了一次又一次。
每天只有几支营养剂维持生命所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金色的短发好像在几天的时间内都变得暗淡了。
这哪里还是一国的太子,尊贵的姿态不剩半点。
“埃利奥特殿下,我们理解您的心情......”终端里传来一个男声,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总舰上的人。
兰斯洛特打断他:“你们理解什么?”
“殿下,您还是回来吧,身体要紧......”
“滚吧,别来烦我。”兰斯洛特的声音在整个指挥室大厅里回响,这样暴脾气的兰斯洛特,大家最开始还觉得这和以前端庄高雅的太子殿下的身份格格不入,但这几天下来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人劝得动他。
终端挂断没多久又响了起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再来烦我我直接切断所有信号。”兰斯洛特的声音伴随着低气压。
“殿下,搜查已经进行了80%了,最后20%交给他们来做就可以了,我们已经折损了一名大将,再不能连您也......”
“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兰斯洛特眼睛看向旁边的摄像头。
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将目光从显示屏上移开,眼睛中的血丝清晰可见,带着凛冽与怒意。
“乌利亚不可能死。”
他眼尾泛着红色,硬生生从嗓子中挤出这一句话。
在虫渊中游荡,纯白的机甲早已被爆炸后漂浮在空中黑色的物质覆盖,几乎看不到原来的颜色。
甚至那钢铁铸成的身躯在此刻都显出了疲惫。
军事基地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前几天还有很多人都和兰斯洛特一样,坚信着乌利亚不可能死。
但随着搜查的进度,时间的流逝,乌利亚还活着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没有人再敢去劝兰斯洛特。
有人说帝国最强组合就这么走到了头,那些曾经说他们之间融洽的关系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人在看到这样的兰斯洛特时也不免开始动摇。
若真只是逢场作戏,又何必如此执着。
当整个虫渊的搜查范围几乎已经全覆盖时,当所有人的希望都在阳光洒进那一天的早晨,像深海中浮起的一个个泡沫一般破碎。
在所有人都觉得星际的光耀晨星就这么陨落的时候。
兰斯洛特找到了他。
像是上天注定,也是命运安排,无间断的搜查,数以万计的机甲地毯式的搜索,最终找到乌利亚的还是他。
这几天几乎一刻都没有合眼的兰斯洛特在抱起南冕的逃生舱的时候掉下了眼泪。
他操纵机甲的手都是颤抖的。
还有生命迹象,乌利亚还活着!
兰斯洛特驾驶着机甲跌跌撞撞地逃出虫渊,他在与时间赛跑,他好像真的感觉到乌利亚的生命正在从自己指尖流逝,像是捧起一抔细沙,越用力攥住,流逝得就越快。
逃生舱被运回帝国军舰,兰斯洛特直到逃生舱被推进急救室都没有离开半步。
“他怎么样?我能进去吗?”兰斯洛特拦住走出急救室的医生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乌利亚元帅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个埃利奥特殿下可以放心,现在他已经进入培养仓进行身体组织的恢复了。”
兰斯洛特听到乌利亚没有生命危险后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么?”
医生面露愁容:“这恐怕不太行。”
“为什么?不是已经进入培养仓了吗?”
星际的医疗水平已经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人体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创伤都可以通过培养仓恢复。
但由于造价高,且进入培养仓相当于强制人体休眠,再进入营养液中泡着,现阶段培养仓治疗只用于军部需要紧急恢复或是十分严重的创伤。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进入培养仓代表手术部分已经结束,后续只需要人体自行恢复就可以。
兰斯洛特本是这样认为,但医生的话却又是泼了他一盆冷水。
“乌利亚元帅是重度烧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他说完看了一眼兰斯洛特,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确认,“就算是南冕这种高级机甲也耐不住粒子炮爆炸那么高的温度,我们打开救生舱的时候,他的皮肤几乎是粘在救生舱内壁上的,很多肌肉组织和骨骼.....都已经暴露了......出于对患者的考虑,我不希望您现在就进去看望元帅大人。”
医生还是顾及了兰斯洛特的感受,将他们是如何将乌利亚从救生舱中取出的血腥过程省略了。
但这还不是全部,医生的表情十分凝重,他继续说道:“希望您可以做好心理准备,乌利亚元帅能撑到现在多亏了他3s的精神力,应该是在爆炸的瞬间乌利亚元帅用精神力保护了自己,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这样使用精神力对他的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在粒子炮爆炸那么大的威力下能保住命已然是万幸,但劫后余生没有让兰斯洛特感到有多么轻松。
听到乌利亚现在情况的一瞬间,兰斯洛特的心脏像是被人揪住,心室骤然收缩,那种疼痛不是错觉,而是真的疼的令人窒息。
兰斯洛特的眼神暗淡:“所以他会怎么样?”
医生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乌利亚元帅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
乌利亚分明是知道粒子炮的威力的,知道自己会受这么重的伤,甚至可能等待自己的是死亡。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深渊。
他说是因为他想做英雄。
不是世人的英雄,而是世人中有兰斯洛特。
此刻兰斯洛特好像经历着万蚁噬心之痛,可这和乌利亚经历的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兰斯洛特自小就有的自尊要强,以至于长大后养成了从不愿意欠别人什么的习惯。
好像从一开始他和乌利亚在地下城的拍卖会上相遇,就注定了他要欠乌利亚这个人很多。
像是陷入泥潭,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
“埃利奥特殿下,在乌利亚元帅的救生舱中取出的不明物质已经鉴定出结果了,是一枚虫卵。”兰斯洛特正透过玻璃看着培养仓出神,紧急波段的通讯突然响了起来。
“虫卵?”
通讯那头的士官继续说道:“是的,除此之外兽人国的研究员好像还有一些发现,可能需要殿下亲自来一趟样本观察室。”
乌利亚临走前将总指挥官一职交给了他,现在乌利亚因为爆炸一直醒不过来,兰斯洛特也就必须继续履行总指挥官的义务。
他收了收发散出去的思绪,又朝乌利亚所在的培养仓望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刚走进样本培养室,立马就有两名兽人国研究员迎上来,带他到了一台大型机器前,那台机器高得顶到了天花板上的玻璃,从天花板的出口延伸向外。
“埃利奥特殿下,您看看这个。”兽人研究员说着,将机器上一个观测口移到兰斯洛特面前。
兰斯洛特走上前,俯身将眼睛贴近,画面一片漆黑。
一开始兰斯洛特并不知道这一团黑色有什么不对的,甚至还觉得这是镜片上沾上了什么污渍。
他定睛细看,竟是发现那团占满了整个画面的黑色物质竟然在运动,像是墨水滴在黑色的水中缓缓散开,仔细看才能发觉其中的变化。
兰斯洛特不解:“这是什么?”
那两位兽人研究员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十分地激动,但又克制着,不光是这两位,兰斯洛特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这里气氛的诡异。
每个人好像都很雀跃,但每个人的表情又都紧绷着。
兽人研究员沉默两秒,回答道:“这就是虫族之外的生物,如果它能被称为是生物的话。”
兰斯洛特皱眉:“你们观测到它了?”
兽人研究员点点头:“在虫渊的最深处,我们已经重复观测了很多次,能确认它的波段和我们曾经接受到的一致。”
兰斯洛特:“它们是一直都生活在虫渊最深处的吗?爆炸把这个出口炸开了?”
兽人研究员有些诧异,像是觉得兰斯洛特并不会问这些,他解释道:“应该不是。虫渊最深处已经到了空间边缘了,三维空间无法再延伸,我们推测在那里出现了空间裂缝。”
另一位研究员补充道:“目前也只是推测,也不一定是空间裂缝,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是观测者效应。”他说着转向兰斯洛特,“不知道埃利奥特殿下对量子力学有没有研究?在双缝干涉实验中就出现过与现在类似的情况。”
兰斯洛特回道:“你说的是双缝干涉实验时,在有观测者和无观测者的情况下实验结果不一致的情况么?”
兽人研究员没料到兰斯洛特会知道这些,因为他们平时接触到的较高职位的人对于这些知识几乎是一窍不通,像兰斯洛特这样能说出一二还愿意深入了解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兽人研究员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他继续说道:“没错。按理说观测者只是从一旁看着实验,完全没有干涉实验,而那些粒子,没有思想的粒子就像是长了眼睛,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有人看着自己它就会是一种表现,没人看着自己就是另一种表现,这是多么的诡异,就真的好像粒子长了眼睛。”
见同伴越说越兴奋,一开始说话的那位研究员把话题拉了回来:“那种无名生物就好像是被观测的粒子,当有虫族时它们就只会蜷缩在异元空间,当虫族数量少于某个数值甚至消失时,它们便会从异元空间里出来。”
兰斯洛特问道:“现在能确认这种无名生物对人类有没有危害吗?”
兽人研究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这么说吧,这种生物就好像是微型黑洞,它正在以一个逐渐增大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物质。”
也就是说,如果放任其发展,这种无名生物会在不久的将来长成无比巨大的怪物,吞噬一切的怪物。
兰斯洛特突然想起乌利亚逃生舱里的那颗虫卵:“如果虫族的数量再次回到一定的数量,‘观测者’又出现了,无名生物会消失吗?”
兽人研究员叹了口气:“我们预估无名生物长到无法控制的状态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算我们用克隆完全复制现在的虫族时间也来不及,除非......”
“除非什么?”兰斯洛特问道。
兽人研究员还没来得及回答,样本观察室的门被人“砰”的打开了,一名气喘吁吁的士官站在门口,也是兽人国的人,因为跑得太急,头上毛茸茸的耳朵都露了出来。
他朝着众人喊道:“化验结果出来了!乌利亚元帅逃生舱里的虫卵是一枚珍贵的虫后卵!”语气中的兴奋不言而喻。
兽人国研究员这才木讷地答道:“除非我们有一颗虫后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