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哑然,半响道:“说明白点。”
元常耸肩,“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问他自己呗。他若想和你走,那么本王就劝我主放他离开,怎么说,我主曾立下重誓,只要是贺兰骢自己选择离开,一定放他走。若是他选择留下,也希望殿下有成人之美的气量。”
“这?”干戈犹豫。
……
皇帝在驿馆内焦虑不安,绕着木桌已不知转了多少圈。元常去西戎国大营有一整天,到现在仍无消息,天子心中无底,忐忑良多。搓了搓手,皇帝晃着脑袋,“怎么还不回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傻乎乎的人进来,拿着一只梨子,吭哧咬了一大口,嘻笑道:“好吃,相公,你也来尝尝。”伸手,把梨递到皇帝面前。
眼前似什么闪过,皇帝一手打掉梨子,语气急促,“贺兰,朕不会与你一起吃!”
人当场愣住,僵直地站了片刻,顿时委屈不已,“你为什么不吃,味道很好,很好啊!”说着,蹲下去,要捡被打掉的梨。
皇帝拦腰把人抱住,头蹭着他的后背,伤心地道:“贺兰,味道再好朕也不要去吃。”皇帝哽咽着,无法与他去解释,他们二人不能合吃一只梨,分食梨子,意喻分离。
天将黑时,元常终于返回驿馆,见到皇帝,直接摇头。
皇帝心凉了一片,低头,小声道:“除了那个条件,其他他都不依,是么?”
“是。”元常道:“也算不是。”
嗯,皇帝惊讶,摇头,表示听不懂。
元常长叹一声,“干戈改了条件,此条件只限于你二人个人恩怨,不会牵连旁人。”
“说吧,他想怎么样?”皇帝此刻也没办法,先听元常说说干戈的意思。
“这是他的亲笔信,你自己看吧。”元常自怀中拿出信函,交给皇帝,自己则躲去一边喝茶。
干戈的信很简单,担心自己兄长的病情,欲带人回西戎国医治脑疾,待其痊愈后,由其自行决定去留,旁人不得干涉。否则,不惜兵戎相见。
捧着信笺的手有一瞬的颤抖,若是罢兵祸为目的,这个结果再好不过。可是,天子的心痛的无以复加,就这样放贺兰离开么?离开朕,谁去陪他戏耍,谁去哄他入睡,谁去为他揉脚?
“陛下,臣已尽力。”元常幽幽地说着,心里也不好过,这几年,他也习惯了一天到晚傻玩傻闹,却把皇帝彻底改变的傻皇后。
“你先下去歇着吧,让朕好好想想。”皇帝颓然倒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
元常拱手,一副少有的正经相。
那天夜里,皇帝把他的傻皇后哄睡了后,没像往常那样,为他揉了脚之后就寝。皇帝熄了灯,孤零零坐在窗前,就着月光,把碧玉壶的扁壶嘴送入自己口中,苦饮至天明。只想与你牵手百年,难道真的没有机会?
皇帝不知,同样无法入睡的干戈,拥着黄文,仰望着九天高悬的明月,心道,天道公允,这场命运游戏,你我都逃不掉,那就把公道还给上天。
接下来,对垒的双方,都很平静,好像西戎国大军就没有兵临城下。渔阳城内,百姓丝毫没有因为城外的三十万西戎大军压境而慌张,茶楼酒肆依然是食客满座,走街串巷的小贩叫卖声仍是不绝于耳。这,就是天子御驾亲临产生的效应。
借着这个机会,皇帝带着贺兰骢,在渔阳城四处走动。曾答应他,带他诳京城,一直不得实现,如今就在渔阳,了了他的心愿罢。眼里全是这几天又安静下来的人,皇帝的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正常呼吸。这是什么感觉,难道是即将分离的失落吗?从不知心被撕裂是这么的痛啊,比起那次还要痛啊!
“相公,这个送给想南好不好?”贺兰骢拿起一只南国女娃的布偶,叫皇帝过来看。
“好,那送给念北什么呢?”皇帝赶忙点头答应,同时又提醒着他,别把自己的儿子忘了。
“哦,念北啊,那就这个好了。”又拿起一个放牛娃的布偶,把两个布偶在手中摇晃,冲皇帝微笑,示意他要付钱。
不用天子动手,宁羽一旁早把碎银扔给了货摊小贩。
用午膳时,皇帝把一只椒盐虾剥好皮,递到贺兰骢面前的小碟,笑问:“贺兰,买了两只布偶,是不是想念北和想南了?”
听者闻言,停箸想了想,然后点头,“嗯,想。”
皇帝又问:“贺兰,如果让你到个朋友家玩些时日,你还会不会想他们?”
贺兰骢傻傻一笑,“想啊,他们很好玩,就是会动的大布偶。”
扑哧,皇帝笑了出来,附和着他道:“是,他们就是贺兰的大布偶。那相公再来问你,若是那个朋友不想让你回来看念北,你会不会就留下了呢?”
“呃?”贺兰骢不解,“为什么要留下,不回来看念北他们啊?”
皇帝黯然,“这个无法解释,就是那个朋友一定要留下你,让你在他家长此居住,可你又想念念北,那你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贺兰骢冥思想了很久,还是不解,嘟着嘴,他说:“想念北,又不让我回去,那我就拿尺子打他好了。”
皇帝猛地扔了筷子,把正在进膳的人紧紧抱在怀中,丝毫不在意那人满是油渍的嘴巴,污了自己的衣衫。他说:“贺兰,朕好开心。今天你的话,是这五年,朕听了最为开心的话。”这是那次宫变后,五个年头里,皇帝最辛酸的时刻,因为开心,所以辛酸。
“相公,你是不是不要我啦?”傻傻的人,突然冒出这么个问题。
皇帝一怔,下吧蹭着他的头顶,说:“不会啊,怎么会?全天下的人不要贺兰,朕也不会放手。你是贺兰,朕的贺兰,独一无二的贺兰,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朕只要你。”
“嘻嘻。”怀中的人,忽然笑了。
三日后,渔阳城门打开,夹道欢迎西戎国的使节。在西戎使节随行的一行人中,两个身份特殊的人,走在队伍中间。
黄文左右观望街景,道:“和那几年没什么变化?”
干戈道:“你常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