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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出征随之而去的,还有坦族拒和诏书。
  便是于城楼目送军队出征这样的场合, 秦书也依旧没能见到静嘉,她被禁足地彻彻底底。
  “殿下。”
  “温大人。”
  秦书朝他颔首示意。
  在城门下相遇, 两个人随同而行。
  身后始终有人跟着, 也说不了什么。
  “有叶华年的消息吗?”
  她问。
  “暂时还没有, 算算日子庆川军大抵过了沧幽,刚至格里中境。”温庭之解释道,“还没有来得及写信, 便是写了也没有这么快能够传回上京城。”
  秦书正欲启唇说什么,恍然听到远处回荡传来的闷沉擂鼓声,望去目光漫远,“温大人……要出兵了。”
  温庭之看向青山作景的城楼,微敛的眼底言绪不辨, 耳畔的鼓声似乎将心跳的力度也敲的沉重了些。
  在走到月台下汉白阶梯时, 成和公公迎面自台阶走下来,俯身带笑的行礼, “参见殿下, 温大人。”
  “成和公公……”
  秦书见到陛下贴身几十年的这位, 不免有些讶异。
  成和公公颔首微偏了身子对秦书道,“殿下, 太子召温大人见。”
  按理,成和公公当是一同被禁在长生殿的,如今却是替太子殿下跑起了腿……
  这位鬓发白须始终神色谦和的老臣此刻的出现, 让人不得不去猜测中枢又发生了什么。
  莫非是陛下终于‘转醒’,下了谕旨,令太子监国……
  秦书看向温庭之,他也恰将目光偏过来。
  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相视几许,秦书道,“既是太子殿下召见,那温大人去便是,本宫自行去城楼即可。”
  “微臣先行告退。”
  温庭之看了看她,随成和公公离开。
  秦书看着他的背影稍稍出神,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她收回思绪提裙继续走,朝另一个方向前往城楼。
  在快要到时,遇到了契雅。
  坦族王既在大郢,届时定会随太子一同前往城楼。
  “契雅。”
  她方才在身后喊了一声,秦书回过头在原地等了她一会儿,“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不必随你严君一起?”
  “不用,我和严君请示过了。”
  契雅弯着眼睛笑了笑,秦书也轻轻扬唇。
  她似乎总有让人能扫开云雨的能力,整个人都纯粹干净,笑容是一看便能让人心软的灵。在她面前,也总会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所有的戒备。
  她今天穿着绯色裳衣,藏青湖绿的丝罩长裙,金缕腰饰缠腰,玛瑙耳坠勾着流苏面帘,手臂上的丝绸缎带随风飘扬。
  看着她的眼睛,好似能见到大漠孤烟下,铃铛作响,天地唯少女骑坐骆驼,双手合十向落日祈祷。
  细瞧美人,本就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情。
  “真漂亮。”秦书指尖划过她面帘的金色流苏,不吝赞美地笑了笑,挽过她的手,和她一起走上城楼的石阶。
  石阶一步很高,每一步都要将裙摆提的比平日里走路高许多才不会踩到。
  在城楼俯瞰而下,是上京城的恢宏壮观。
  此番城下千军万马,暮色苍茫,乱云飞渡,顷刻振声挥臂间即能气吞山河。
  契雅攀城楼尚来不及平顺气息,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地屏气失言。
  秦书也是第一次,在城楼上所观雄兵列列,都城缭绕云雾,仙境如梦。
  “果真是,大郢……王朝。”
  契雅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跳的很快。
  她出神叹然道,“殿下,我……我好像有些明白太子殿下的野心了……”
  国之强如此,何惧横扫四海。
  秦书也怔然地望着城下。
  虽高处不胜寒,但此刻冷风瑟瑟萧萧,扑面而来冷彻入身,却是心脏滚烫,热血难凉。
  东方炎龙,是令四海畏之,敬之。
  契雅被风吹的眼角沁泪,缎带飞扬,她对着远处的将落未落的夕阳大喊,“和平万岁——”
  风声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嗓音吹散,像拂散蒲公英那般轻易。
  契雅嗓子都喊咳嗽了。
  秦书忍不住笑,双手拢在唇边陪她一起喊,“和平万岁————”
  “殿下!”
  契雅忽然就这么扑过来抱住她,趴在她肩上很大声地告诉她,“我真的不想有战争!”
  “我知道。”
  秦书抱紧她,“我知道……”
  她知道和平来之不易,也知道因为桑邶的求亲和诏,契雅始终都隐隐有一个心结。
  “殿下,我送你一个礼物。”
  契雅抱了一会儿松开她,低头从取下了左手食指上的戒指。
  是样子很简单,但很漂亮的一枚戒指。
  银戒纹路好似树枝,相接处未闭合的两端是雕刻到花瓣片片精细的白茶花和一端末尾的分枝。
  这枚戒指似乎从见到她第一面就一直戴着,无论首饰怎么换,这戒指始终都在她手上。
  不用想也知道很珍贵。
  “这是严君送我豆蔻之年的礼物,送给你。”契雅说着就要给她戴上,秦书连忙将手藏到身后,“这么重要的礼物,怎么可以送给我。”
  她理了理被拂到眼前的发尾,看着她笑道,“殿下,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故土来这么远的地方。我在大郢认识了好多朋友,特别开心。其实我想给你们每个人都送礼物的,可是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要送你们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说,“大郢繁荣昌盛,什么都有。想来想去,我只有这个最珍贵了。”
  秦书轻轻推她一把,“认识你我们也特别开心,你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契雅低头笑,还是坚持把戒指送给她,“那你收下好不好,我想留点什么给你们,也留在大郢。我回去以后,说不定以后一辈子都没办法再见了。”
  秦书被她说的伤感起来,垂眸道,“坦族几乎每年都来访大郢,你随使臣一起来不成吗。”
  “行呀,那得跟严君三请四请才行,要不然不跟着他来,他一定不放心的。”契雅牵过她的手,将戒指给她戴上,“时间久了我怕你们忘了我,把这个留着,你看到就能想起我了。”
  契雅扬眉开心地牵起她的手,“你看,刚好能戴上呢。”
  秦书笑了笑,挽过她的手臂枕在她肩上道,“多谢契雅公主赏赐。你等着,等我回去想一想,我也要送给你什么珍贵的东西,免得你回去也把我忘了。”
  “好,不珍贵我可不要的。”
  契雅语气骄傲地回了一句,秦书笑着拿脑袋撞了她一下。
  “殿下。”
  “嗯?”
  “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
  “不会。”
  “嗳,殿下,大郢的花真的好漂亮,特别好看。”
  “你也好看,像花儿一样好看。”
  契雅莞尔笑,她们站在城楼上,迎风而立。
  “殿下,今天之后,坦族的拒亲诏书就将正式地,成为开战的契机了……”
  平静低语的声音随风过散,秦书没太听清。
  大风起兮,云卷飞扬。
  城楼送征,秦书所站的位置是在西侧的瞭望台,温庭之在她身侧。
  秋风走马号角长鸣,是擂鼓震震。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秦书轻念了一句,温庭之凝目看过来,见她笑意萧瑟,“庭之,我从前听夫子教的、还有书上看的那些诗句,都只觉写的好,说不出来的好。今天似乎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
  古来征战几人回。
  写的真好。
  百万雄兵凯旋时,能有几人归?
  温庭之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人揽过来,安静地抱着她。
  秦书靠在他肩上看着浩荡长军越离越远,眼前好像也看到了风沙烈烈。
  “今天之后,坦族的拒亲诏书就将正式地成为开战的契机了……”
  秦书喃喃说完,恍惚觉得有些熟悉。
  瞭望台上的冷风醒人心神。
  她心底蓦然下沉,仿佛陷入沼泽。
  莫名而生的不好的心绪,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
  温庭之察觉她的情绪,扶着她的肩认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