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撒娇粘人的性格不一定和年龄有关,有些就是天生的呢?我觉得阿白挺喜欢让我揉揉抱抱的。
“而且,我一直认为妖族的年岁和人族的年岁不能等同看待。那些修炼了百十来年刚刚有灵智或者可以化形的妖族,其实和人族的孩童相差不大吧?也许智力和力量上要高出许多,但是心智成长方面,他们却欠缺很多。”
说到这里,裴湘轻叹一声:
“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狐狸精爱上书生的故事了,在大多数的民间传闻里,狐狸精实在是太好骗了,简直就是傻白甜小姑娘。”
这话让白锦觉得很难回答,他不知是该强调阿白心智成熟不粘人不喜欢揉揉抱抱,还是该赞同裴湘后半段的论调,就是某些爱上书生的狐狸精实在是傻白甜。
白锦沉默了一下,裴湘就当他默认了她的话,便和这位面冷心软的道长打听起妖族化形的一些事情来。
“化为人形是需要什么机缘吗?还是时间到了,他们就能自然而然地变化形态了。”
“妖族种类繁多,各有各的特点。比如咱们溪边的那棵老树,他已经生出灵智好多年了,但是因为种族的特性,在最近一二百年之内,他是化不了形的,甚至都不能离开溪边那个地方。但是有些妖族就不一样了,比如狐族,血脉纯度足够的狐族天生就有灵智,长出第二条尾巴后,他们就可以化成人形了。”
裴湘马上联想到阿白那条蓬松的大尾巴,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第二条尾巴是一点点长出来的,还是一下子就生成了?”
白锦对这个话题很有耐心,他给裴湘认真地解释了一遍狐族的某些常识。
裴湘若有所思地点头:“啊,这样啊,就是说,在第三条尾巴长成之前,每条尾巴都是一点点长出来的。但是第三条尾巴之后,再想多长尾巴,就得接受雷劫,历劫成功之后,新的尾巴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白锦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边散步一边谈话,尽管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步伐,但还是走到了竹屋门口。
裴湘觉得谈话意犹未尽,对方倒是眉目浅淡,告辞后就立刻离开了。
晚上,裴湘在房间内发现了一个能够自动冒出热水的木桶,轻轻欢呼一声。她一边暗自感谢准备了这间竹屋的不知名人士,一边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
当她擦着头发走出屏风后,发现之前一直让她担忧的阿白也回来了,正懒洋洋地趴在窗边,好似在欣赏窗外的夜色。
这一刻,裴湘忽然觉得,阿白已经是一只成熟优雅的狐狸精了,看他欣赏夜色时沉稳悠然的姿态,绝对让人不敢小瞧。
她心里嘀咕着白锦道长的话,忍不住想,之前是不是自己误会阿白了,他真的是稳重可靠成熟的小伙伴,而不是喜欢被揉耳朵捏爪爪的小狐狸?
阿白回头看了裴湘一眼,尾巴尖儿晃了晃。
裴湘凑到他跟前,试探着伸出手揪了一下他的尾巴,又rua了rua 。然后,她发现阿白的碧色狐狸眼微微弯了一小下,明明是很享受的。
于是,裴湘又挠了挠阿白的下颚,不出意料,阿白的表情变得更软和了,虽然他在极力表现不为所动的样子,但是却瞒不过裴湘的观察。
“阿白,我今天打听过了,隔壁的白锦道长说,等你长出第二条尾巴后,就可以化形了。”
阿白表示自己知道这件事。
于是,裴湘笑眯眯地凑过去,故意逗弄阿白:“诶,那你最近有长尾巴的感觉吗?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听说第二条尾巴刚长出来的时候,就像兔子尾巴,小小的毛绒绒一团的。”
阿白瞬间竖起了耳朵,眼中露出被吓到的神色,他轻盈一跃,就远离了裴湘,非常明确地表示出,他不许裴湘给他做“检查”。
裴湘扑哧一笑,连忙表示自己是在开玩笑,不过,她转身时却嘟囔出声:
“可见白锦道长说错了,阿白明明是小孩子性情,就喜欢被我揉毛毛的,你看他这速度,若是真的想要拒绝我,早就跑没影了。”
转身的裴湘没有看到身后小白狐“生无可恋”表情,她忙着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物,还不忘询问阿白:
“阿白,你白天跑到哪里去了,这里不是凡俗,到处是有手段的道士,你可要小心一些,知道吗?要是发现了危险,也别硬抵抗,打不过就跑,懂吗?”
阿白耷拉着耳朵低低叫了一声。
裴湘才不管这只傲娇的狐狸精有多不满,总之,她一边铺好被褥,一边“教育”阿白如何苟,对他说了好几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晚上,裴湘躺在床上准备入睡,四周的光亮便渐渐地暗了下来,阿白依旧占据了裴湘枕边的位置。
“喂,阿白,你想单独出去住吗?”
黑暗中,裴湘捏了捏阿白的前爪,阿白的嗓子里发出舒舒服服的咕噜声。
裴湘等了等,便知道小伙伴并不愿意搬家,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握着阿白的爪子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62章
翌日,天还未亮,裴湘就起身了,连带着吵醒了身旁的小白狐。
小白狐睡眼朦胧地翻滚了一下,团到了裴湘之前睡觉的位置,熟悉的香气和被褥上的余温让小白狐很安心,他舒服地咕噜了几声。
裴湘在屏风后洗漱,她尽量放轻动作,但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小白狐的耳朵,他的耳朵动了动,忽然想到裴湘今日早起的原因。
——她要去给蔚竹老道士干活……
白锦的睡意飞快消散,他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裴湘,低低叫了一声,示意自己要出去一趟。
裴湘应了一声,白锦就迅速跑出了屋子。
一刻钟后,裴湘听到一阵敲门声,同时,白锦道长的清朗嗓音也传入耳中。
她打开房门,就看到隔壁邻居拎着一个食盒,一脸严肃地站在竹屋的台阶下,身上散发着朦朦胧胧的光晕。
“白锦道长?”裴湘定睛一看,发现白锦身上的柔和光晕来自衣料。
这位道长今晨又换了一套华丽精致的锦袍,这次是深色系的,上面绣着暗金色的繁复花纹,衬得他比昨日多了几分深沉和威严。
白锦把手中的食盒递给裴湘:“这是今早的餐点。”
裴湘连忙道谢,同时疑惑提问:“白锦道长,这早点是蔚竹道长托你带过来的吗?”
白锦抿了抿唇,声音清淡地答道:“不是,是下面的小弟子孝敬我的。我没什么胃口,又想着你今天第一次去前面,还什么都不清楚,更没有地方吃早餐,就顺便给你送过来了。”
裴湘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人口不对心的遮掩,就如同她总能明白小白狐傲娇的情绪一样。
——看来,这份早餐是白锦道长特意给我送来的。他这是担心我第一天出谷,吃不上早饭呢。
对付这种傲娇性格的生物,裴湘向来得心应手。她才不管什么“顺便”之类的借口,高高兴兴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语气轻快地说道:
“道长,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我之前都做好饿肚子的准备了,你送来的这份早点,简直就是及时雨。”
白锦背着手轻轻嗯了一声,尽力压制住上翘的嘴角。他用眼神示意裴湘,让她别傻站着了,快进屋去吃东西,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裴湘莞尔,也不再多耽搁,拿着食盒回到了屋子里。
吃了一顿暖呼呼的早点,裴湘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物品,确定没有疏漏后,就朝着幽谷外面走去。
她到达瀑布旁的集合地点的时候,比蔚竹道长告知的卯时一刻早了一些,但那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蓝袍道士在等候了。
他们注意到裴湘的出现,纷纷露出了惊奇的目光。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跟他们一样,只身来到这深山老林中寻仙问道。
不一会儿,一位气质稳重的中年道长带着七八名年轻人出现了,他一到,除了裴湘外的其他人都纷纷喊师兄并问好。
中年道长微微颔首后,就朝着不远处的裴湘招了招手。
“裴师妹,到我跟前来。”
裴湘走近,行礼问好。
那位中年道长自我介绍说:“贫道青松。裴师妹,今日开始,你就跟着贫道和在场的诸位师兄一起劳作,并共同研习典籍经文。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并顺利进入内门。”
“多谢青松师兄勉励,裴湘自当坚定道心,不辜负这份难得的机缘。”
青松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嘱咐什么。
新来的年轻人多是充满雄心壮志的,觉得自己能够通过种种考验,但是最后能坚持下来的,其实没有多少。
当然,那种能吃苦耐得住寂寞的求道者也不少,但并不是人人都有足够的天资和悟性的,资质不行,也不会被收入内门。
青松道长带着众人开始了当天的日常劳作。
裴湘跟在众人身后,砍柴、挖土、种植草药、移栽树木、开垦山地,以及担水,和其他师兄做一模一样的活计。大半日操劳下来,几乎消耗她所有的体力,到了后来,她几乎就是靠着意志力坚持了。
晌午的时候,青松道长给每人分了一份干巴巴冷冰冰的干粮和半壶泉水,大家席地而坐,默默地吃东西。不止裴湘累得大汗淋漓,手脚无力,其他成年男子也都累得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他们今日劳作的时候,偶尔会注意裴湘的状态,发现她确实默默坚持了下来,没有喊苦喊累,也没有向人求助,便不约而同地高看了她一眼。想当初,他们头一次参与这些活计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生出了要放弃的心思。
裴湘其实已经累得没有什么胃口了,但是她知道,现在不吃东西,下午就甭想坚持下去了。所以,她强迫自己咽下拉嗓子的干粮,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泉水润喉,慢慢恢复力气。
她知道其他人都在打量她。若是往常,她大概还会有兴趣结识几个人,多交几个朋友,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吃完干粮,众人略微休息了一会儿,青松道长就站起身来,一边拍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招呼大家回去,他告诉裴湘,下午还要听观里的道长们讲课。
然而,回去也不是轻轻松松地回去,上午担的水,砍的柴都需要背回去,当然,每个人分配到的重量是差不多的。
当一大捆柴火压到裴湘的肩膀上的时候,她差点没站稳,扶着树干缓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挪动了步子。
山路深深浅浅十分难行,背上又有负重,手和脚上全是新磨出来的泡和细小划伤,裴湘咬着牙深一步浅一步地跟在众人身后,慢慢走回了道观。
跟着大家简单洗漱了一下,裴湘又随着青松道长去上课。第一天听讲,裴湘没有和那些师兄们在一起,而是先和负责传道受业的道长谈了半个时辰,又写了一篇文章,让对方了解了她的程度后,才被带进了合适的小班课堂。
“裴师妹,你先跟着云鹿师叔学习,等到月底考测之后,再给你重新分配班级。”
裴湘已经从青松师兄和云鹿道长处得知,他们这些俗家弟子每个月都有考核。
考核成绩优等的,可以继续深入学习;考核成绩合格的,则要留在原本的班级继续夯实基础,巩固学问;考核不及格的,则会被送出道观,失去继续留在这里接受考验的机会。
当然,考核成绩合格了,也不是高枕无忧的。为了挑选出更有悟性的弟子,观里的道长们是不太欢迎原地踏步的学生的。所以,连续六次考核成绩合格而没有获得过优秀的俗家弟子,也会被送回山下,至此,再也找不见此道观的踪迹。
得知了这样的规矩后,裴湘顿时觉得身上的各种疼痛和疲惫都消失了。她重新打起精神,聚精会神地聆听云鹿道长的每一句话。
云鹿道长讲课的节奏不快,语调悠然,声音温润平缓,若是平日里遇见这样的授课风格,学生们大概会觉得是一种享受。
奈何,此时的情况却是不同,大家早早起床,又劳累了大半日,此时听着云鹿道长悠然平和的语调,一不小心就会睡过去。
反正,裴湘在翻书之余,发现她前面的那位师兄已经在用额头磕着桌面了,而斜侧方的一位圆脸年轻人更是坦荡,他早就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了,似乎还有口水流出来。
裴湘有些忍俊不禁,她偷偷往嘴里塞了一颗味道苦涩的草药种子,让自己瞬间“振奋”起来。
坐在上首的云鹿道长对下面的情形一清二楚,但他不会多说什么。听与不听,全靠自觉,反正到了考核的时候,自有成绩证明。
而且,并不是上课睡觉的人就一定不及格,也不是认真听讲的人就一定能够获得优秀,悟性天资这种东西,有些时候确实是非常不公平的。
等到夕阳西下,各个学堂班级散了课,授课的道长们先行离开,一位位风度翩翩,仙风道骨。
随后出来的弟子们则形象各异,有昏昏欲睡的,有愁眉苦脸的,有迷茫纠结的,也有兴高采烈的。大家见到熟人就互相打个招呼,没有人会停下里闲聊,因为所有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了。
裴湘跟着众人去吃晚饭,一路上认识了几位开朗善谈的师兄,渐渐融入到了集体当中。
道观提供的晚餐比较清淡,但是分量很足。裴湘此时完全没有了晚餐少食的养生念头,她坐在那位睡觉流口水的圆脸师兄旁,比他还多吃了一个馒头和大半碗粥。
“裴师妹果然非常人也,这胃口也很与众不同。”
裴湘轻笑,这位赵长生师兄性格开朗,待人热情,来食堂的路上围着她说了很多话,两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此时听到他调侃,便也打趣回去:
“大概是因为上课的时候,我一直在认真看书听讲,而师兄却被周公请去下棋吃点心了,所以,我现在比赵师兄你吃得多了一些。”
这话让坐在对面的崔师兄笑出声,赵长生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