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吧,去找个高难度的,找个真正命格贵重的。那样一来,你接近不了又被我撺掇得蠢蠢欲动不甘心,才有我发挥的余地。
——真心?不不,我得帮画皮鬼慢慢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对它动心的,就绝对不是真心。
——喜怒不定?折磨我?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裴湘和画皮鬼住在了扬州城里。
画皮鬼每日出门去寻找物色下一个猎物,裴湘则留在客栈里给画皮鬼画画。她没有逃跑的打算,因为画皮鬼似乎在她的身上做了手脚,只要她离开得远了,画皮鬼就能迅速赶回来。
当然,裴湘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一直在寻找彻底摆脱画皮鬼的机会。在没有明确希望出现之前,她就用自己的方法潜
移默化地洗脑画皮鬼,把自己的“歪理邪说”灌进妖怪的脑袋里,通过各种暗示和明示,给自己争取到更多存活的机会。
这一日,画皮鬼垂头丧气的回到客栈,坐在裴湘的对面磨牙叹气。
裴湘自然得好声好气地询问画皮鬼叹气的原因:
“别提了,自从你和我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再看那些能够轻易被我勾引得到的男人,就觉得万分讨厌,连他们的心都不能吸引我了。
我现在就想找一个不轻易动心的,然后让他对我另眼相看。
裴妹妹,我特别希望体会一把你故事里讲的那种矢志不渝的深情,我想要品尝最好的珍馐,不要那些廉价货的人心。”
这话让小舞娘沉默了下来。
画皮鬼咧嘴一笑,似乎很享受对方的挣扎不忍。
就在这一人一怪说话的时候,她们包租的客栈院子外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
裴湘是正常人类的听力,所以她听不太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画皮怪的耳力非凡,它坐在室内侧耳倾听外面的响动,听着听着,它忽然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画皮怪看了裴湘一眼:“裴妹妹,我的真心人可能已经出现了。”
裴湘一怔,画皮鬼就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匆忙离开的画皮鬼重新出现在裴湘面前,它的眼中有着兴奋满意的神采,也有藏得不太好的犹豫忌惮。
这样的表情,让裴湘暗自打起来精神。
“裴妹妹,我们旁边的那个客院租出去了。租客是两位外地来扬州的年轻公子,贵气得很。特别是年长的那一位,十分的严肃稳重,当然,长得也相当好看。”
裴湘先是有些迷茫,而后恍然大悟地说道:“你、你觉得他们顺眼?”
画皮鬼连连点头,喜滋滋地搓着手,颇有一种想要大快朵颐的气势。
第49章
有了新目标,画皮鬼顿时喜笑颜开,它连忙揽镜自照,细细打量着倩娘的容貌。
看来看去,画皮鬼总觉得不太满意,它换了一支更华贵的珠花簪子,轻轻斜插在如云的发髻上。
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画皮鬼刚觉得自己又美了几分,忽而瞥见低头写字画画的裴湘,顿时面色一暗。
小舞娘这些日子出落得越发清雅灵秀了。柳眉杏眸,琼鼻樱口,肌肤胜雪,风姿袅袅,让画皮鬼又羡慕又嫉妒。
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继而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子,眼底的嫉妒恶意汹涌浮现,又渐渐散去,最后,只留下贪婪和欣喜。
在画皮鬼看来,小舞娘的这副皮相早晚会属于它的。所以,她现在越娇美动人,将来它接手的时候占到的好处就越多,这样一想,它就暂时熄灭了折磨裴湘的念头。
而且,画皮鬼心里还有一点自己的算计。它对命格贵重的男子心存顾忌,需要去试一试隔壁院子的那两位俊美公子,等试出结果后,这个小舞娘说不定还有更加重要的用途。
“裴妹妹,姐姐这就去会一会隔壁那两位公子,你在屋子里老实待着,不要随意出门,懂吗?”
听到画皮鬼的吩咐,裴湘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点头答应。她望着画皮鬼欲言又止,眉目间全是挣扎和犹豫。
这样的表现,惹得画皮鬼连连嗤笑。
“怎么,裴妹妹,你担心那两位公子的性命?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有些人天生冷心肠硬脾气,不好亲近。但是他一旦开始把人放在心里后,就是真心实意吗?
隔壁的那两位公子若是你说的那种人,那他们就没有这么快对我动心,你担心得太早了。
若是……他们和之前的那些蠢货色鬼一样,见着我的样子就挪不动脚步,笑一笑就神魂颠倒,呵呵,我还不屑于吃那样的卑劣人心呢。”
小舞娘听说画皮鬼不马上杀人吃心,立刻松了一口气,她温驯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随意走出房间。
“你放心吧,外面还有我的通缉画像呢,没有你的保护,我寸步难行,肯定不会乱跑的。”
——虽然画得一点都不像,但我确实没有身份凭证。
“我自然是相信裴妹妹的。”
画皮鬼扬唇浅笑,眼波横流,语气却是忽而转冷:
“不过,我这次选定的人选就住在咱们隔壁,我怕妹妹一时心软跑出去给他们报讯,所以,不妨和裴妹妹讲明白了。
我虽然不在妹妹身边,但是妹妹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话,我都能看到和听到。
裴妹妹,在你跑出去报讯或者求救之前,我必能赶回来亲自杀死你的。裴妹妹,记得,一定要乖呀。”
因为画皮鬼的威胁,裴湘表现得更加安静柔顺了,甚至连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少了不少,惹得画皮鬼轻嗤一声。
它警告完裴湘,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打算去会一会隔壁的贵公子。
那两位身上的威压带给它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按照画皮鬼以往的经验,这种人的出身必然非富即贵,才能仅凭命格就如此压制它。
再没有遇到裴湘之前,画皮鬼对这种天眷之人一向是避而远之的;在遇到裴湘之后,它渐渐生出了野心和不甘。
近来,画皮鬼时常问自己,大家都是天地间的生灵,凭什么它就要退却回避?凭什么它就要和次一等的人类勾勾缠缠?它有着最美丽的容颜,自然要捕获最优秀的男人,品尝最美味的人心。
——若是能夺得那样天之骄子的真心爱慕,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不知道这些高高在上并受神灵眷顾的男人们动了情之后,抱起来是什么手感?他们温柔说情话的时候,该是多么迷人。
——裴妹妹讲的话本多有趣呀,那些高傲冷漠的男人,比我之前撩拨的风流书生有意思多了。
——千万人中,独独对我温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只有这样珍贵难得的人心,吃下去,才能让我感到真正的饱腹满足吧?
被裴湘的古代版《霸道总裁爱上我之柔弱/娇蛮/伶俐/冷艳小画皮鬼》故事洗脑过的画皮鬼,兴冲冲地离开了。
讲故事的人则坐在桌案后专心地画画,耐心等着画皮鬼铩羽而归。
果然,几天之后,兴奋离开的画皮鬼败兴而回。
“裴妹妹,他为什么轻视厌恶我?”
裴湘露出迷茫的表情:“轻视厌恶?你做了什么让人忌讳的事情了吗?那人呵斥你了?”
画皮鬼摇了摇头,稍稍和裴湘透露了几句实情:
“没有,我都没怎么和他说上话,只是‘偶遇’了几次。那位公子也没有呵斥我,但是他的情绪……他若是排斥讨厌我,我能感受得到的。”
——我会觉得对方更加难以接近,若是妄动,就会受到伤害,甚至,我的画皮都可能自动脱落。
裴湘歪头想了想,尝试着给画皮鬼分析:
“我没有见过隔壁的邻居,但是我知道你不会选错人。那样的话,那两位必然见惯了女子的邀宠手段。
就像,嗯,咱们之前在那个府里的时候,想要攀高枝儿的丫鬟不是经常‘偶遇’老爷少爷们吗?其实,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你情我愿而已。”
画皮鬼蹙眉,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那他也不该对我排斥警惕呀。有人倾慕他……多好呀,不是应该心里得意吗?就是不得意,最多就无视我呗。
可他的气势威压怎么会那么重,现在,我连靠近他都难了。”
裴湘眸光微亮,但是很快就遮掩过去,继续扮演苦思冥想的小舞娘。她诱导性地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最后,不用裴湘亲自说出口,画皮鬼就“自己”想通了:
“年长的那位肯定是看出我的心思了,他厌烦我,可能是时机不对。
他们从外地来扬州,出身贵重却只是租赁客栈的上等院子,可见是有避人耳目的事情要办。我这样身份不明的人贸然凑上去,肯定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不悦的。”
裴湘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敬佩地看向画皮鬼。
画皮鬼被这样的明亮眼神鼓励,思路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你之前说得对,我得讲究方法,用美貌勾引人只是下策,我得攻心为上。更何况……”
画皮鬼摸了摸倩娘的容貌,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裴湘:
“这个也不是最美的,自然不能吸引到所有人。也好,既然他们对‘倩娘’警惕了,那就换一个更好的,反正,早晚都会是我的。”
说到最后,画皮鬼的声音接近于无。裴湘没有听清它后面说了什么,但是从画皮鬼的眼神和细微表情中,她大概猜出了画皮鬼的打算。
——既然咱们都在算计对方的性命,那就看最后谁技高一筹吧。
果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画皮鬼除了外出远远盯着隔壁邻居,就是敦促裴湘教它画画。
这次,它不再练习什么基础和技巧了,只是一味催着裴湘画自画像,然后给它临摹。画皮鬼想要取代裴湘的打算,此时已经昭然若揭。
小舞娘似乎也猜到了画皮鬼打算,可她反抗不得,只能默默忍受。她不想浪费仅剩的时光,每日里只是专心作画。
她画了很多东西,不再限于人物肖像,房间内的摆设,以前见过的风景,学习舞蹈时的艰辛,宴会表演时的专注,还有昔日那个温柔少言的倩娘,都在裴湘的笔下出现。
她仿佛要把自己短短的一生画尽,才能了无遗憾地死去。
画皮鬼觉得自己已经看明白了裴湘的打算,也知道她这是认命了,便没有干涉她起早贪黑地作画。甚至可以说,画皮鬼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裴湘留下的作品越多,将来,它能学到的东西就越多。
由于裴湘画得太多太杂,又多是风景和器物,渐渐地,画皮鬼就不再查看欣赏她的每一张画作了。在它看来,反正每一张都是它的,等裴湘死后,它有的是时间慢慢欣赏感悟。
而现在,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碌。
十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画皮鬼忽然闯进裴湘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快换一身外出的衣服,和我出去救人。”
“救人?”小舞娘的眼中还带着一丝睡意,不解地看着画皮鬼。
“是的,你之前说过,要对男人有恩有惠,才能让对方放下戒心接纳我。我现在等到这个机会了,隔壁那位大公子现在正在被人追杀。一会儿,你去舍命救他,他肯定会感激你的。”
裴湘一边穿衣服一边慌慌张张地问画皮鬼:
“追、追杀?我去救人?可是,不是你要得到那位公子的喜爱吗?怎么让我去救人?而且,我、我怎么救人呀?”
“别念叨那么多废话!”
画皮鬼冷喝一声,上前帮裴湘梳头发:“你是人类,可以随意接近他,你现在立刻就去救他。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真的受到致命伤的。”
裴湘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看上去还没有搞明白画皮鬼的打算。
画皮鬼翻了个白眼:“你记得,救了人之后,就好好照顾那位公子,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