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连月回头看他。男人也在看她。两人对视良久。
然后她又侧回头,低头看着床上小小的婴儿。婴儿闭着眼睛,睡得安稳。
“Thomas,”
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站在她旁边,拿着床头的电话,声音平稳,“你过来抱下孩子。”
孩子很快被人抱走了,阳光撒入宽阔的卧室。连月去了衣帽间,慢慢的换了睡衣,又扭头看了看床上——男人已经躺在了上面,呼吸平静。
她慢慢的走过去,在他旁边躺下了。
他就在旁边,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熟。女人的手慢慢的伸了过去,轻轻拉住了他的右手。男人一动不动。
绳结就在他的腕间,也轻轻的烙印在她的手腕上。
“要不,”
明黄色的花朵就在旁边,她声音在卧室响起,打破了宁静,“我以后就把宁宁放在状元苑带好了——我再请个保姆带她。”
这不是他的孩子。他没有责任的。
其实现在他的决定都已经足够让她惊讶。
状元苑离那边的房子也不远。他也经常很晚才会回家的。到时候她下了班,可以先去那边哄宁宁——来得及的。
身边的男人胸膛微微起伏,状若熟睡,没有回答。
等了一会儿,女人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着他指节的手。可是男人的手却又突然反手一握,捏到她疼痛。
她侧头看他。
“连月,”他闭着眼睛,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靠别人?”
女人看着他起伏的侧面轮廓,咬唇不语。
“季家不缺这点钱,”
过了几秒,他又开始说话,声音沉重,似乎就连胸膛的起伏弧度也大了几分,“不至于连个孩子都养不起。再不济,”
他闭着眼睛,紧紧的抓着了她的手,“孩子还有亲生父亲。”
连月看着他起伏的侧脸,嘴唇翕动,到底也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个人,他——
没钱,怕是也没精力。
“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
身边的男人喉结滚动,声音低低,“喻叔养大了我,现在,恐怕也是我要回报的时候了。”
“你下午问问妈咪明天什么时候到,”她看着他的脸。他的手握着她的,那么的紧,“明天你先带孩子过去陪她,我开完会就过去。”
“然然,宁宁——乖孙子呀。”
大宅还是那个大宅,灯光明亮,暖气依然。十几米挑高的空间里,那几日的空旷和冷清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脸颊边挑染了两缕红色头发的女人就像是颗太阳,照亮了整个宅子,也赶走了所有的冷清。她穿着白底夹杂黑线的高腰外套和紧身皮裤,俯身抱起了婴儿车的两个孩子,笑得开怀。先抱了然然——小家伙很给面子的笑了起来,伸手去抓她脸颊边那显眼的一缕红,却被女人捉住了手,又香了香小脸。放下了然然,女人又抱起了宁宁,小家伙一天到晚都在睡着,此时也并不例外的睡得正香。
“宁宁真的好可爱呀,”身材娇小的女人也香了香怀里的小东西,“小乖乖,奶奶给你订了很多很多的小裙裙哦——”
“妈你染了头发了。”
过来的路上连月心里还有些犹豫,可是现在到底是站在了这里。她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开怀的女人,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去做了新发型,头发剪短了,变成了波波头,又上了几缕亮红色,搭配她的眉飞色舞,气色显得格外的良好。
“是啊是啊,我把头发剪短了,还去染了红色,”
把小家伙也放下了,女人晃了几下脑袋,笑得更开心了,“好看不?”
“好看。”儿媳妇的赞美很真诚。
“还是你们年轻人懂得欣赏,”
女人笑了起来,“我本来说去染成白色——”
似乎想起了什么,女人露出可怕的表情,又抖了一下,“可是又怕人骂我说大过年的染白色,我就去染了红色。”
“哎呀呀,结果还是被骂了。”女人翻出了镜子,又自顾自的看了一下,又自顾自的嘟哝,“这么好看,居然还有人说不好看——”
“连月啊,”
妈咪站在面前,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不说话的儿媳妇,“以后我们老了可不能这样,接受不了新鲜事物的人就是老古董,是被社会淘汰的人了呀。”
“哦。”
连月木木的哦了一声,也不敢去想她到底在说谁。
“恒恒,恒恒怎么还没到?”
玩够了孙子孙女,女人又拿起了电话,“阳阳给我说他五点到,念念呢?他说他几点回来?”
“也是五点,差不多。”她说。
“他们几兄弟就是要多聚聚,趁着大家都还在这里,”女人说着话,又看了看她,“连月啊,妈咪不在这边的时候,你也要多组织他们聚聚,兄弟之间也要走动,走动才有感情。”
“哦。”
“你看看阳阳,”妈咪又说,“他在那边长大,和你们几兄弟也不亲。以前也就妈咪在这里他才过来几次,过段日子又不知道要被派哪里去——”
“天啊,”女人又说,“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