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今拿着挂面先走出去,刻意放慢了脚步,转弯的时候回头,看见傅钰才从超市出来,裤兜鼓起来,他肯定又买了香烟。
本来打算和好的鹿今回头,一脚踢向路边的石子,然后加快脚步走进先去。
而傅钰在他转身那一刻转过头,眯着狭长的丹凤眼盯着他离开,唇间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等到夜幕渐渐垂下来,灯光氤氲成光圈,才将那根烟点起走进小区。
鹿妈接过挂面,朝他抱怨一句“动作好慢”,我这边水都烧开了三回,鹿今没心情和她拌嘴玩,转身回房间写作业。
鹿妈大声问他吃什么卤,他说了句随便就进了房间。
鹿今发现变化的不止他,还有鹿妈和鹿爸,他们现在很少提到傅钰,鹿爸平时不多就算了,但是鹿妈几乎天天挂嘴边,但是好久没听见她说了。
鹿今走到书桌前刚要拉开椅子,突然发现旁边的鼠标亮着灯,他奇怪地盯着电脑看了看,记得出去前没有开电脑。
他随即来到电脑桌,握着鼠标轻轻一滑,过了几秒看见显示屏亮了,桌面上没有打开的程序。
他猜测是鹿妈开的,她经常拿它玩斗地主,而且每次都不关电脑。鼠标移到左下打算关机,却突然停下迟迟没点,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了。
鹿今打开浏览器,打了几个字,周杰伦演唱会,然后浏览起来。
一不留神刷了半个小时,看到右下角的时间,鹿今赶紧关掉十几个页面,剩下最后一个点开历史记录,右手刚要点“清楚历史记录”,眼睛却被最后一条消息抓住。
#发现自己是同性恋该怎么办#
他不自觉地移动鼠标,将光标放到那条上,淡定地晃动着食指。
删除。
11月暖气来了,在房间里终于卸下厚重的外套。他和他还是没有说话,甚至很少碰见,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家。
鹿妈问过一次,他说不知道,然后不了了之。
世界仿佛先进入冬眠,一切静悄悄的,连一只麻雀也不见,更听不到它们的叫声。
一个周末,鹿今抱着数学练习册在房间刻苦,手机放在桌子上不停震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用起手机。
不玩,就是放在手边,偶尔拿出来看,也不知道看啥。
被手机搅乱了学习思路,他放下书拿起来一看,列表中初三(1)班班群陡然热闹起来。
打开一看,他们在讨论一件事,好像是谁去世了,他翻着历史记录,看到了那个名字,老沙。
鹿今盯着那两个字傻掉,第一时间,他给学校办公室座机打电话,对面没有人接,接着他拨通了刘林林的号码,对面响了很久终于接通。
“这是……真的吗?”鹿今喉咙一热。
之后对面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了好久她鼻音严重地恩了一声。
鹿今抬手挡住眼,然后用力蹭了蹭,右手慢慢垂下,最后蹲在地上。
老沙的葬礼是前天举行的,家人想低调,因此没有打扰学生,于是葬礼上没有一位学生来送行。
刘林林想去祭拜,顺手将地址发到群里,那天来了十几个同学,没有师含笑和傅钰,两个最不听话的学生。
鹿今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是没看到消息不知道,还是悲痛到不想祭拜。
他没有来,他太意外。
傅钰不是不知道,他在网吧里通宵,醒来后看到消息,整个人恍惚了。
路上碰见师含笑,他完全变个人,头发剃的短短的,好像从局子里出来的。
俩人看到对方都红着眼,一起来到小吃店,点了十几瓶啤酒开始灌。
老沙是猝死,地点就在办公室,倒下的前一秒还在批试卷。当时办公室只有一位老师,恰巧在打电话没注意,后来叫他去吃饭发现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沙过了今年才39岁,只是长得显老,还有大肚子,所以大家喊他老沙。那副形象,手里捧个茶缸,就是个老干部。
老天爷妒好人,让他这么早就走。
两人伤感着四瓶酒没了,傅钰打开新的,拿在手里看向师含笑,“你变了好多。”
师含笑闻言抬头,憨笑:“帅了吗?”
“一丢丢吧。”
“呵呵呵呵……一丢丢……哈哈……”
“傻逼醉了?”
“没有。”
他停住笑声,看着他摇了摇头,对着瓶嘴喝起来。
傅钰举着酒瓶跟着起。
第三瓶干完,傅钰打了一个大酒嗝,觉得干喝没意思,所以招来服务员,点了几个小菜,还有一盘炒花生。
看着花生傅钰想起“花生”,捏起一个搓掉皮儿,丢进嘴里之前问道:“你和花生有联系吗?”
对面那个人拾着筷子一顿,夹起一口菜喂进口中,等嚼完咽下才说:“没有。”
声音平淡如水,不带情绪飘到傅钰面前,他捡起一颗又问:“他和童瞳在一起了,你知道吗?”
师含笑表情木讷,盯着盘子点了头,不说话继续灌酒。
傅钰背靠着椅背,咔吱咔吱嚼着花生,看着他“气吞山河”,最后竖起来酒瓶屁股。
咻,一个花生丢过去,他坐起来骂道:“你丫慢点儿喝,兄弟我跟你抢咋的!”
师含笑捏起掉在衣服上的花生豆,塞进嘴里,傻兮兮地冲傅钰笑。
看着他的反应,傅钰想抽自己嘴巴,他不应该提起那两个人,这个傻逼怎么会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