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袭华艳的紫红锦袍阴魂不散,阿斯兰转身之际,他玩世不恭,如顽皮地大男孩,身影飞移,冰冷的身躯带起一股清寒的风,扰了夏末的炎热,牢牢挡住阿斯兰的路。
“别急着走,事关儿女终身大事,咱们好好商议一番。”
“儿女终身大事?”阿斯兰因这冷不丁的问题疑惑不解,他冷盯着花暝司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瞳,“你不是要问关于伊浵和影儿之间的事?”
“怎么?你不是自恃会诡异的读心之术么?竟没有读出我心中所想?”
“……”
花暝司见他侧转过头,以沉默掩饰疏漏,不由心念恍然一动,“哈哈哈……祺尔钦,我明白了,你只能读出我心中浅显的想法,却读不出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原来,读心术,竟也有缺憾呢!”
阿斯兰对他张狂的冷笑不以为意,随即便说出他心底潜藏的想法,“你所谓的儿女终身大事,是想让景宸和懿儿在一起?”
花暝司得意冷傲的笑僵在眼角眉梢,仿佛被猛击了一拳,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怎么不笑了?”阿斯兰冷讽刺挑眉,揶揄瞅着他,“不管你笑,还是不笑,朕都不同意懿儿和景宸在一起,他们是姐弟,而且,他们是同母所生。”
“你如何确定他们之间就是姐弟之情?影儿和伊浵不是同一个人,她们一个是人类,一个是精灵,而且,影儿的身体是从现代而来,伊浵的身体原属于这个世界,她们除了灵魂原属于一体,并无血缘。祺尔钦,你不会顽固不化地认定,我的影儿,还是你的伊浵吧?”
“……”
“呵呵呵……又沉默,原来,不只是本王一厢情愿地同时爱着影儿和伊浵,就连你高高在上的狼王陛下,也有这种古怪地想法。”
阿斯兰勃然大怒,他袍袖下的手咔嚓——骨骼脆响,赫然化成狰狞地狼爪,快如闪电地扣住花暝司的脖颈。
花暝司惊诧失色,反击已经来不及,他脊背直抵在亭廊的柱子上,不敢稍动,只怕稍一反抗,自己的颈骨就会被强硬的狼爪捏碎。
阿斯兰见他收敛了嚣张,才压下杀气,口气却仍是危险低沉,“花暝司。你再敢在朕面前说刚才那种愚不可及的话,朕绝对亲手杀了你!”
“恼羞成怒,接下来,咱们还怎么谈?”花暝司视线转向后院入口,“你就不怕伊浵看到你这狰狞狼人模样?”
“朕提醒你,伊浵分出灵魂,促成你和影儿,可不是让你一心爱两人的,她若知道你内心如此龌龊,定会比朕更想杀了你!”
阿斯兰背转过去,绿眸幽暗,狼爪转瞬化为修长的手。
“至于,懿儿和景宸……花暝司,朕看,你是近日太清闲,才妄想给两个孩子做红娘。”
“哼哼,本王是清闲了,清闲地都让你妒忌了吧?”花暝司揉了揉被掐痛的脖子,“做红娘也不是没有缘由的,景宸和懿儿可是天生一对儿。”
“打架打得两败俱伤,还是天生一对儿?”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嘛。”
“花暝司,你谈情说爱走火入魔了。”阿斯兰可不认为两个孩子般配,一个是狼人,一个吸血鬼,天生仇敌!“懿儿认定景宸是个不听话的弟弟,而景宸也认定懿儿不是个能容人的姐姐,他们天生地脾性相冲,八字相克,不会有爱情。这对儿小冤家自打相识,就每日争吵不休,今日又打得两败俱伤,将来若被凑在一起,也定不会幸福。
“你确信的事,不见得就会实现。”花暝司转身看向院子里那处坍塌的凉亭,“本王笃信,景宸与懿儿,就如本王当初与伊浵,吵吵闹闹,甜甜美美。景宸长大成人,定与本王十分相像,而懿儿则天生像极了伊浵,将来,他们就是我与伊浵福的延续,那情景,单是一想一想,也觉得幸福呢!”
花暝司对儿子未来幸福的憧憬与希冀,对于阿斯兰来说,无疑是一把盐,正洒在他心底最深重的伤口上。
嗖——一把纯银匕首划过半空,花暝司尚未发现阿斯兰是从何处取出的匕首,冰冷的利刃便已抵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肌肤冰冷的触感,让他顿时汗毛乍立。
阿斯兰绿眸近在他眼前,阴寒的声音令绕过他身畔的阳光也胆寒战栗。
“花暝司,你给朕听好,若你不想死在皇宫,不想你有孕的爱妻被开膛破肚灵魂回归本体,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和脑子,否则,朕定让你横着离开。”
“哼哼,你倒是杀了我呀!”花暝司扬起唇角,扯开嗓子,无赖似地大声嚷嚷,“影儿,伊浵,我脖子好痛,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呢!”
阿斯兰警觉看向后花园入口处,正见伊浵金黄地凤穿牡丹纱袍迎风飘逸,手上端着盛放了果盘和糕点的托盘,正一脸担忧地盯着这边。她是在担心花暝司会受伤吗?还是担心他杀了花暝司?
他脸上冷厉地杀气瞬间当然无存,随即收起匕首,长臂勾住花暝司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伊浵,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前一刻刀剑相向,这一刻勾肩搭背,这样粉饰太平,也太虚假了吧。他们当她是三岁孩子吗?
伊浵不悦地举步朝这边走来,视线扫过花暝司不自然转开的俊颜,质问看向阿斯兰。
“阿斯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想回答我吗?”这两人早先已经言归于好了吗?为何又剑拔弩张?她完全猜不出,花暝司是用什么话语,激怒了阿斯兰。
阿斯兰冷瞪了眼花暝司,迎上伊浵,“没什么,花暝司叫嚣自己神力非凡,不怕纯银匕首,朕就让他瞧瞧厉害。”
“只是这样吗?”
“当然。朕岂会骗皇后?”
这借口如此拙劣,伊浵当然不相信,既然他们不想回答,她也不再逼问。
凭她对这两个男人的了解,不难猜出,花暝司刚才蓄意挑衅,才会如此激怒阿斯兰。
天凌宫后花园,鸟语花香,亭台水榭,还有乐师清灵缓慢的琴声从旁传来,令人心情舒爽,再搭配一杯醇香的香茗,更是惬意凛然。
穆项忠就坐在亭子下,听着曲子,观赏着棋盘上的对决厮杀,不由赞赏一笑。
蒂娜与昊隔着棋桌,相对而坐,一个红衣,一个金袍,皆是肤白如雪,美若仙童,掩映于这仙境般的花园景致里,仿若画中之人。
棋盘之上,高下已分,穆项忠忍不住开口,“蒂娜郡主棋艺不错,海澜王可是专门请师父教习过?”
蒂娜忙道,“是我外公教的。”
“原来如此,难怪这招式之间,有些熟悉。”从前在天凌国,能与他穆项忠的棋艺不分伯仲的,也就只有那位丞相大人了。可惜,天凌国被雪狼王朝吞并之后,这些年,他与那老家伙再无机会较量。
两句交谈之后,穆项忠宣布,“昊儿,你输了,别在看了,每一步都是死路。”
昊不可置信,仍是执着俯视棋盘,这怎么可能呢?和肥妞对决三局,他竟然一局都没有赢?
“肥……蒂娜,你是不是作弊了?你怎么可能赢了本太子?”输惨了的小家伙,恼羞盛怒。
穆项忠大手落在昊的肩上,“昊儿,你这是什么口气?你要多向蒂娜郡主虚心请教。”
莫说虚心,连输三局,已是让他怒火中烧。昊小手霸道地按住棋盘,不允许穆项忠碰上面的棋子,他仔细看了看整盘棋的布局,仍是百思不解。
他一代当朝储君,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女娃娃,女娃娃也就罢了,还是他眼中最笨的肥妞!她连爬囚笼都爬不出的,怎么可能在棋盘上赢了他呢?
“外公,您的棋艺不是天下无敌吗?我是您亲手教导的,是不可能输给她的!”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认输?”穆项忠嗔笑不失慈爱,他这外孙的逻辑有些问题,“外公的棋艺是天下无敌,可你的棋艺却不一定是天下无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名师出高徒,师父最厉害,徒儿自然也不会差。”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棋艺不似武功,还要看个人的悟性与智慧。昊儿,你悟性不错,也聪明机敏,只是太急于求胜,而且太过轻敌。蒂娜持重谨慎,步步深思熟虑。正所谓,骄兵必败,所以,你输给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堂堂雪狼王朝的储君,输给一个肥妞,还情理之中?昊小脸涨红,看了眼蒂娜,见她一脸胜利地得意,更是怒不可遏。
“再来一局,我就不相信我竟会输给你!”肥妞不是只长肉,不长脑子的吗?怎么可能会赢他三局?他可是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输给一个胖丫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今日棋局对决到此为止,接下来,学习兵法。”
“不,我一定要再与她战一局。”
穆项忠摇头失笑,也不强迫他搁置棋局,“给你两个时辰,若你赢不了蒂娜,三个月内,就不要再碰棋盘了。”
“外公,您这是长她的志气,灭我的威风!”两个时辰内,他一定会赢她三局,扳回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