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有说书的人, 闲话家常, 八卦听闻,听客想听什么,他便讲什么, 听客听得高兴了, 便会赏几个钱, 隔一日,估计就忘记了那说书人究竟讲的何事了。
叶澜灼独自坐在客栈一楼大厅的一个小角落里。
窗外的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像是鼓点在敲打着一首熟悉的音乐,手中茶盏里传来阵阵清香,仿佛能一路飘到对面那家衣铺里去。
叶澜灼记得这家衣铺。
他曾在这里,给一个人买过衣服。
想想这些事,似乎也就是昨天才发生, 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泞河城离湫水城并不远,叶澜灼从南滇一路到达泞河城,并没有急,而是不紧不慢的坐着马车游山玩水而来。
前几天刚给玄无滔寄了封信过去,说自己想玩玩再过去,玄无滔还想来找他,被他给拒绝了。
不是他不想见玄无滔,而是觉得,有些事还是缓冲缓冲比较好。
况且,他在路上,仍有一些事情要做。
不过……的确,已经三年了。
三年未见,不知如今的玄无滔,是否和三年前的他还是一样呢?
三年之间,两人信件未断,叶澜灼只觉得从信件当中的只字片语中,玄无滔还是玄无滔,一点都没有变。
可是真的转换成了人,叶澜灼仍是抱有了一丝丝的不确定。
因为这三年,的确是发生了太多的事。
但叶澜灼宁肯选择相信。
神香门内不服者甚多,暴动者南滇之地处处皆是。叶澜灼不得不以一人之力威服众人,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何况,这件事,传到了中原。
好在他身在南滇,中原对他的舆论也无法伤他分毫。
反正,自从他知道自己身有九毒妖血之后,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只不过,岁寒山庄的麻烦可能就比较多了。
不过,让叶澜灼没想到的是,自他留在南滇,半年后,叶斓寒竟偷偷跑来了一次。那时中原人已开始对岁寒山庄颇有微词,叶斓寒突然偷跑过来,叶澜灼实在是气的不轻。
而且,他当真是害怕有人会认出叶斓寒的身份,再给她惹来麻烦。
不过好在担心都是多余的,叶澜灼这一路上也没有人发现。叶斓寒告诉他岁寒山庄一切都很好,不用他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看着自家妹妹一副比他还担心的样子,叶澜灼自然是要做出一副释然的样子了。
面前的姑娘早已从记忆中那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人妇,话语间少了丝顽皮俏然,多了丝成熟稳重。但在叶澜灼眼中,她却仿佛怎么都长不大。
两人谈天的内容无外乎变成了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听闻叶斓寒和宣夕夜偶尔会闹闹矛盾,叶澜灼还开玩笑,等着回去后要帮叶斓寒教训宣夕夜。
其实叶澜灼自己也明白,小夫妻嘛,肯定是床头吵架床尾和,要自己真去找宣夕夜干架,叶斓寒反而会舍不得了。
最后,叶斓寒离开的时候,像是曾经在岁寒山庄的门口一样,猝不及防,一下子抱住了叶澜灼。
叶澜灼笑了笑,拍了拍叶斓寒的脑袋。
“哥哥,你错了。”她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思齐轩里为他缝补衣服,喋喋不休的小姑娘,稚气笑容,温婉明媚。
其实叶澜灼当时真的很想说,这话他听的好心虚。
他真的什么都没为她做过。
曾经的他因为这本书中一个“玛丽苏”的帽子而对叶斓寒有着莫名其妙的误解,但现如今,他只想好好看看自己的妹妹。
当一个旁观者终于进入了当局者的世界,所有的风凉话就都成了打脸,甚至是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无法再冷眼旁观。
罢了……就当她是谢谢这具身体的原主吧。
回忆被雨水淅淅沥沥的模糊,看不清了原本的样貌,唯有几句话,几个人,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说书人仍在滔滔不绝,叶澜灼转头,不再去回忆,刚想向那说书人点个故事,便听一旁忽然有个人喊道:“说书的,你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要不,你给我们讲讲那西域的魔教教主,沙利叶的事吧?”
叶澜灼一愣,看向那个人。
问话那人一副中原人打扮,说话也是中原人的腔调。
但叶澜灼却听出来了。
没听过西域人说话的人可能不好分辨,但叶澜灼曾在西域待过一段时间,隐隐约约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个问话的人,是西域人。
叶澜灼将自己想问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一只手肘支到桌子上,撑着脸颊,一副听好戏的样子,看向那被提问了的说书人。
那说书人一听,面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笑意,问道:“小伙子,你为何想听这魔教教主沙利叶的故事啊?”
“自然是好奇了。”那人道:“自今年年初,这个魔教教主就开始带着他们魔教的人从无相关外进入中原,无相关附近的修仙门派几乎都无人能敌,覆灭的覆灭,投降的投降……这不,据说这几日,他们都到我们泞河城来了!”
那人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立刻就炸开了锅,惶恐的惶恐,不信的不信,各有各的表态,倒也挺有意思的。
叶澜灼坐在那里,托着腮,眉头微微皱了皱。
沙利叶带着魔教的人进入中原这事,叶澜灼知道。
岂止今年年初,三年前,沙利叶就有了动作。
当初齐椿忽然出现在南滇,就是为了来告诉叶澜灼这件事的。
那时沙利叶忽然就带着魔教的人,半夜突袭无相关附近的修仙门派,咆风阁、白云坞等门派,都遭到了袭击,而无极门的门主也因此下落不明……那时无极门内部混乱,齐椿才忽然想到了叶澜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