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泽持起筷子，加了一块水煮肉片。
水煮肉片在红汤和红辣椒里泡了一段时日，上面早已经蹭满了红油，满满的散发着一股辣香。
这个时候倒是被刚刚端上来时好些，至少没有那么一股呛人的味道。
师泽看着那红艳艳的肉片，下意识看了明枝一眼，明枝就坐在那里她一口把肉片塞到嘴里，然后对着手边的茶水施加了凝冰决。茶水一下泛着寒气，然后就见着她一杯全喝了下去。
他迟疑了下，像是尝试他完全不懂的东西。
师泽尝了一口，肉片才入口，一股辛辣就顺着舌头直冲颅顶。师泽立刻咳嗽了好几声，他抓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
“吃不惯？”明枝见着，又给他倒了一杯，她特别贴心的给水施加一个冰术。师泽一口冰水入喉，稍稍好了些。
明枝轻轻拍在他的背上，“怎么样，好些了没？”
师泽脸颊微微泛红，他轻声咳嗽。回头看了一眼明枝。明枝就在一旁看着他，“你一点都吃不得啊？”
师泽勉强稳住自己，他感觉到她的手放在自己背上，眼睫轻眨。
“我没事。”
明枝在一旁看他小会，“真没事？”
师泽点头。
明枝哦了一声，她直接放开师泽，自己坐回去继续吃吃喝喝。
师泽望着她各种吃喝高兴，“你怎么喜欢这种滋味的？”
他吃这些东西，感觉火烧一样。
“你只是不习惯，第一次吃的都这样，吃的次数多了也就好了。当然，如果实在是不习惯，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
明枝说着又塞了一嘴的肉片。
师泽知道五味，但不知里头辣竟然是如火一样。他慢慢喝冰水，冰水从唇舌里落下，将被辣味灼烧过的地方一一抚慰到。
他看着明枝一边吃辣吃的嘴都开始发红发肿，一边喝冰水喝的不亦乐乎。
等到一顿吃完，还真的没有留下多少。
“你这样，不嫌麻烦么？”师泽看着明枝抱着肚子坐在那里满足的打嗝。
“不，这才是精髓。”明枝满脸惬意，她看向师泽，“你是做仙人太久了，所以不知道这里头的乐趣。一口辣一口冰水，快活赛神仙。”
明枝就是遗憾这里也没得快乐水，要不然吃个辣味火锅，配上冰过的快乐水，那简直整个人都能飞起来。
“你肠胃受的了么？”师泽问。
“你肠胃不好，这些东西不怕消受不了么？”他也曾经给她查看过，她身体底子不好，五脏不调，肠胃好不到哪里去。
明枝丝毫不将这个当回事，“吃都吃了，没办法了啦。”
她说着，飞快的眨眨眼，“下次还来，好不好？”
师泽听见这话就下意识的蹙眉，他并不喜欢喧闹，从来都不喜欢。
“我自己一个人不能来，阿芷那里，她也不是时刻都能下山。你陪我，好不好？”
师泽唇齿动了动，“到时候再说。”
明枝在一旁看着，她望着他，眼神格外狡黠。
“好。”
明枝懂得什么叫做穷追猛打，同样的也明白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她一步一步慢慢试探，到了如今已经得出她想要的结果了。师泽似乎是真的对她动心了。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她也不着急了。
也没什么好着急的。
“你还有事吗？”师泽看他。
明枝摇头，师泽道了一声好，“回去吧。”
她乖巧的应了。
师泽领着她回到北阳山。
才入护山大阵，就有弟子过来，“衡云君，掌门有情。”
师泽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看向明枝，“你自己回去吧。”
明枝嗯了一声。
师泽到了小遥峰上，才到哪里就听到青瑜的声音从阁楼里传来。
“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
师泽一步步踏上去，原先跟在他身后的弟子，这个时候也默默退下。
师泽到了门口，一把推开门，就见着青瑜站在里头。青瑜向他看过来。
青瑜已经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了，师泽进去，“师兄找我有事？”
“原先有一件事，我打算和你一块商量，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想要问你。”
青瑜笑的柔和，“师弟，你方才去哪了？”
“我下山走了走。”
青瑜仰首一笑，“这么多年，你很少下山。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师泽望着青瑜，看着青瑜面上的笑，“不是。”
青瑜听了满面好奇，“不是？那可就奇怪了，你一向不爱下山，除非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那么是什么呢？”
“只是微末小事，在紫云台里呆着有些烦闷，所以出去散心。让师兄担心了。”
“和谁？”青瑜继续问。
“……”师泽看着青瑜，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青瑜向他走近了几步，“是和谁？”
“师兄……”
青瑜脸上勃然变色，他一掌重重扇在师泽的脸上。
“师泽！”
师泽白皙的肌肤上立即发红。
“你是和那个妖女，是不是！”
师泽静默的站着，默不作声。
“我问你，你是不是对那个妖女动心了？”青瑜逼问。
师泽眉头微皱，他不知道动心是什么，他自小长在北阳道人身边，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统统都被筛选过，男女之事也好，他从来没有听过。哪怕见着了，也不过是旁观者罢了。
他对那个小妖女，和对着旁人不一样，甚至和师兄师姐也完全不一样，他这个能感觉的到。
但那时候对着她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果然是！”
青瑜见师泽迟迟不说话，当他是默认了。
青瑜怒不可遏，直接揪起了师泽的衣襟，直接将他拉到自己的跟前。
“你到底知不知道死活！”
青瑜提起师泽的衣襟逼问，“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体里到底封印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师泽挨了青瑜那一巴掌，他被青瑜提着，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你不知道！”青瑜怒喝。“你忘记当初师尊是怎么死的吗？”
师泽望着青瑜，“我知道。”
当初师兄弟三人，看着师父是如何被这股魔气侵入躯体，最终眼睁睁的见着人化为齑粉。
“你知道。”青瑜怒极而笑，“你知道你还乱来。你身体里的东西，以人七情为食，七情越强，它就越会吞食壮大自身。你自小被师尊带在身边，最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现在是怎么了啊！”
师泽眼里浮现出疑惑，“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
“……不知道？”青瑜重重的推了他一下。
师泽整个人向后退了两下。
青瑜狐疑的打量师泽，这个师弟，自小情感淡漠，什么感情也只有浅薄的一层。青瑜听北阳道人说过，这个师弟就是天生该求仙问道的。
这样一个人，近乎千年，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这次怎么可能动了心。而且还是个小妖女！
“你告诉我，你到底中了什么东西？”
青瑜问。
“我不知道。”师泽双目似乎是空的。
“不知道？你之前第一次中招之后，难道就没有查清楚么？”
师泽空空的双眼回过来，“没有任何头绪。”
师泽看见青瑜定定的看着他，“师兄想说什么？”
“你不会这样，你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青瑜盯着他，“是你体内封印的那东西做的鬼，还是你之前中招服下的药在作祟？”
“师兄说什么？”师泽颦眉。
“我们师兄弟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倘若你之前有一丝一毫的这个念头，根本就不用等到那个妖女。现在你这样，恐怕是那个东西故意催发你的七情。”
这并不是没见过，那团魔气，无形无影，哪怕人并没有那般强烈的七情六欲，它也会故意催发人陷入癫狂里，滋养自身。北阳道人临死之前也曾经这样，只是还保留一丝清醒，宁可自尽，也不愿意落入那东西的手里。
“是它？”师泽轻声道，他有些疑惑，更多的是不敢相信，手掌轻轻的覆盖在心口上。
“如何不是它？你千年以来，清心寡欲，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松动。如果你真的六根不净，这千年里，按道理有的是机会。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不是它的话，这一切要如何解释？！”
青瑜怒色满脸，紧紧盯着师泽，“你是我的师弟，也是师尊生前最给予重望的弟子。现在你更是承担着重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如果你真的被那一团东西给迷惑了心智，到时候让那东西冲破了封印，不仅仅是你一个，整个北阳山，甚至整个修真界说不定都会因此遭受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