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承德侯府的小厨房,早就给她备上了不少干粮。但是大军偶尔停下来休整,做些热的,柳明月也会带着春莺和寒霜下去,用上一些。
“好。”
马车里传来声音,没一会儿裴慎便看到寒霜和春莺扶着戴上了帷帽的柳明月下车。
她容貌太过出挑,此次漠北之行虽然是与裴慎同行,本应该放心,但是为了省事,上下马车时,大多数时间还是都戴上了帷帽。
“小心,还有些烫。”
裴慎如今已是中郎将,炊事兵做好了饭菜,自然是先送到云霏与他这边来。而他自然也是先端给柳明月。
起初他还担心柳明月用不惯这些,另外叫人给她备了好些能抵饿的肉干。毕竟在承德侯府,她作为老夫人最宝贝的孙女,每日用的吃食比谁都要精致。
却没想到她在外倒是什么都不 挑剔,也不嫌弃吃食简陋。
裴慎已经许久未曾做梦了,他的梦还停止在以为柳明月死去的那一幕。
他也不知道柳明月曾在家庙十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吃的是什么苦。
所以她娇气起来比谁都娇气,跟着大军行走,别人以为她不能忍受的辛苦,她也都能忍受。
第75章 落日 裴慎对上,忽然有些招架不住。……
柳明月即便是戴着帷帽, 通身的气度也与普通出身女子不同。
况且云家军里几乎人人都知道,那位姓裴的中郎将,娶的是宫里柳贵太妃的侄女。
所以还是免不了打量。
柳明月躲在帷帽下, 全当自己看不见那些视线。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 还没吃完,底下人又给她与裴慎送来了一只烤兔, 说是今日驻扎时发现了一窝野兔, 正好逮了烤了, 送过来一只给中郎将与夫人加餐。
柳明月看了一眼,她从未吃过这等东西,外面有一层焦黑, 但是又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香气。
“吃吗?吃的话我替你片一下。”
裴慎见柳明月的视线落在上面,便伸手接过这只树叶包裹过来的烤野兔, 在这野外, 现烤的兔肉也算稀罕物。
他拿了把干净的小刀,一点点将外面焦黑的部分给刮干净了,然后把里面的兔肉片成均匀的小片, 取了水壶将空碗碟冲洗干净,装上片好的兔肉递给柳明月。
“现在可以吃了。”
柳明月透过帷帽看着裴慎, 又看了看身边同样分到野兔肉的几位将领。
他们都是直接动手将野兔肉撕开,就这么大口大口的吃肉,手上甚至沾上了黑灰。
但这才是行军之人常有的吃法。
只有裴慎, 额外花了许多时间,自己没有吃上一口,只为将这兔肉片成她喜欢的样子。
“谢谢。”
柳明月伸出手,将那一叠兔肉接了过来,只还没有让寒霜替她拿一双干净的筷子, 裴慎忽然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枝,削了外皮,削成尖尖短短的一根,插在兔肉上。
“扎着吃,方便些。”
柳明月抿了抿唇,风吹起帷帽的一角,旁人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看得见那抹白纱下,一张红唇微微张开,咬住一口兔肉,然后慢慢的咀嚼,咽了下去。
不少人齐齐吞了口唾沫,就连几个将领 都在怀疑,自己手里拿的兔肉,若是也像她那样片着吃,是不是更好吃一些。
“我不吃了,你吃吧。”
柳明月只用了其中的几片,便将装兔肉的小碟子又伸手推回去给裴慎。
裴慎接过来,顺道拿过柳明月手里刚刚用来扎兔肉的小木签子。
“等等……”
柳明月还没来得及阻止,裴慎已经将几片肉串在一起,一齐塞入了口中。
刚还准备学他片肉的几个将领见了连连摇头,果然是不同的人吃不同的感觉,看裴慎吃,也没觉得比自己手里的兔肉更香。
新娶的小媳妇要娇养,他们这些糙老爷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大口吃肉比较实在。
“怎么了?”裴慎吃完才抬头看向柳明月。
“……没事。”
柳明月本来是想说,那签子她刚刚用过,但是这时候再说也晚了,裴慎已经用完了。
今日大军在此驻扎休整,用完饭不需要急着赶路,大家便都开始慢慢收拾。柳明月自然不需要自己动手,她虽只带了寒霜与春莺两人,但寒霜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她从前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此刻虽未到漠北,但漫天的草地,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色,不自觉地就站起来眺望远方。
“我听人说这附近有片湖,落日很美,你要不要……去看看。”
裴慎不知什么时候牵着匹马走了过来,明日一早大军才启程继续前行,他终于得空,便想着与她待在一处。
“什么颜色的湖?”柳明月眼睛微微亮起,她想起云霏与她说的,去漠北的这一路,能看到各种京城没有的风景,既有碧绿色的湖水,也有比天还蓝的湖。
只是不知道裴慎此刻说的是哪个。
裴慎沉默了一瞬,他其实不太关注这些,只是恰巧听旁人提起,便想找个借口,带她出去。
毕竟在大军队伍里,他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实在是甚少。
柳明月虽没等到答案,却也不甚在意,她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裴慎牵来的马,见马没有冲她抬起蹄子,反倒是蹭了蹭她的手心,面上多了几分欣喜。
“我能骑马去看吗?”
她想骑马好久了,只是当初在京城时,作为名 门贵女,除了武将家的女儿,鲜少有人去学骑马。
她也不例外。
如今重来了一世,一切与前世不同,却是什么都想尝试。
“好。”
裴慎见她没有继续追问,松了口气。骑马在漠北,不分男女,只要想学都是可以的。所以柳明月提出这个要求,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扶你上去。”
裴慎本来就打算骑马带着柳明月过去,所以牵来的也是平日里较为温顺的一匹马。
只是此刻柳明月虽自己踩到了脚蹬子,却翻不上马背。她努力试了几次,还是没办法,又不肯下来,只能咬着唇朝着身后开口:“你……托我一下。”
裴慎一直站在柳明月后面,双手空悬着,防止她摔下来。此刻见她开口,便伸出手,将她托了上去。
只柳明月刚坐上马背,还没来得及坐稳,裴慎也从身后翻了上来。
“它要走了,你伸手抓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肚。”
来不及思虑两个人同骑一马有何不妥,身下的马匹已经开始动作。
柳明月连忙按照裴慎所说的照做。
这匹温顺的棕马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要驼两人,但还是抬起蹄子往前走了几步。
“啊,它往前走了。”
柳明月从前都是坐马车,哪有骑过马,虽然只才往前走了几步,她却仍然很是惊奇。
只再这样慢慢走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够起来。
“裴慎,你能不能叫它快些?”她侧过头与身后的裴慎说道,她的帷帽还戴在头上,此刻一转头,便随着风轻柔的吹开。
“可以,但是怕你会害怕。”裴慎没有一下子就应下她来,这匹马也只是与其他战马而言,相对温顺些。
若是当真撒欢儿跑起来怕是要吓到柳明月。
但柳明月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裴慎最终肯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她抬手掀起自己帷帽上的白纱,朝着他抓着缰绳的手臂靠过去,顺势看向身后:“你不是在我身后吗?”
所以她要怕什么呢?
帷帽下的柳明月目光灼灼,裴慎对上,忽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按耐住乱了的心弦,“那你抓紧缰绳。”
然后便是一鞭子朝着马臀抽了下去,只听马儿仰天嘶鸣一声,紧接着便开始撒蹄狂奔。
“驾——!”
裴慎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紧紧扣住身前的细腰。当真放开了骑,这野外便是他的主场。
而马背上的柳明月从来不知道,离了京城的马儿,全力奔跑起来会有这样的速度。
“慢一点!裴慎!慢一点——”
柳明月有几分后悔 ,她从来不知道马儿能跑得这般快,若不是裴慎此刻揽住了她的腰,她几乎要从马背上颠下去。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也快要跳到嗓子眼,就连帷帽,也整个都被迎面而来的疾风吹鼓开来。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她终于感觉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而此时,她们也随着马,到了裴慎先前所说的那片湖前。
不是蓝色的,也不是碧绿色的。
此刻它被夕阳染成了橘红,与晚风一起,带着湖水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只是因为遍地是草,没有挡风之物,虽然已经是六月里,但这里的风,依然带了凉意。
“冷吗?”裴慎问道。
柳明月摇摇头,她捂着胸口,心跳还没有慢下来,刚刚那一路疾驰过来,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热血沸腾。
裴慎见她摇头,放在领口的手又放下,翻身下马,又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
他们离湖水越发的近,便越能看清这一面湖水里倒映着的落日。
“是很美。”
柳明月久久地看着这一幕,这是在京城永远看不到的风景。
只看得久了,先前骑马而来的兴奋与热血褪去,一阵凉风袭来,便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丘——”
柳明月微微蹙眉,掩住口鼻,觉得自己这样很是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