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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把人迎进大厅,丫鬟端上茶水点心。
  坐在打了蜡的椅子上,再环视四周,明明就是木头柱子,却非要刷成红色,还绑上他们都不曾见过的布,轻飘飘风一吹就动,但不得不说这样很好看。
  大厅里还有一股香味儿,吸一口感觉呼吸都是顺畅的。
  这样的屋子,也不怪儿子们说他们土了,他们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几人面面相觑,正要开口听到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众人想要开口的话被压了下去,同时看向大厅门口。
  几人不约而同站了起来,似乎都没有料到旁人会起身,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那本来就有仇的,心里再次记了对方一笔账,果然是想背着自己偷偷拉拢新来的县令,哼,绝不会让他得逞。
  沈书尧被东岭推着进屋,旁边站着依依,两人到上首位置后,他才开口,“各位族长请坐,能邀得各位前来是沈某的荣幸。”
  一位持着手杖的族长乐呵呵开口,并让身后族人捧着礼物上前,“恭贺沈大人,今日是县衙建成之礼,我等能被邀请真是荣幸之至,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沈大人不要嫌弃。”
  突然就送礼,送的礼显然还跟一开始说的不一样,而且隆重多了。
  明明说好送一样的,结果你突然换了礼物,虽然大家准备的都跟说的不一样,但另外六位族长显然没料到他来这么一手。
  这率先表态的是冀族族长,几位少族长中翼族的那位比其他人识时务一些,隐隐有投靠之意,“翼族族长有心了。”
  其他几位族长看了眼翼族族长,纷纷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之后众人坐一起你一句我一句闲谈起来。
  沈书尧恶补了两月当地话,虽然还不会说但听懂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轮到他和人说话时还是让朱小哥翻译。
  依依听着一群言语不通的人商业互吹,也是替他们尴尬,由于族长中有一位女族长,因而她才一直没走,那位女族长年岁不小了,不过两人聊起来因为没有阻碍倒是聊的挺开心的,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到午食,依依同沈书尧起身在前面带路,扯了这么多今日的主菜该上场了。
  用饭的地方在另一个厅堂,由于人太多依依直接让修了个食堂出来,桌椅都是一排排过去钉死的,能坐下许多人,也省去了做椅子来回搬还麻烦。
  在门口族长们遇上了自家儿子,而后由各家少族长领着自家爹入座,依依和沈书尧坐主座,刚坐下,一盘盘盖着盖子的菜陆续上桌,随着丫鬟将盖子揭开,一道道色香味儿俱全的菜色呈现出来。
  今日的菜色就两字‘盐焗’,盐焗鸡蛋、盐焗鸡、盐焗虾、盐焗猪心、盐焗鱼……等等。
  一顿饭不需要多说,只从那一点不剩的盘子便可说明问题,饭后沈书尧也直接进入了正题,先是带着人去看了蜂窝煤用起来的便捷之处,然后是精盐和海盐,依依还格外讲解了两种盐的区别及危害。
  光精盐、炉子、蜂窝煤是不够的,因而沈书尧征得依依同意还拿出了布、陶锅、铁锅,这些东西他都可以提供给他们,但要求是族落的人包括族长在内以及属于他们的族地,给他十年的使用权。
  他们从上京出来赶路时,一路上依依总是会不经意间提起乱世粮食等,她说的对,荆国确实没救了,既然没救了那就不应该再报希望,与其将希望放在其他人身上不如自己先保证粮草充沛。
  “不可能,我泉族誓不为奴。”
  “县令大人这要求是否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能当族长的人都不是傻子,见识了这些东西自然知道其好用,可这一上来就要他们卖身十年,还要连同他们的家产一起卖,当即便有人不依。
  不过前面刚吃了人家的,因而即便不太高兴反应也都没有太过激动。
  依依看了眼沈书尧,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租吗?
  沈书尧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神色自若道,“各位觉得我这座宅院如何?”
  几位族长再不喜沈书尧想让他们卖身的事,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这宅子好。
  “你们固步自封别说这辈子了,估计下辈子也住不上这宅院,但跟了我不出三五年我便可让你们拥有一间这样的房子,靠你们自己能办到吗?十年里我也只是雇佣你们并不是让你们做下人,至于你们的族地,开垦出来种粮食,十年后那地还在原地,也还是你们自己的。与我签契约的十年,每人每季两身衣裳,每月还有二钱银子的工钱。”
  沈书尧说着顿了一下,又继续,“你们几乎都靠打猎为生,遇到厉害的猛兽你们一个族落能损失好几人还都是勇士,除了你们自己的家人,族落的人都吃饱饭了吗?同我签下契约,粮食、盐、蜂窝煤这些绝不会短了你们的,也绝不会饿肚子,你们还有哪一点不满足?”
  说着沈书尧让东岭去取了三幅画出来,展开给众人开,“看看外面的府城县城是怎样的,你们甘心一辈子就住破草屋和土墙垒的房子?你们愿意,他们愿意吗?”
  沈书尧指的是各位族长身后的少族长们,他们还都很年轻,却被困在一个地方。
  众人看着那画上的房子、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街边店铺卖着各种东西,即便不认识幡上的字,但画上的蒸笼包子、还有面条他们却是一眼能认出来的。
  这样的生活宛如梦境,舒适、安逸、体面。
  这般说来似乎对他们没有坏处,他们自己种粮食不行,靠打猎有时运气不好空手而归,族落的人就都得跟着挨饿,他们看到的盐分两种,一种可直接吃的精盐一种是海盐,听那漂亮丫鬟说,海盐不可直接吃,吃了对身体不好而且带着苦涩味儿,但可以用来腌肉,能存放好久,弄得好存放几年都不是问题。
  还有那炉子、蜂窝煤,用着着实方便,至于布匹等,比她们自己织的不知好上多少倍,看着就很柔挼,更别说摸了。
  画上的生活很舒服,若是他们这里的街道能像那样……
  就是十年太久了,他们都是做族长的人,习惯了命令人,若是让他们听命与人,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很能接受。
  有人还在犹豫,翼族的族长先开口了,“十年太久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够不够命活都是问题,五年如何?”
  禾族族长跟着开口,十年确实太久了,两相对比五年倒是可以接受,若是五年就能够有那画上的变化,他倒是可以接受。
  有那纠结的,奈何目光落在满街吃食上,再想到刚刚他们吃的那顿丰盛的食物,神色摇摆不定。
  一番谈判,沈书尧做了让步,十年改为五年。
  七个族长也都同意签契书,他们自愿带着族人和族地跟随沈书尧五年,五年之后他们的契约自行终止,回归自由身。
  谈妥了就让王虎将人都记录了,具体事宜安排在三天之后,因而各位族长少族长们有时间通知一声自己的族人。
  把人送走后沈书尧看向正埋头看画的依依,“你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改了计划吗?”
  三幅画,依依打眼一看有些眼熟,再看发现是他们路过的三个府城,没想到沈书尧能记得这么清楚,她觉得眼熟是因为街角的大柳树以及柳树下卖豆腐脑的阿婆,那味道现在想想都回味。
  对于沈书尧用府城的繁华欺骗无知山民,依依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固步自封只会自我毁灭,他们也算是在帮他们吧。
  笑了笑,道:“刚开始没有明白,后来就想明白了,与其租他们的山林自己开荒,这开荒还得租人,到时候银子、粮食去一堆,最后这开出来的田地还是别人的。各族之间又有矛盾,不小心一个地方多开点或是多用点人,到时候肯定麻烦不断。你这法子倒是挺好的,我支持。”
  羊毛出在羊身上,开荒让各族的人自己去,等两季水稻出来,他们看见效果了自然会自觉去开荒了,毕竟开出来的田地日后属于他们自己,就冲这一点,各族族长就会盯着人使劲干。
  其实沈书尧一开始就打算用五年时间,依依时不时的提醒,他从她话语中隐约猜到乱世应该在两年后,而现在剩下也就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了。
  依依说着又道:“不过我的布还有那些蜂窝煤被你免费给出去,钱谁付?”
  亲兄弟明算账。
  沈书尧笑了笑,“我付,你看这些够不够,也是近来才收回来的,百姓的事重要一些,至于我欠的药费以后再给,可好?”
  依依接过点了点,“行吧。”
  将族长搞定之后,这第一步便是开荒,沂州多为山林,开出来也只是地,花了几天时间将几个山头走了一遍,选了一处地方挖梯田,山顶上不知是什么原因留下了一个水塘,蓄水足,要用水灌溉田时直接往山下放便可,雨水季的时候再将雨水积攒起来。
  有了想法便是画图,然后让人照着挖,七个族落再加上归属荆国的那些百姓,只包吃一条就有人来,更别说还有粮食拿。
  这里实在太偏了,百姓宁愿要粮食也不要银子。
  除去挖梯田,靠近水源的地方也被开荒出来,凡是能开荒出来的地方都要挖,七个族落的人不够,就去别的村子招人,半年几乎不停歇的开荒,梯田以及靠近水源的地方,水田都被挖了出来,一旦这些水田都种上粮食,那将是最美的一副画。
  水田暂时没种东西,倒是挖出来的地依依育苗了一批菜,分给众人让他们自己去种,也是试验看土脚好不好。
  在众人开荒期间,沈书尧让各族族长约束自己的族人禁止打猎,告知野味吃了不好,一开始没人当回事,毕竟他们有父辈打了一辈子猎。
  依依索性抓了一条蛇当着他们的面让人解剖了,然后将蛇表皮里面的虫、卵之类给他们看,让他们看清楚,这些东西吃下去就在自己身体了,等到身体病了痛了,却查不到原因的时候,再来后悔也晚了,那个时候命也就没了。
  当时看的人不少,直接吓吐了不少人,孩子被吓哭。
  虽然方法过激了一些,但效果显著,之后打猎的明显少了不少,改为养家禽,有那不听话的让族长出面训斥,之后便几乎瞧不见打猎的,也许有但也都没有被人发现,自然也就管不到了。
  过年那天,沈书尧给所有人放了一个假。
  沈书尧和依依将七位族长及其家人请到宅院,宅院一开始就没有挂县衙的名字,后来索性不挂了,因为县令并不办公,县衙等同虚设。
  这半年时间,所以人几乎都没有停歇过,各位族长不用干活但得监督自家人干活儿,好在这些族落的人都很听话,这便是沈书尧看上他们的原因,族长发话其他人不会有怨言,省去很多麻烦。
  除了挖梯田为种植水稻而努力,另一边几乎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蜂窝煤,依依让他们将用过的碳渣不要丢全部送到宅院来。
  每每碳渣收集到一定数量,依依就让人碾碎铺路,以前的泥巴路,下雨天只有泥,出门不摔上几跤旁人都不信你下雨天出过门,依依也想弄水泥路,奈何水泥消耗大还费钱,她承担不起,这个想法直接扼杀。
  碳渣路效果其实也挺好,除去走上去会响会硌脚以外,但至少马匹跑起来不会尘土飞扬,下雨天不会一脚下去全是泥,也不会摔跟头。
  半年时间足够碳渣铺满七个族落到宅院的各条大小道。
  乔氏端着刘婶儿刚炸好的年糕给依依,依依笑嘻嘻接过,“谢谢娘。”
  “不是给你的,端去给姑爷。”一路上大家都在赶路所以没有察觉,可是到地方后乔氏发现女儿和姑爷相处怪怪的,他们什么事都能商量到一起,但她总感觉他们不像夫妻。
  同乔老夫人一说,几个人仔细一看,还真是,这可就愁坏了他们,小两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目前为止他们还是很满意这个姑爷的,虽然腿脚不便,不过已经在慢慢恢复了,站起来是迟早的,姑爷一表人才对女儿也好,但看女儿似乎没开窍一样,平日两人忙的不见人,她们干着急也没用,这好不容易逮着了可不得帮上一帮。
  依依:“……”她是亲生的吗?
  见依依不愿意,乔氏推了她一把,“快去,一会儿各族族长就该来了。”
  依依无奈,只好端着年糕去找沈书尧,路上忍不住还是偷吃了一块儿。
  “蠢货。”
  依依手刚抬起来打算叩门,便听见里面沈书尧有些气愤的声音,想了想,她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刚转身便见迎面走来的南决,看见她开口道:“少夫人。”
  “依依?进来吧。”沈书尧的声音传来,身后门打开。
  依依看了眼南决,端着年糕进屋,正好看见东岭在地上捡东西,“这是怎么了?”
  沈书尧脾气一直很好,至少她就没有见他发过火,此时竟然气的丢东西可见是气狠了。
  沈书尧看见她面色缓和了不少,不过眼底的怒气任未全消。
  依依端着年糕走过去,眼角扫到桌上的信,看了眼沈书尧见他没有收回,便表示她能看,看过后也就明白沈书尧为什么大过年发这么大火了。
  沈国公也是能耐,让他去镇守淮州是堤防南塘国的,结果他跟南塘国勾/搭上了,沈老将军拼了命打败南塘国,结果自己儿子跟仇人搞在一起。
  也不知道沈老将军知道了会不会从棺材里气活过来,不肖子孙欠打呀。
  依依将炸的年糕放到他面前,“你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要求蠢货,他们往往蠢而不自知,你也别生气,他这么作总能把自己给作死的,别想了,大过年的,吃点甜食,吃甜食心情好,尝尝。”
  年糕炸过,外表酥脆里面软糯,蘸上豆粉味道一绝。
  依依是靠坐在书桌边的,身体微微下弯,沈书尧抬手拇指碰到她嘴角,见她疑惑开口道:“沾上豆粉了,好了擦掉了。”
  第37章 你继续装残废
  被沈书尧拇指碰过的地方有些痒, 依依抬手背揉了揉,目光落在书桌上记录水田的单子上,“原来都开垦出这么多田地了。”
  沈书尧拿起年糕蘸了豆粉递到依依嘴边, 依依正在看这些田分布的地方, 下意识张口吃起来,“这些地方离水源近, 种了水稻的田里还可以养些鱼,听说稻花鱼很好吃,我们可以试试。”
  东岭和南决悄无声息退出了屋子。
  “嗯,听你的。”沈书尧喂完一个也没再喂了,一会儿还要吃午食, 糯米的吃多了不容易克化,“依依,除了玉你还喜欢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说不完,凡是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我都喜欢。”她并非是喜欢玉, 她喜欢的是玉里面的灵气, 若是有别的存灵气的东西, 她肯定就转而喜欢别的了。
  依依见沈书尧不吃年糕又拿了一块儿, 糖是化在年糕上面一起炸的,焦黄的外衣本就带了甜丝丝的滋味儿, 酥脆与软糯结合, 她可太喜欢了。
  “吃完这块不能再吃了, 等下就要吃午食了,小心吃多了不克化,难受的可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