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反应……
绝对醉了!
苏芷棠眉眼弯起,翘着唇角看向他,软声诱哄道:“夫君,你醉了,把眼睛闭上睡一觉好不好呀。”
祁勝看了她半响,顺着她的意伏在案几上,闭上了眼睛,像猛兽露出肚皮一样,莫名的乖。
苏芷棠把披风盖在他身上,轻手轻脚离开了案几,去找那副画。
他的书房里大多是各种各样的书,很少有画,独独只有那一幅,苏芷棠一眼就看见了。
无他,那幅画被单独放在了一个托架上,苏芷棠凑近了那幅画,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那幅画她一伸手就能够到,打开它就能看见那副画上女子的容貌。
是祁勝喜欢过的姑娘。
她觉得自己被割裂了一样,无比迫切的想要打开看一眼,却又无端的生出几分怯意。
生怕自己不如画上的女子。
那副画近在眼前,她却忽然清醒了过来,她不该乱碰别人的东西,即便那个人是祁勝,是她的夫君。
她逼着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心想,她大可以在祁勝清醒的时候问他,坦白的面对这件事情,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一个见不得人的偷窥者,去窥伺他之前的美好。
想通后,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她竟然灌醉了祁勝。
她回头,想去看看祁勝。
一转身,却撞进了一个硬朗的怀抱里,周身顿时被清冽醉人的酒气包裹住。
“想看就打开看,这里没有你不能动的东西。”他声音沉郎,长臂一伸将画从木托架上拿了下来,不以为意的递给她。
苏芷棠听到他的声音脑子先是一木,随后缓慢的转头看他,一双好看的眸子瞪得圆滚,惊诧道:“你,你不是醉了吗?”
男人眼睫遂长,眸子里无半分醉色。
“你骗我?!”他根本没醉。
他没醉装醉……不对,他好像没骗她,是他说自己没醉,她还偏以为他醉了。
可他既然没醉,为什么还那么听她的话,乖乖的闭上眼睛趴在案几上,任她操控。
难不成他一早就看出她的意图了……
苏芷棠顿时羞燥的无地自容,他都知道她要灌醉他了,他还那么配合她。
祁勝将那副画又往她跟前递了递,“打开看看?”
苏芷棠脸颊跟火烧一样,觉得自己简直没法见人了,想偷摸看画,却被正主逮了个正着,正主还大大方方的把画递给她看。
她恨不得找个树洞钻进去,她看着祁勝手里的那副画,心想他这么坦荡,说不定不是那副女子画像。
她故作镇定,往前走了两步,绕开那副画,假装不在意地去摆弄窗台的那棵草,嘴上说着:“不看…”
她看着叶子油绿的草,心想,他养的真好。
“真不看?”
又来了又来了,他在诱惑她!这个上挑的语调简直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苏芷棠将目光从那颗草上收了过来,快步走到祁勝跟前,眼神飘忽道:“那就……看看吧。”
她把画从祁勝手里接了过来,屏气凝神的一点一点的打开。
画一点一点的被她展开,逐渐显露出全貌。
画上画的是一个伸手递糖的小女孩,并非是什么女子。
苏芷棠愣怔了一下,他没喜欢过别的女子,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开心之余,她凑近了那副画,画上的小姑娘绑着双丫髻,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娇俏可爱,灵动精致。
莫名的,她怎么觉得这画上的女孩有些眼熟,怎么这么像她小时候……
仔细辨认后,她想起来了,这是十三岁的她!
才十三岁……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芷棠的脸蛋忽然涨红了起来,她杏眸瞪得圆滚,充满了不可置信可惊异,她把画快速的卷了起来,一把子藏在了身后,眼神复杂的瞪着面前器宇轩昂的男人,小声骂道:“你……”
张了张嘴,却又羞于启齿。
细声哼哼,羞愤道:“变态,老流氓!”
她那个时候还那么小,就被他惦记上了,简直……简直变态。
祁勝长睫一扫,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还挺无辜,怎么了,还怎么了?她那个时候才十三啊!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苏芷棠拿着画往后退了一步,受了惊的兔子般看着他,“那个时候我还这么小,你就……”她欲言又止,羞于启齿。
闻言,祁勝松怔一瞬,反应过来后,面色一黑,阔步抓住一退再退的小姑娘,沉着脸咬牙道:“乱想什么呢?”
见他黑着脸来抓自己,苏芷棠花容失色,转身就跑,跟躲流氓一样躲他。
祁勝直接气笑。
最终,苏芷棠被他抵在门板上,梗这脖子看他,气势却软了下来,一想到祁勝在她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她心绪复杂,一双眼睛简直不知道要放哪才好。
祁勝长指抬着她细腻的下巴,让她抬头看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还能是哪样?
“没那么早想娶你。”清亮的月光下,他接着道。
苏芷棠眼睫颤动几下,“哦……”竟有一丝丝失落是怎么回事,她巴巴的追问:“那你画我小时候的画像干什么?”还视若珍宝。
此话一出,苏芷棠身前这个巧言善辩的高大男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耳根一寸寸的开始变红。
见他这个模样,苏芷棠心里跟有一根羽毛一样,愈发想要知道答案,她踮起脚尖凑近他,搂着他脖子同他对视,樱唇吐气如丝,执着询问。
祁勝的思绪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先皇治世二十余年崩逝,詹嗣柏当年年幼,国基不稳,朝堂纷争动乱,祁勝临危受命,摄政治国,当时臣子之间结党营私,官僚腐朽野心大,隐有逼宫之势。
为了让年幼他两岁的詹嗣柏稳坐皇位,他不得不一一拔除这些毒瘤,用杀鸡儆猴的手段,在十里长亭处折磨残杀奸恶之人。
牵扯到了一些人的利益,动摇了一些人的根基,那些人哪是这么好罢休的,除了背地里派人刺杀他,还到处污化他的名声,当时人人都说他冷血,背地里说他残暴不仁,人人见了他都退避三舍,觉得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魔。
那种惧怕他,觉得他是个杀人恶魔的眼神,如银针般一根一根的落在他身上,不疼,但是密密麻麻的让人窒息。
当年他不过十八岁,往常只在战场跟人厮杀,何曾受过这种暗箭。
他保家卫国,治理天下,换来的却是人人憎恶,望而生畏,十八岁的祁勝尚存少年心性,对那些暗暗打量唾弃的眼神做不到无动于衷。
后来,每次夏天下雨的时候,有个粉玉团子总会出现在十里长亭,雷打不动,如赴约般履约而至。
小姑娘端端坐在亭子里,雨帘像是一道屏障,将他们隔开,她所在之处纤尘不染,而他脚底血污遍地。
初次,她眼底的惧怕明晃晃的落入他眼中。
他心中冷笑的同时,又觉得身上的银针又落了一层,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都这么怕他。
他以为小姑娘以后不会再来了,可谁知,每次下雨,都能在小亭子里看到她的身影,一次不落。
看向他的眼神虽然仍是怯怯的,但不再是畏惧。
他觉得好笑又新奇,心里起了恶劣心思,忍不住在刚杀完一个人后去了她所在的小亭子。
带着血迹的脚印一步一步的蔓延至她的小亭子,弄脏了那块地方。
他肃着脸,满意的看着小亭子里一地的血污脚印,等着看小姑娘被他吓哭。
可谁知,粉玉团子并未后退跑走或害怕哭泣,一双圆圆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他,虽然不解他为什么会过来,但眨巴着眼睛,伸出了手,糯声道:“哥哥,要吃糖吗?”
白嫩的小手里躺着一块饴糖。
方方正正的,小小的一块糖。
糖……这么甜腻的东西他从不爱吃,但是他伸出刚杀完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心头上,蒙住了视线,少年声音干涩道:“谢谢。”
自那之后,她还是坐在小亭子里等人,而他依旧血染双手,脚踩污泥。
粉玉团子像是一轮明月,洁净纯真,有她在,他总能暂时遗忘那些污言碎语,只要看到她,他的心头总是敞亮的,那颗小小的饴糖像是浸润了他身体的每一寸,甜意侵袭了他整个人。
祁勝看着眼前这个长大了的粉玉团子,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苏芷棠先是一怔,随后呐呐重复了一遍,“小仙童?”
祁勝别开目光,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当时的他觉得小姑娘是个给他黑暗的世界照进一束光的小仙童。
不惧他不畏他,还给他糖吃。
他给她画了画像,还随身携带,当她是小仙童,仅仅是因为她给了他一块糖。
苏芷棠顿时心疼起来,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男人心里也有柔软脆弱的一面,她紧紧的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硬实的胸膛里,闷声道:“以后我给夫君做好多好多的糖。”
祁勝心里被小姑娘心疼的声音填满,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像是要把她揉进心里去。
轻柔的月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在地上投出一道紧紧相拥的身影。
月影西斜,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花,听着外头簌簌的落雪声,苏芷棠既高兴祁勝没喜欢过别人,又心疼祁勝的过去,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心里的情绪,心思便打到了她带来的那壶酒上。
只喝了一杯,小姑娘的脸便泛起了红晕,晕头转向了。
她扑进祁勝的怀里,醉意上头,半眯着眼睛抱着祁勝的那张俊脸亲了好半响,樱红的朱唇微张,软声道:“夫君你张嘴,让我好好亲亲你。”
小姑娘一张芙蓉面灿艳如霞,嘴里说着勾人的话,直听的男人气血上涌,腰腹紧绷。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小姑娘从身上扒开下来,用大氅裹严实她,在摇摇飘落的雪花中抱她回了房。
回房后,将晕乎的小姑娘交给了宋嬷嬷,让宋嬷嬷给她沐浴。
他冒雪出了屋门。
宋嬷嬷见苏芷棠醉的厉害,忙把之前准备的解酒汤喂了一碗给她,从将人带进了浴室。
没片刻,苏芷棠眼神清醒了几分,想到在书房里的事,心里又甜又软。
沐浴完,宋嬷嬷要给她穿寝衣的时候,苏芷棠杏眸微闪,小声道:“嬷嬷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穿。”
待宋嬷嬷走后,苏芷棠忍着羞意穿上了从春风楼里买来的薄纱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