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黛黛,那她是谁?
云媞傻眼,又去捧他的脸,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殿下,那、那我是谁?”
郁辞偏了偏头,避开她的触碰。
“你是云媞,你是孤的太子妃。”
“那......那黛黛是谁?”
云媞木然地望着他,泪花还挂在睫毛上,就被他怔的如遭雷击。
“黛黛......黛黛是孤的心尖尖,是最甜的蜜饯......”郁辞用最悲恸的声音,说着最甜腻的话。
云媞怔了好一会儿,眨巴着眼睛琢磨他的话,这不是昨天她对他说的甜言蜜语吗。云媞有些委屈惶措地看着他,捧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殿下,我就是黛黛,你不认识我了?”
郁辞平静地望着她,眉眼微冷,“你不是,你再像,也不会是黛黛。”
他下床起身揉了揉脑袋,侧目瞧了她一眼,“孤娶你,不过是奉旨行事罢了,你只管坐稳你的太子妃之位,莫要生出其他的妄念。孤无碍,你且回宫去罢。”
他冷冰冰丢下一句话,穿上衣袍出门去了。
云媞彻底傻眼地坐在床上,缓了些神回来,仔细捋了捋他莫名其妙的话。
殿下这回仍然没恢复过来,还......还把她和‘黛黛’分开来了?
黛黛是他的心尖尖,云媞是他奉旨娶回来的太子妃......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对他心存非分之想?
一时间,云媞觉得她也紊乱了。
郁辞出门去失火的东街督促后续进程,云媞火急火燎地跑过去找到陆清衡,将人拉到角落里神神秘秘地对他说,“陆哥哥,不好了,殿下脑袋又坏了。”
陆清衡莫名,“怎么说。”
“他...他、他不认识我了。”云媞紧张兮兮地说了一句,又觉得不太对,补充道,“但是他记得黛黛。”
她这么一补充,陆清衡更听不懂了。他被她绕进去,想了想沉吟道,“他记得黛黛,怎么会不认得你?”
“哎呀......”云媞搅着衣袖,有些语无伦次,“他、他好像把我和黛黛分成两个人了,他喜欢黛黛,不喜欢我。”
这么说,陆清衡就有些明白了。
这是又换了种方式紊乱了?
“我方才见殿下一切如常,倒没察觉有何异样。叶太医看诊时,也说并无大碍。”陆清衡安抚地拍拍她的脑袋,“你暂且看顾着,若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找叶太医,知道吗。”
云媞点头,听完陆清衡的话,心里终归是安心些。
她没听郁辞的话乖乖回宫,而是留在了西市。
大火烧的猛烈,不过好在听陆哥哥说,虽伤者居多,但无人身亡。
她在派发物资的暂驻营地帮了会儿忙,随后听到了褚洵的声音,“没想到郡主还有这么善良的时候。”
褚洵方才见她安抚一个一直在哭的小孩子,拿袖子帮他擦干净脸,一点也没有架子。
唔,对她的好感倒是又多了一点点。
只是一点点而已。
云媞寻声望过去,轻挑了挑唇毫不客气地回过去,“那是自然,人家毕竟是殿下喜欢的女人。”
褚洵嫌弃地皱眉,连气也生不起来了,“我真是彻底输给你了。”
她环顾四周,所见之处皆是废墟,有些怅然地叹息,“好可惜,没想到一夜之间,繁闹的西市就成了这个样子。”
“会好的。”云媞语气乐观,“无人身亡,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弯腰解下方才卷起来的裙摆,褚洵看着她,有些变扭地故作高傲道,“哼,你若不是我的情敌,我可能还真会有点喜欢你。”
云媞直起身子理了理裙摆,“彼此彼此。”
她说完偏头看向她,发现她视线被什么吸引过去,落在远处。
云媞狐疑地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看见了陆清衡。
褚洵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云媞微微眯眼,探究地凝着她,“喂,洵颐,你一直看我陆哥哥做什么。”
褚洵视线被她拉回来,不安地躲闪,“谁、谁一直看了,我没有。”
“你那眼睛都快长他身上了,还说没看。”云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语气了然,“喔,我知道了,你见我陆哥哥长得好看,又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这话像直勾勾窥探褚洵内心似的,她反应极大地否认,“谁说的!我、我喜欢的是太子殿下!”
“你撒谎。”云媞才不信她,她刚才看陆哥哥那目光,比看殿下的时候痴迷多了。“好呀,原来你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般水性杨花。”
“平阳!你...你放肆!你给我注意你的言辞!”
“你才放肆!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勾搭我家陆哥哥,那得过了我这一关才行。否则你再喜欢也没用,明白吗。”
褚洵被她说的脸红,明显心虚地恼羞成怒,吵架也不利索了,“你!我不跟你说话了!”
她转身跑走,云媞则像是窥见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摸着下巴默默看着那道倩影。
都这样了还狡辩,当初对太子殿下那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这会儿荡然无存。
褚洵的性子,颇对她胃口。
如果当她嫂嫂,也不是不行,不过得给她治服帖了,更得陆哥哥喜欢才行。云媞顾自沉思,开始琢磨起陆清衡的婚事。
东街处理的差不多,暂驻营旁沈赋见到云媞也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军营转转,恰好最近兵练。
适逢其时,陛下届时还邀北祁国相共赏大郢军将风采。
云媞自然乐意,一口答应。
谁料太子殿下在一旁漠然地看向她,“你去做什么,添乱?”
陆清衡见此情形,回想云媞的话,才发觉殿下似乎真有些反常之处。
云媞语塞,嗔视他,“我就去。”
郁辞懒得同她多费口舌,径自抬步而去。
褚洵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转了两圈,放慢步子在后边悄悄问云媞,“你和殿下吵架了?”
云媞睨她一眼,朝她挥了挥小拳头,“瞎打听什么。”
褚洵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瞬间来气,“平阳!你无理取闹!”
云媞轻哼了声,才不和她吵架,加快步伐跟上陆清衡他们。
军营兵练场面壮观,褚洵新奇地四处张望。北祁兵练她年年见,没有什么好玩的。头一回见别国,还是大郢这样疆域辽阔的大国,颇有些震撼。
她和云媞走在最后,沈将军和陆清衡在前边和太子殿下谈着什么。
云媞正想着回去怎么该怎么和这个郁辞相处,身后的褚洵拍了拍她,神色微讶地指着一个方向,“平阳,你看那里。”
她顺着看过去,对面角落的一小队人马似乎在训练,只是他们不似其他将士一样在兵练,像是被单独拎出来在那个角落里受训。
领头的都尉更是拿着鞭子在抽士兵。
军营里何时有这等折辱人的训练方式了?
她当初也经常随沈伯伯来军营围观练兵,从未有过这种现象,对待士兵部下怎可如此?
云媞凝眉,大步穿过场地朝对面过去。褚洵连忙跟上,“诶,你等等我。”
前边的人听到动静,停住脚步回头看到两个姑娘往对面去。
“那丫头怎么跑那边去了。”沈赋不解地望过去,陆清衡看了看郁辞,“殿下,要不要过去看看。”
“嗯,免得出什么岔子。”郁辞隐隐不悦,暗自责怪他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在军营胡乱闯祸。
那厢,俞都尉一边拿鞭子训人,一面谩骂, “你们这帮废物!看看大郢将士哪个像你们这般颓废无能。”
此处兵将个个低沉颓靡,毫无斗志。
云媞一去只见到领头的毫无底线地在打人,甚至在以言语辱骂。
沈伯伯从小就告诉她何为军中情义,何为征战沙场出生入死的手足。拿性命拼上战场士兵,个个都是好样的,是赤心之将。
她从未见过沈将军谩骂殴打手下的将士。
云媞见到这景象顿生怒火,愤愤不平。
她上前就踹了那领兵的都尉一脚,俞都尉不妨被踹倒在地,火冒三丈地起身怒目,“哪个不知死活的!”
“你才不知死活!”
俞都尉骂完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平阳郡主。顿时失色地呵腰俯身行礼,“郡主......郡主恕罪。”
云媞看了眼被他打的浑身是伤的士兵,夺走她手上的鞭子抽了一下,没抽到他身上,俞都尉还是躲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如此对待将士的!”
俞都尉揖礼,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郡主,他们不是寻常的将士,他们都是逃兵!一年前同桑邶的宜关之战,他们弃城而逃,桑邶攻占了城池。宜关直到今年才被叱云军夺回来。”
一年前的宜关之战,云媞知道。
沈将军同她说过,那场大战,是率领羽林军的将领先弃了城池,丢了宜关。
此事前来的沈将军恰好听到了这话,肃然皱眉正欲开口说什么,便听到云媞生气的骂了一句,“你放屁!”
褚洵诧异地悄悄看着她,这平阳郡主有些时候还真是......越来越对她胃口了......
“宜关之战,是将领先弃城而逃。一军无将,你让士兵拿什么信念去拼杀,难不成要将羽林大军全部送去桑邶军手下白白丧命?”
“他们一没逃营二没投敌判降,哪里是逃兵?”
云媞气恨地指着他,“你还敢说他们是废物,我看你才是废物!据我所知,那几个弃城而逃主帅副帅,都是军侯世子新贵臣子,他们都没有被处罚,没想到你却在这里谩骂训教士兵。”
“就是!”褚洵听了来龙去脉,也一腔怒火愤懑不平,她上过战场,最明白一个帅才有多重要。士兵拿命信任你的判断和策略,而身为将领却弃城而逃,把将士的生死断送在战场。
当真该死。
“分明那几个逃逸的将领才是逃兵,身为一军之将,竟然将城池拱手送人,罪该万死!”
陆清衡微微皱眉,回去必须得向陛下反映这样的情况才是。
他们那些军侯世子,身份高贵,陛下碍于情面不好惩罚。城池拿回来也就罢了,可谁知军营里,却有人在折辱士兵。
沈赋听着云媞训人的这番话,身心畅然甚感欣慰。真不愧是他教出来的丫头,好样的,是非黑白的格局观大气明义。
郁辞看着振振有词教训人的太子妃,目色恍惚,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张扬的少女。
他的黛黛,是将门之女,策马风流,俏丽明媚。儿女情长,家国天下,她皆心以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