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懿君的事儿查得如何了?有头绪没有?”一见面,不待马忠和曹雍坐下,吕布就开口相问了。这句话问得两个人一愣,包里归堆儿,这事儿才布置下去两天,哪能有什么重大进展?可是,一看吕布的脸色,再想一想吕布夫妻伉俪情深,两个人立刻就都暗暗释怀了。
“温王吩咐之后,我和曹大人立刻就动手了。先是把张神医和华神医请过来,仔仔细细问明白了昭懿君的病情。两位神医都说,如果现在开始妥善处置,让下毒之人无从下手,不出半年,昭懿君一定会康健如初的。”马忠自幼在吕布家中长大,严嫣待之如子侄。他自然知道,此时此刻,吕布最想听的是什么。当下先开宗明义,先把严嫣的病情说得清清楚楚。
果然,马忠赌对了。一听此言,吕布的脸上立刻就阴转晴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用右手搔骚右鬓,似乎激动地有些手足无措了。沉吟了好半晌儿,吕布这才徐徐说道。“马忠,你和曹雍做得甚好!说句实话儿,我最担心的就是昭懿君的身体。夫妻相伴十余载,早就成为一体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来人,上茶!还愣着做什么?”
看着吕布激动的样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曹雍也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了。他连忙轻咳一声,拱手说道:“温王!您和昭懿君身份贵重,定要多加小心,以防那些魑魅魍魉们暗地里下绊子。昭懿君福泽绵长,若是从此安心修养,不出半年,定然会康健如昔的。只是,这饮食一道,我和马将军查了个遍儿,确定在温王府决定不会出问题。这个,我曹雍和马将军敢以性命担保!至于出问题的地方嘛,我和马将军计议过了,怀疑是外面,毕竟有些地方不便细查。”
外面?还“有些地方不便细查”?一听这话儿,吕布立刻就闻弦歌而知雅意了。自从入京以来,他便以大司马的身份监国秉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说有什么不便细查的地方儿,也就是太后唐姬和天子刘熙所居的南宫了。为人臣者,曹雍不能说得太明白。可是,吕布一听就听出来了。在这种事儿上,曹雍用“春秋笔法”,自然有他不得不用的苦衷。
“南宫?”一听到这两个词儿,吕布的两道浓眉立刻就竖起来了。“天子年幼,唐太后对现状也还满意,她不至于下毒手呀?难道是她身边儿的人有了别样心思?”三个人都是聪明人,转瞬之间就都想明白了。“刘娥!”三个人一起低声喝道!无论唐太后是否牵扯其间,只要判定了事发南宫,刘娥必定是知情之人!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但是,真的事发南宫吗?
天子年幼,只是一个孩子,太后唐姬也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刚出头儿,她又常年不接触权力,若是说这两个人出了问题,肯定是身边的亲信撺掇所致。可是,无论如何,此事一出,现行的温王监国体制就被人重重地击穿了一个大洞,监国体制,天子和太后都有了别样心思儿,这个国还能继续“监”下去吗?是效法董太师一杯鸩酒了事,还是效法王莽囚禁终身?
吕布的双眉紧皱,他站起身来,焦躁不安地在屋内踱来踱去,看上去脚步非常沉重。此时此刻,他面对着有史以来最大的政治危机,一旦措置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窘境。终于,他想明白了,此事给他敲了一记警钟,日后,一定要密切注意南宫的态度。此事,还是先查清楚,看看究竟唐姬陷进去了没有,陷进去了多少,铁证如山之后,才能与心腹定夺!
“此事,眼前只是我等的推测,汝等定要严守机密,切勿泄露出去!否则,必将会引起天下世家大族、清流士子的轩然大波!”大司马做了这么多年,吕布早已历练得如同宦海老鸟了。虽然,不时还有热血和冲动之时,可是,在措置大事儿上,他已然懂得轻重缓急了。
“这个??????其实,查起来并不难。从现在开始,盯紧了刘娥,不放过她的一言一行。其次,从现在开始倒查,查她从进入南宫之后都和什么人接触过,是用什么方式接触的。只要用水磨工夫细细去查,定能在其中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就可以逐渐将罗网收紧,逼她入套了。”马忠是查案的老手儿,这样的案子经受过数百件,只不过此案的当事人身份特殊。
“好!便如此措置吧!此事事关重大,甚至事关大汉、唐太后和天子,一定要慎之又慎!决不可放过一个坏人,也绝对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此时此刻,吕布终于平静下来了。他的双眼之中仍然冒着愤怒的火焰,他的语调之中仍然有一种阴冷,可是,他都强压下来了。
马忠和曹雍相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之色。吕布的话封死了他们两人的所有退路,涉案的嫌疑人身份太过特殊,绝对不能严刑逼供,甚至,连受一点儿委屈都不行!只能慢工出细活儿,用水磨功夫儿细细地抽丝剥茧,将整个暗自办成铁案。如此一来,难度就太大了!
可是,此事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无论如何艰难,都要尽快查个清清楚楚!若是假以时日,南宫势力养成,就要尾大不掉了。想到这里,马忠和曹雍都挺直了身子,叉手、躬身,轰然一声应诺。“诺!谨遵温王之命!”话音方落儿,两人再次对视一眼,你说?还是我说?
终于,马忠轻轻点了点头儿,这一句话儿事关重大,衡量下远近亲疏,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我自幼在温王府中长大,万一温王雷霆大怒,我还好狂奔去请昭懿君保护。想到这里,他略略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问道。“温王,有一句话,我不得不问。若是真的查出是太后所为,我等该当如何?”一听这话儿,吕布的双目之中立刻就喷出了熊熊怒火,紧接着,便是颓废――不错,就是那种生无可恋的颓废!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地怕人,曹雍的额头两鬓,前心后背,转瞬之间就汗出如浆了。噫!马将军措置大事儿,还真的是毫不含糊!
许久之后,吕布终于出声了,声音细得就像蚊子哼哼一般,声音之中,还饱含着疲惫、伤心和颓废。“若是??????真的查明??????是太后所为??????”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才略略提高了些。“唉!想我吕布一心想做汉臣,却偏偏有人怀疑我要篡位!难道,真的要我解散部曲,遁入山野,他们才肯放手吗?可是,此时此刻,即便是我自己想解散部曲,遁入山野,也是做不到的呀!无它,我的身后,支持我的,也是推动我不断前进的,是数百万人呀!”
马忠和曹雍静静地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听着吕布喃喃自语。此时此刻,为人臣者,是绝对不能擅自插话的,就等着温王自个人定下心神再说吧。是呀,你想做汉臣,可是偏偏有人怀疑你要篡位,那你就索性翻上一翻,自个儿做天子好了!两人暗自腹诽道。
仅仅在一刻钟之后,吕布终于停止了自言自语,他用大袖擦一擦脸上的泪痕,停挺直了腰板儿,徐徐说道。“若是真的查明是太后所为,本王将与文和兄、大将军、侯子玉等重臣商议之后,再定如何措置。总而言之,天子年幼,此事与他无关!”“诺!”两人恍然大悟了。
先与重臣商议,就意味着要取得最大多数的支持,定下调子与天子无关,监国体制就能得以持续。尤其是最后一点,这是铁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越过这个界限。只要天子还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唐太后嘛,一个小妇人,让她凭空消失,甚至“病死”,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要怪,就怪她自个儿糊涂吧。此次此刻,作为温王的吕布,终于再次回来了。
议论完了这一件天大的大事儿,马忠和曹雍终于如释重负了,他两人连忙取出绢帕,细细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然后,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温王,还有一件大事儿,暗影和司闻曹都接到过紧急情报,黄巾余孽要刺杀你,据说有相当级别的高手出手!”马忠徐徐说道。
“好,我知道了。三日后,我要去城外的工部秘密作坊看一看鲁墨新研发的新式武器。看完了之后,我就不再外出了,好生在府里陪一下昭懿君,也省的你俩整日里担心害怕。”吕布微微一笑说道。敌人连暗中下毒的腌臜法子都想得出来,刺杀一事,更是家常便饭了。
“温王能如此,实在是社稷之福呀!我等定会督率所部,限期破案!”两人再次叉手道。
三日之后的那一次外出,多派兵马和武林高手相随,难道那些黄巾余孽还敢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