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诸路诸侯之中,具有即时通信能力的只有吕布军一家,他们采用的是鹰信和鸿翎急使相结合的通讯方式。所有的紧急重要的通讯都采用鹰信,用来通讯的鹰隼都来自万里鲜卑草原。不紧急的和相对来说并不重要的通讯用善于千里驱驰的战马和鸿翎急使来传递。
关东诸侯之中,最先意识到通讯重要性的是曹孟德,他率先建立了鹰信体系,只不过他找不到那么多训练有素的鹰隼,只得用大量的信鸽来替代。如此一来,曹军的通讯系统虽然迅捷了许多,可是,却大大地增加了不稳定性。信鸽常常被鹰隼之类的猛兽当作果腹的食物。这个问题吕布军也曾遇到过,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改用了鹰隼,这是血淋淋的教训。
至于袁本初和袁公路,他们的通讯还停留在鸿翎急使的程度。对于曹孟德所做的通讯改革,这两位袁家的子孙倒是难得地保持了一致。“用鸽子通信?亏他曹孟德想得出!还没等鸽子走到一半儿,都他娘的成了鹰隼猎人口中的食物喽!”袁公路一边饮着美酒,一边大声抒发着他对曹孟德的不满。这个宦竖的孙子,每日里净弄些不靠谱儿的事儿,没个正形儿!
正因为这些杂七杂八的原因,以至于关东联军相互之间的通讯一直是个大问题。思来想去,诸侯们终于达成了一致,在一场大战的重要时刻,大家要保持通讯。可是,什么时候才是重要时刻呢?诸侯们就只有自己去体悟了。在这里,需要他们充分地运用自由心证。所谓的自由心证,理论上讲,自由心证是需要审判者按照内心的良知和理性对证据进行取舍的。
在袁公路看来,他击败了侯成,夺取了颍阴,才是重要时刻。此时此刻,他被银狐鬼军弄得灰头土脸,损兵折将,自然算不得是重要时刻。四世三公的袁家之中,最要脸面的就是袁公路了。“把战报压上一两天,等我攻下了颍阴城,再发给我那个婢女生的哥哥,还有那个宦竖的孙子曹孟德看!”盲目的自大造就了极端的自尊,任何损坏自己形象的事儿,他袁公路都不会去做,何况现在他损兵折将已达七万之多呢?这不是亲手送上笑料让别人笑吗?
比起自傲自大的袁公路,曹孟德倒是显得光明磊落,看起来像一个十足十的英雄。全军渡过伊水之后,他就给袁公路和袁本初派出了鸿翎急使,没办法,这两位大营之中根本就没有信鸽,只好派人千里驱驰骑马送信了。“我军已经渡过伊水,屯兵偃师城下,明日一早,立即攻击偃师。望大将军和车骑将军迅速西行,与吾合攻洛阳。天下兴亡,在此一举也!”
曹孟德也是要脸面的,他的这一封亲笔信只说明白了强度伊水一战的结果,却没有说明他损兵折将万余的事实。在他看来,他已经用骑兵封锁了偃师城的四面八方,明日一早便要率队开拔直奔洛阳城,至于偃师城,他早就准备弃之不理了。我要的是洛阳城,又不是偃师!
“主公,依我之见,还是休息一个时辰之后,立刻领兵西进,绕过偃师,直扑洛阳城,如此一来,才能使得洛阳城大乱,人心惶惶。”郭嘉踌躇了片刻之后,终于决定开口了,这一招儿围魏救赵之计可是他力劝曹孟德实施的,万一有个闪失,这个黑锅就他娘的背定了。
“这怎么成?一天一夜,我们不眠不休,从汲县绕过荥阳、成皋,一路奔驰一直赶到了偃师城下,足足跑了四五百里之遥!若是今晚再不让兄弟们歇息一下,吃上一顿好的。即便是能赶到洛阳城下,也都成了软脚虾,不用说打仗了,就是兵器都他娘的拿不起来了!”
郭嘉的话音未落儿,曹洪就在一边儿大摇其头了。曹洪字子廉,是曹操的族弟,作战勇猛,所部战力极强,群雄讨董之时,在荥阳大战之时曾经救过曹操的性命。只是他为人贪婪,又性如烈火,脾气不好,得罪了很多人,在曹军之中人缘儿极差。他早就看郭嘉不顺眼了,他奶奶个熊!这个小白脸儿,一到军中就撺掇曹老大做这做那,好像你他娘的是老大?
“曹将军,连我军都想不到,何况是并州军呢?他们更想不到我军会突然出现在洛阳城下。偃师距离洛阳城只有三十里,轻骑半个时辰可到,即便不能全军压上,派上一两万轻骑偷袭一下也是好的!若是能够一鼓而下,岂不是省了许多事儿?”郭嘉一拱手,缓缓说道。
曹操倒背着双手,在军帐之中缓缓地踱来踱去,这是他的习惯,一旦遇到难以抉择的事儿,就会如此这般。一看曹操如此模样儿,所有人立刻都识相地闭嘴了,主公正在长考,岂能容尔等聒噪?中军大帐之中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闷儿压抑了,轻微的呼吸声此起披伏。
足足过了一刻钟,曹操终于停住了脚步,他缓缓地坐下来,右手猛地一拍案几。“一个时辰之后,我率领五万步骑直奔洛阳,奉孝,你和我一起走!传令,派出斥候、细作和混进洛阳城中的细作联系,在我军赶到洛阳城下之时,夺取城门,带领我军入城!十万火急!”
下了决心之后,曹操回过头来看了看曹洪。“子廉,我给你留下三千骑兵,还有一万两千步卒,你给我紧紧看住偃师城内的并州军!明日一早,若是他们不出城作战,你即刻率军向西,与我汇合,然后合力攻打洛阳城。此时此刻,吕奉先的精锐都在中牟和袁本初鏖战,洛阳城内的守军大概都是新近征召的郡兵了。比起背嵬军那些精锐,郡兵就是土鸡瓦狗尔!”
“诺!”曹洪响亮地应了一声儿,曹老大的措置正中他的下怀,终于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了!千里驰驱之后,最惬意的就是喝上几杯小酒儿,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儿了。“子廉,吕奉先用兵,最喜欢夜袭和断人粮道,今日晚间,我估摸着他也要故技重施,你可要看紧了!若是你饮酒误事,导致损兵折将,休要怪我斩下你的项上人头!”曹操大有深意地看了曹洪一眼,沉着脸说道。说句实话儿,他也不愿意让曹洪领军,可是军权总得握在自己手中不是?
“哎呀呀!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喝上几盏小酒喽!”送走了曹老大和诸将之后,曹洪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一屁股就坐到了榻上。左右伺候的小军连忙上前,服侍着他脱下沉重的甲胄,解衣磅礴,为他大洗大抹了一番,待到洗过了脚,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酒菜也到了。
酒是甘洌浑厚的赵酒,菜是两只羊腿,一只烧鹅,外加一只猪肩,配上新蒸的粟米饭顿时就让曹洪胃口大开了。曹洪是个肉食动物,每顿无肉不欢,照他的话讲“打仗是最费力气的活儿,没肉怎么打仗?”。“好饭食!”曹洪大声赞叹道,他随手取过那一只烧鹅,一把撕开,汤汁淋漓地送入口中。吃了几口烧鹅,再灌下几杯凛冽的赵酒,曹洪顿时有些醺醺然了。
“传令!派出斥候,我要知道一百里内的风吹草动!还有,今夜的岗哨儿加倍。派人盯紧了偃师城内的并州军,一旦发现并州军有出城的迹象,立刻来报!”曹洪毕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猛将,行军布阵、措置城防这些他都是熟极而流的,当下详详细细措置了防务。
偃师城内的并州军估计并没有多少,若是多的话,早他娘的出来接战了。曹老大的七万大军都打到家门口儿了,再龟缩在偃师城里,就不怕吕奉先秋后算账,砍了你的脑袋?曹洪其实并不傻,只是在某些时候,贪婪和欲望主宰了他的全部心神而已。超乎一般水准的军事眼光,曹子廉还是有的。在他看来,只要偃师城内的并州军不出战,就在证明他们兵力单薄。
只要不是个傻子,谁都能看得出来,曹老大狂飙突进,目的就是要攻陷大汉的京师洛阳城。偃师,作为洛阳城的最后一道门户儿,理所当然地要负起自己的责任,那就是全军出动,去捅曹老大的屁眼儿!哪怕是全军死光光,也要拖住这七万曹军,给洛阳城赢得备战时间。
曹洪的这一顿小酒儿,足足喝了一个时辰,望着眼前杯盘狼藉的案几,还有那一坛底儿朝天的赵酒,曹将军双手抚摸着饱胀的肚腹,意态闲适地打了一个饱嗝儿。“好饭食!好酒!”话音未落,他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四肢百骸之间都充满了疲倦,那种到了骨子里的疲倦。
呼噜??????呼噜??????曹洪往后一仰,立刻便进入了梦乡。
伴随着阵阵鼾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太阳沉沉西去,夜色笼罩了苍茫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