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极其激烈,几乎在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相互对冲的西凉军和叛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时间黄尘飞扬,喊杀声四起,数万匹战马毫无花巧地撞在了一起!数千匹战马发出一声声哀鸣,然后软软地倒下,成为一堆堆的肉山,这些战马在疾驰中撞到了一起,瞬间就被撞得骨断筋折。马上的骑士轮着手中的武器,在战马到底的瞬间跃向空中。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立刻被各种各样的兵器砍成数段,残肢断臂连同淋漓的鲜血在半空中砰然爆裂。极少数人幸运地落在了地上,或者一脚将敌方的骑士踹下马去,自己鸠占鹊巢。接下来他们面对着的是同样的问题,如何逃过四处刺来的刀枪,还有迎面而来的马蹄。
所有人都红了眼,挥舞着兵器大喊着,厮杀着,砍倒一个还有一个,直到自己也被砍落马下。前面的骑兵倒下去了,战马的马头被砍掉,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就像下饺子一样,此起彼伏,周而复始。可是后面的骑兵仍然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在剧烈的运动中,他们无法停住脚步,那样做的结果就是自杀!他们竭力控制住战马,争取在马上多戴上一会儿。
到处都是人流,到处都是战马急速奔跑的身影,人们的鼻孔里闻着浓重的汗味儿,战马身上的骚味儿,人们身上的汗臭味儿,还有鲜血的腥味儿,久而久之,鼻子就丧失了功能。眼前是四处喷溅的鲜血,还有白色的脑浆,以各种各样的形式粘在人的马上、身上,可是没有人在意,他们都在紧张地厮杀着,只有砍翻四五个人之后,他们的味觉、嗅觉才会恢复原有的功能。方圆数十里的战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修罗地狱。
仅仅过了百余息,寂寥的旷野上就躺满了身体,人的尸体,战马的尸体。垂死的战马瞳孔已经扩散,只有偶尔抽搐一下的马蹄才能表明它还活着。在遍地的鲜血和黑色的泥土中间,身负重伤的人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死亡的降临,不到战事结束,是不会有人理睬他们的。可是,战事结束之后,他们多半都化作了冰冷的尸体,即便侥幸还活着,也多半残废了。
两军交战最激烈的地方都已经化作了巨大的尸堆,破碎的旗帜、折断的刀枪,铠甲的碎片,圆形骑盾扔得到处都是。在巨大的尸堆附近,残存的骑兵还在游斗,用刀枪和弓矢杀伤敌人,不断有人被弓矢射中,壮硕或者清癯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黄尘。
双方第一批投入战斗的军队都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满头满脸都是油汗,前胸和后背早就湿透了。每个人都嘶哑着声音,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拼死战斗着,他们的体力、精力早已耗尽,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只剩下了求生的欲望,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就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双方的号角同时响起来了,幸存的人们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停止了战斗,缓缓向后退去。双方早已精疲力竭,都无心恋战,号角一响,顿时潮水般地退了下去。在他们身后,第二批军队又厮杀在了一起。
韩遂立马在高处,冷静地观看着战局,西凉军和叛军都打出了真火儿,每次出手都是以命搏命,毫不留情。每个刹那都会有人倒下,鲜血四溅之时,厮杀声响彻云霄。此时此刻,两拨儿杂胡和羌人都忘记了一切,闷着头奋力厮杀着,再多杀一个就够本儿了!
“老大,按理说马超该发起进攻了,这么打下去,我们的伤亡太大了!”成公英是个直肠子,这次大战太惨烈了,他有些看不下眼了。“早着呢,董卓还没有投入战斗,至少还有六七万西凉军在观望。现在发动进攻就是找死!”韩遂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整个战场中,最着急的人还是韩遂韩文约了,自从起兵以来,他屡败屡战,被打垮了数次,又数次卷土重来,可谓是艰苦卓绝的典范。此战,他的军队即将断粮,若是无法在两三天内大败西凉军,等待他的将是部众星散,首级不保,自然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西凉军士气正旺,在董老大的督战下,一波波攻击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马腾不得不紧紧调动军队,将一支支生力军派上战场。如此一来,就变成了添油战术,西凉军和叛军在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拼起了消耗,西凉军人多势众,这样打仗是最不划算的。
“老大,马老大亲自上场了!”成公英兴奋地大喊起来,用手指着远处大吼道。一听这话,韩遂连忙收摄心神,手搭凉棚向远处看去。只见乱军之中,一杆马字大旗向前急冲,如同一支巨大的铁矛,滚滚向前,将西凉军的前锋瞬间劈开,长驱直入西凉军的大阵。
“马将军威武!”西凉叛军立刻发出了阵阵欢呼,马腾的这一击时机选择得刚刚好,正是西凉军久战力疲之际。他亲率八千轻骑作为前锋,一万两千步卒在后,排着整齐的阵势,随着前面的轻骑快速突入了西凉军的大阵。西凉军的军阵立刻就被截成了两半。
原本一直被西凉军死死压制住的西凉叛军立刻觉得压力大减,正在欣喜之间,突然看见了马腾的将旗在前方高高飘扬。“看!前面是马将军!跟着他!”“马将军亲自率军冲锋了!”叛军们顿时军心大振,发一声吼,拼命向前冲去。老话说,一人拼命,十人难挡,数万人一起拼命,那个架势端的是地动山摇!刹那之间,攻守易势,叛军开始压着西凉军打了。
“好!马寿成不愧为百战宿将,这一击正好打在了西凉军的七寸上!”韩遂以掌击胸,高兴地大叫起来。“传令,后备军做好准备,随时投入战斗!我估计董仲颖要亲自出马了。”“诺!”,“诺!”成公英和阎行一打马,下去整顿部曲了。战场中厮杀正劲,自己却在一旁看热闹,着实让人难受,如今终于能够上场厮杀了,他俩人心中舒畅至极。
“孟起,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前方打得太激烈了。”马岱嘴里咬着一根儿草棍儿,一边紧张得注视着远处的战况,一边轻声对马超说道。兄弟两人所在之处是一座百余丈高的小山,在凉州,这样的小山比比皆是,在小山之间遍布着葱翠的树木。一万骑兵埋伏在数座小山周围,战马鞍辔齐全,正在悠闲地啃着青草。
“再等一等,董卓全军压上之时,我们才能行动。现在动手,一旦董卓派军反扑,我们的底细马上就暴露了。两军纠缠在一起,打成一团之时,才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在此之前,哪怕是死上再多人,我们也要挺住。”马超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个小山和前方的战场,右边的昭武县城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到哪里都是五六里。之所以选择这样的一个地方驻军,为的就是同时拿下昭武县城和抄西凉军的屁股。“传令,叫庞德袭取昭武县城!告诉他,行动一定要迅速!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昭武!”
马超冷冷地发出了命令,面对军中昂扬的战意,他不得不作出了让步。“诺!”鸿翎急使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打马去了。昭武县城中只有两千郡兵,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况且昨晚庞德就派百余壮士潜入了昭武县城,就等着今天这一哆嗦了。
一刻钟之后,在逶迤的山丘之中,出现了一支骑兵,如离弦之箭一般,径直向昭武县城冲去。当先一员大将,威风凛凛,手里拎着一柄大刀,跃马扬刀,正是庞德庞公明。那座小丘距离昭武县城不过五六里,骑兵全速冲锋,不过数十息的工夫儿就能赶到。
但是,守门的西凉军反应十分迅速,当值的屯长一声令下:“不好了!敌军来袭!快关城门!”四周的百余郡兵立刻操起手中的环首刀,飞也似地向城门洞冲来。正在这时,城墙下刹那间冒出了百余个精壮大汉,身上穿着百姓衣衫,手里拿着诸般兵器,发一声喊,向着这百余郡兵扑来。这百余人都是百战之余,手底下都有着过硬的功夫儿。
他们抡起兵器,砍瓜切菜一般一阵乱砍,瞬间就砍翻了五六十郡兵。剩下的郡兵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斗大的人头在地上咕噜噜乱滚,鲜血四溅,这百余大汉浑身都是鲜血,拎着兵器快步向自己冲来。
“妈呀!”残存的数十个郡兵。吓得大叫一声,把手中的兵器一扔,抱头四散而逃。那个屯长倒是硬气,大吼一声,轮着环首刀就上来拼命,可惜被人当胸一脚踹了个嘴啃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喀嚓一声,他的首级就被砍下来了!
大汉们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迹,七手八脚地打开城门,庞德率军疾驰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