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砸得差不多了,看到攸宁公主还在,险些没昏过去。
他先上前行礼,然后战战兢兢地说,“公主,此乃下官的家事,还望公主不要插手。”
楚攸宁:“我不插手,我插嘴。”
陈父:……
而京兆尹在得知攸宁公主亲上陈府算账后,赶紧亲自带着衙役过来,道那马夫已经招了,是受了陈府夫人的指使。
陈子善看向陈父,“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娶的好夫人,趁我不在,想将我妻儿逼死!这事想必你也知情吧?”
陈父皱眉,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大夫都说你身子有问题,压根没法有孩子,贾氏不守妇道,你想当便宜爹,陈府还丢不起这个脸呢。”
“所以你就默许她害我妻儿?!”陈子善攥拳,果然不该对畜生抱有任何期待。
陈父觉得他说不通,“那就是个野种,生下来叫人耻笑吗!”
陈子善嗤笑,“许是老天也看不过眼,赐给了我一个孩子,那孩子一生下来长得可像我了,倒是陈子慕的种长得一点也不像他,是不是他的就不知道了。”
楚攸宁:……皱巴巴一团,哪里看得出来像的。
陈夫人眼里极快地闪烁了下,脸色狰狞,“你少胡乱攀咬,孩子不是子慕的,还能是你的不成?”
“哦,我说错了,应该说是不是陈家的种就不知道了。据我所知,陈子慕只有对成了亲的妇人才能硬得起来,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妇人。对了,他还勾搭上了自个的表嫂,也不知道你娘家侄子的儿子是你侄孙还是你自个的孙子。”
这还是之前贾氏没跟他好的时候无意中讽刺了他一句,说陈府都是什么玩意,一个不能生,一个专勾搭成了亲的妇人。
他当时听了以为陈子慕打贾氏的主意,气得雇人跟踪想打陈子慕一顿,结果意外发现陈子慕居然和外头成了亲的妇人勾搭成奸,随着往下查,他不但知道陈子慕在外勾搭成奸,就连陈子慕那妻子也不是个好的。
他也不着急揭穿,就等着让那毒妇把别人家的孩子当亲孙疼,等到合适的时机再爆出来。譬如,等陈子慕考中进士的时候。
“陈子善,你给我闭嘴!”陈父觉得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不相信自个品行端方的儿子是那样的人,即便是也不能当着公主的面说。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绑起来押下去!”
陈子善就知道会是这样,哪怕他如今已经混得比陈子慕好,这个男人依旧只会以陈子慕为重,就因为他是乡下妇人生的,是他人生中的污点存在。
楚攸宁曾听沈无咎提起过,说最开始允许陈子善跟在她身边是因为在那个梦里,是陈子善和奚音一道给沈家收尸立碑,给了沈家人最后一个体面。
其中自然也提及陈子善毁掉陈府,落得孑然一身的下场,看了今日这出,她觉得大概是被逼得鱼死网破了。
楚攸宁看向陈子善,“陈胖胖,之前小黄书不是说过,也许你不育就是这个后娘干的吗,不如你问问。”
说着她朝陈氏扔了个精神暗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般人对精神力没有丝毫意志力抵抗。
陈子善是亲眼见过忠顺伯夫人张口说实话的,他脸色更加阴沉,看向陈夫人,“说!可是你这毒妇下毒让我绝嗣的?”
陈夫人心中嗤笑,真以为仗着公主的势开口问她就会说了,哪怕是公主亲自开口问她都不会承认。
然而,她的嘴角刚上扬便僵住了,嘴巴不受控制,只觉得心中的恶意被无限放大。
“是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贱种,凭什么占了我儿的长子之位,若不是你父亲当初瞒得紧,我若是知道你和你娘的存在,早就派人去处理掉,哪还轮得到你们找上门来!
果然是乡下来的,我不过是拿你,还有你父亲的前途威胁几句,你娘就甘心为妾,但是她的存在就是对我的威胁,我怎能让她活着呢,我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一个乡下妇人。
你娘死了,自然就轮到你了,哪怕你降为庶子,对我儿还是有威胁。只要你一辈子没有子嗣,陈府养一个废人还是养得起的,所以我让厨房专门给你做能杀精的菜,长期吃就会绝嗣,就连大夫也诊不出来。”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害死我娘的,我杀了你这毒妇给我娘偿命!”陈子善拔出一个将府家兵的刀朝陈夫人砍去,绝嗣的问题已没有他娘的仇重要。
“陈兄,你冷静点,这毒妇已经当着京兆尹的面招认罪行 ,实在没必要再脏了手。想想刚拼命给你生下孩子的媳妇和你刚出生的儿子。”姜尘连忙阻止他。
京兆尹都不用楚攸宁吩咐,立即让人上前将陈夫人拿下。
陈夫人身边的嬷嬷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全都承认了,几次想开口打断都出不了声,吓得她浑身发凉,又恰好夫人承认害死李姨,她不能不多想。
陈父也没想到他这夫人突然犯蠢,一气之下就不打自招了。
沈思洛似乎也看出点门道来了,赶紧接着问,“那么敢问陈夫人,你儿子的癖好你可是清楚?你的孙子当真是你孙子吗?”
“我自然知道,要不是我帮忙瞒着,他早就出事了。我绝不能让我儿子因为这事毁了!至于孙子,不过是用来掩盖子慕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罢了。说是报应也罢,我好不容易才将那对母子毁掉,哪怕孩子不是我孙子,他也得是!”陈夫人已然偏执,好不容易算计到这一步,她绝不允许最后成为笑话的竟是自己。
陈父受不住这个打击,踉跄几步,险些倒下,陈子善连扶都没扶。
他看向陈子善,欲言又止。
陈子善知道他想说什么,讥笑,“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儿子,惊喜吗?今日回来除了替我妻儿讨公道外,我还要当着公主的面同陈家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你就带着你的好儿子过吧。”
楚攸宁一脸正色地点头,“我作证。”
陈父闻言,知道再不做什么就真的彻底失去这个儿子了,他跪下哭求,“公主,此乃臣的家事,您即便贵为公主也不能插手臣子的家事啊。庆国以孝治国,百善孝为先,陈子善此举为大逆不道。”
楚攸宁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治国法,瞪眼道,“你不把陈胖胖当儿子,他又何必把你当爹,以孝治国?呵,你把镇守边关,用血肉抵御外敌的将士放哪里去了?真要以这样的孝治国,那还不如亡了呢。”
陈父没想到楚攸宁这么敢说,他瞪大双目,差点想呵斥她慎言,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他也会被牵连。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景徽帝在这,楚攸宁也照说不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
“圣旨到!陈子善接旨!”
除了楚攸宁,所有人皆是一震,莫不是圣上听闻这事亲下圣旨来整治陈子善了?
大家赶紧到前院去,来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太监,以陈子善为首,所有人都跪下接旨,只有楚攸宁大剌剌往小太监身边一站,探头看了眼圣旨上的字,然后放心了。
小太监知道这是攸宁公主,也只有攸宁公主才这般我行我素,他先行了一礼才宣读圣旨。
大概意思就是陈子善此番跟着去战场,虽然没有亲上战场杀敌,但是助公主潜入越国挑动敌人内乱,并且救四公主有功,获封五品员外郎。
陈子善万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封赏,激动地领了圣旨谢恩。
员外郎虽然只是一个闲职,有商贾仕绅捐钱就能获得此官职,但怎么也算是个官身,想来陛下也是知道他不适合做侍卫才体贴地给他封了个悠闲的官职 。
不过,救四公主有功?他何时救四公主了?即便要往他身上安功劳也该是大公主啊?毕竟公主带回了大公主的骸骨。
陈父也没料到这圣旨竟然是封赏,他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二儿子身上,全心全力培养他,结果二儿子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堪,反倒是他这个从乡下来的大儿子,原以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结果摇身一变成了五品员外郎。
“不,不可能!这个贱种怎能比得过我儿!这样的荣光该是属于我儿的!”陈夫人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一股脑地说了,又听到陈子善得了封赏,情绪有些激动,不愿意承认自己苦心谋划的一切到头来一场空。
楚攸宁幽幽看向京兆尹,“不把她带回去治罪是等我动手吗?”
京兆尹连说不敢,急忙让人押着陈夫人离开。
“子善,你这是想家破人亡吗?”陈父这时候还想让陈子善既往不咎。
陈子善嗤笑,“那是你家,不是我的。对了,我还要把我娘的牌位带走。”
陈父颓然地垮下肩膀,望着被砸得七零八落的陈府,完全没有对策,主要是陈子善有攸宁公主撑腰,纵是再多的计策人脉都不管用。
很快,小太监回宫将陈府发生的事一说,景徽帝大怒,道陈父治家不严,家风不正,停妻另娶,以庶充嫡,直接罢免其官职。
陈子善带着他娘的牌位走出陈府,最后回头看了眼陈府,多年来套在的心里枷锁彻底打开,只觉得外边的阳光是无限美好。
他郑重跟楚攸宁道谢后,又跟几个帮忙的家兵约好改日在饕餮楼请他们吃饭,然后得了楚攸宁的允许才迫不及待往家赶。
陈子善一走,楚攸宁看向姜尘,“姜叨叨,你回将军府还是回鬼山或者庄子?”
她记得姜叨叨以前是道士,下山后一直跟他们混,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嗯?公主说什么?”姜尘回神。
楚攸宁盯着他看,这么魂不守舍,好像是从景徽帝让许晗玥跟进宫开始,不对,好像是从许晗玥单独被安排一辆马车,并且就排在她的马车后面开始,姜叨叨就没怎么叨叨了,往常还爱在路上教归哥儿读书来着。
她灵光一闪,“姜叨叨,你喜欢许妹子啊?”
姜尘吓得急忙否认,“公主莫要说笑,许姑娘往后身份不同了。”
楚攸宁以为许晗玥跟他说了她的公主身份,“那又如何,喜欢就去争取。”
姜尘默了,公主是在鼓励他跟皇帝抢女人吗?
“怎么?你没信心啊?你要是觉得许妹子是真爱,我可以帮你,反正我这次功劳那么多,拿出一半来换道赐婚圣旨不难。”
作为队长,队员的终身大事也是至关重要,陈胖胖有妻有儿了,小黄书和小洛洛也成双成对,就连归哥儿都有爹了,就这姜尘孤家寡人一个,她得上点心。
姜尘哭笑不得,他若是点头了,公主真能逼圣上不得不让出许姑娘,跟圣上抢女人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非许姑娘的良人。此番随公主边关战场一游,我有诸多感慨,想将这些写成游记,所以接下来想回鬼山住下,那儿安静。”
当初随沈将军回京也不过是想要为改变庆国局势出一份力,如今庆国马上就要一统,他参与见证过便足矣。
楚攸宁想了想,点头,“也行,过两天我也要回去,带上小四,小四现在会说话了,你可以教他读书了。”
姜尘想说当初陛下知道他当四皇子的老师是当着玩,所以没过问,如今四皇子得陛下那般看重,他更没资格教四皇子了,好在他对此也不执着。
他点点头,拱手而去。
等姜尘转身离开,楚攸宁才想起他们刚不还在说要不要追许妹子吗?
*
另一边,景徽帝一回宫就收到绥国新君早几日就到达了的国书,道是愿接受庆国一统,让天下百姓为一家,从此再无需受战火之苦。
沈无咎并不意外,那日救了刘悯后,他故意说日后兴许能在战场上相见,为的就是让刘悯知道,打完越国,下一个就是绥国。
刘悯回去自然知道该怎么说,再加上看到晏国在火药武器面前不堪一击,就连越国这么个凌驾于三国之上的强国也被灭了,绥国新君知道庆国一统是必然的事,与其被打得亡国,还不如主动上书接受一统,反正结局都一样。
景徽帝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趁热打铁打下绥国,没想到这绥国新君这般识相。他龙心大悦,决定封绥国新君为一方诸侯。
不过这留待日后再同群臣商议,眼下重要的是庆功宴。
景徽帝举杯说了几句开场白,封赏开始,按照功劳算的话,最先要封赏的便是楚攸宁。
轮到沈无咎的时候,沈无咎站出来,“陛下,自古都是长子袭位,臣的二哥既已回来,臣这位子便该让出来。再者,如今天下太平,庆国安稳,臣想解甲陪公主四处游历,还请陛下恩准。”
嘶!
有人惊得咬到嘴。
这沈无咎莫不是傻子,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本该获得进一步封赏,他却提出退位解甲?
沈无咎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有此打算。不单是想要陪公主,还有二哥三哥回来了,瞧陛下好似也没有要收回二哥三哥官职的打算,一门四将,哪怕陛下觉得有愧不收回两位兄长的官职,他们也不能受得心安理得,那是将沈家放在烈火上烤。
“堂堂一个公主,游历什么天下,朕不准!”
也不知道是不准沈无咎解甲,还是不准攸宁公主离京。
沈无咎抬起头,那眼神景徽帝看懂了,他拦不住他闺女,心里又是一堵。
他觉得为了往后不堵心,应该欢庆闺女离京才对。
景徽帝冷哼,“等你们有孩子再说。”
沈无咎垂下的眼眸微微眯起,陛下还未打消那个念头。
大臣们恍然想起公主和驸马成亲一年有余了,公主还未有孕,莫不是驸马当日所伤当真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