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浅撩开了殷昊的头发,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有些迷茫的双眸,挺拔的鼻梁,手指顺着他的眉毛轻扫到鬓角,“没有这些假胡子会好看很多。”说着,轻轻帮殷昊撕掉了贴在嘴边的‘胡须’。
殷昊轻轻拉了叶清浅一把,将她拉到腿上坐下,下巴靠在了叶清浅的肩头。被殷昊的尖下巴一戳颈窝,叶清浅觉得浑身都开始痒痒的。可是想避又避不开,殷昊的怀抱就这么大,她能避到哪里去呢?
“清清。”
“嗯?”
“你知道我爹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儿吗?”
“嗯……大哥那样儿?”殷昊他爹和殷昊他大哥,俩人往那里一站,不用明说,都知道是父子,那个像啊,一个模子抠出来的一样。
“那你知道我大哥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儿吗?”
“你大哥现在就是年轻的时候啊!”
“……早些年吧,我大哥其实是更像大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和爹在一块儿的时间长了,所以长得更像爹了。”
叶清浅稍稍侧了侧身子,转头看向殷昊,“你说这些的意思是?”
“我现在是挺像我娘的,可我毕竟是我爹的儿子……”
后头的话,殷昊没往下说,叶清浅却大约是猜到了。
“你是说,你以后也会和你大哥一样,慢慢地长得像你爹?”
殷昊闭上了眼睛,有些郁闷地点了点头。
叶清浅想起了殷昊爹和大哥的模样,再看看殷昊。深深觉得,殷昊这脸想要从现在的模样变成他爹和他大哥的模样,还是有些难度的。就光是从杏眼变成丹凤眼,那就挺难的。
至于身量……殷昊基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想要变成他爹和大哥那种力量迸发的状态,比容貌变化还要难。
叶清浅伸手拍了拍杞人忧天的殷昊,“放心吧,不会的。”
“万一呢?”
“万一……变了就变了呗。”就算再怎么变,也是殷昊嘛。难道小耗子变成大耗子,它就不是耗子了吗?
“要是我变成我爹那样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了?”
如果是平时说笑的时候呢,叶清浅大约会接一句,“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但是现在,看殷昊问得很认真,叶清浅不答反问,“殷昊啊,我听说呢,很多妇人在生了孩子之后,会变成婚前的两倍到三倍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到时候咱们有了孩子了,我却变成了现在的三倍胖,那么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三倍?”殷昊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叶清浅,然后道,“三倍太少了,五倍吧,这样就不会有人和我抢你了。”
叶清浅:“……”这头嘴毒的小耗子,自己变成他爹他大哥的模样,还是能见人的,到她这里,五倍?是盼她变成猪啊?
说完这话之后,殷昊又突然间开心了起来,叶清浅觉得他肯定不是理解了她委婉的安慰之词,而是……起了坏心思了啊!
叶清浅的直觉很敏锐,但……这份敏锐却没有帮她太多的忙,因为殷昊他,不是人!就一个多月没同床共枕,殷昊非说她欠他七八十次。就算她在家的时候,也不是一晚上必须两次的,而且不是还得扣掉小日子的时间吗?
之后数日,叶清浅虽然回了侯府吧,和没回来也都差不多,因为她没有出过房门,准确地说,是没有离开她和殷昊的床榻。殷昊倒是伺候得十分周到的,替她洗漱,喂她用膳,抱她出恭……还兼暖被窝。
这天,叶清浅终于能起来,不是殷昊良心发现,而是他出门去了。
殷昊去了一家铺子,专门卖绣品摆件的木架子的一间铺子。殷昊进铺子之后,认真地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把木架子拿到手中掂一掂。铺子里的伙计见殷昊似乎是确实对这个有兴趣,便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材质的木架子?我们这儿有黄花梨、紫檀、鸡翅木、铁力木……您想要哪一种?”
殷昊看了他一眼,长得远远不如自己好看,就这个长相,也敢在清清跟前献殷勤?
“你说的,每种拿一样出来,我好好看看。”
“每种都要?”伙计的脸色有些不好了。
“不然呢?我不亲眼看看,怎么知道哪一种更好呢?”见伙计没动,殷昊也不催,只是从身上掏出了一叠银票出来,拿着当扇子用,一边扇一边说,“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这么热呢?”
掌柜的见银票眼开,忙催促伙计按照殷昊说的办。殷昊倒也没有闲着,拿起两个木架问掌柜的,“这个木架子,怎么一个比一个沉哪?”
“那是木质不同的关系,这种是铁力木,算是最压手的一种木材了。这样的木架子放在桌子上啊,那一定是稳稳当当的,只要桌子不倒,它绝对是纹丝不动的。”
“这种木质我看着倒是喜欢的,就是太重了,能让它变得轻点儿吗?不然……把这里四周都切掉?”
“您想让它轻点儿?”
“嗯,有办法吗?”
“您啊,算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儿的手艺,那绝对是一流的。您稍等等,等伙计出来了,我让他给您去拿来看看。”
“您看,就是这里了,平时是看不出的。但你只要在这里轻轻地一推……”
“这里头是空的?”
“是啊,掏空了才轻便嘛!”
“行,这样的,我买一个吧。”
“一个?”
“嗯。”殷昊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递出了银票。
以为能做成一笔大买卖而费尽口舌的掌柜:“……”
在锦绣坊订制了需要的绣品之后,锦绣坊一旦完成,是会专门送到客人府上的。定摆件的人家,不多,但也不少。夜影夜魅和其他人盯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了锦绣坊的回头客。锦绣坊的绣品做的好,有回头客其实是很正常的事,这正常中的不正常是,这个回头客定绣品貌似不是用来把玩观赏的,而是用来吃的。那个数量……多得异常了。
夜影和夜魅他们后来也去过那家铺子,一一掂量了不同木材的空心和实心的时候都是什么重量。如此盯了几个月,终于撞倒了一个空心的绣品摆件。
通敌叛国是什么样的罪名?如果做这事的是朝中官员或者边关将领,那么满门抄斩只怕是跑不了的,如果天子震怒,灭三族灭九族都有可能。但如果做这事的是皇子呢?殷昊觉得手中这封信件就如同那烫手山芋一般。这泱泱大国于他们来说是国,于皇上和皇子们来说,是家。
这样的事,殷昊没法处理,只能交给他爹。
这几个月来,叶清浅一直在调养身体。殷弈不在,柳妍没有身孕是正常的,但是殷昊一直在,叶清浅的肚子却没有动静,侯夫人心里就泛起了嘀咕了。虽然叶清浅和殷昊的年纪都还小,但是如果有问题的话,还是要尽早解决的。抱着这样的心态,侯夫人让人去找了大夫来给叶清浅把了脉。
叶清浅一直以为她和殷昊之所以没有孩子,是因为孩子的缘分还未到。她前世的时候就是快十九岁的时候才有的孩子,虽然早产,虽然生得艰难。
没有想到,她没有孩子不是因为缘分未到,而是因为她身子的亏损。因为叶家亏待了她,所以她身子弱得不足以替殷昊生儿育女。大夫说,幸亏她出嫁得早,在侯府养了好一阵子,身子已经有了好转。但也是因为出嫁得早,殷昊身体又挺好,所以即便在侯府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却只好转了一点点。
休养生息中的叶清浅,最近每隔几天照镜子,总能发现自己好像又圆润了一些些,原来的瓜子脸再看不见,现在只有包子脸。她觉得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不用等到给殷昊生娃,她就能变成原来的两倍或者三倍胖,再生个娃,直接就达成殷昊的期望了。
殷昊回屋的时候,就见叶清浅趴在梳妆台上,一副蔫蔫的样子。
“清清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最近几个月,叶清浅喝药剩下的药渣堆起来,都能比她人高了。殷昊颇有些心疼地顺了顺叶清浅的头发。
叶清浅抓住了殷昊的手,特别认真地问他,“殷昊,你说实话,我是不是胖了很多?”
殷昊扶着叶清浅站了起来,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阵子之后说,“清清,站直了。”
叶清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很乖巧地站好。殷昊随即又摸了摸她的脊背,“挺直脊背。”
叶清浅照做之后,殷昊继续说,“现在,保持这个姿势低头,你看到了什么?”
“地板?脚?”
“嗯,你没胖。”殷昊给了叶清浅一个结论。
“怎么没胖啊,你看我这脸,我这下巴,我这胳膊,我这腰……”叶清浅说到一半,缓缓地转向了殷昊,想通了什么的叶清浅眼神渐渐地变得犀利了起来。
“殷昊!死登徒子!”
“哎呀哎呀,夫人手下留情,救命啊,谋杀亲夫啦!”用枕头砸了殷昊十几下之后,殷昊依旧精神抖擞地在屋子里头到处乱窜,叶清浅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一是因为天热了,二是因为她胖了。
见叶清浅安静了下来,殷昊拿了个团扇凑近,给叶清浅打扇。叶清浅瞪了他一眼,抢过团扇自己扇之后,殷昊又去弄了一盆温水进来,弄湿棉布递给她。
稍稍安静下来,不那么热之后,叶清浅低声问道,“爹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这事儿,殷昊没有瞒着叶清浅。
“还没,他只说尽量早些回来。我在信里也不敢明说什么,只说有要事等他回来商议。”
“那封信丢了,那些人不着急吗?”
“急也没用,他们又不知道这信是我们拿了的。”
“殷昊,这么会这样呢?”人都说民不与官斗,然官,不论文武,都没法和皇家相斗,除非……有造反的心。大多数人,求的都是一份安逸生活。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害你呢?”虽然殷昊说是梦境,但是他和叶清浅谈及的时候,就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一样。有些事,不需要重复地解释,不然只会越描越黑。
“应该是因为兵权吧?”当初那些人想要弄死的只怕不是他,吴勇本来是让他怂恿他大哥一块儿去‘立功’的,但他急于在爹和大哥跟前表现,自己单独去了。殷昊不愿设想,如果当初他和他大哥一块儿去了,他爹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会如何。但即便大哥后来没死,也比死强不了多少了。如果这一切,只是因为权力斗争的话,那他当初死的真是冤枉,毕竟他们永宁侯府,并未站在任何一个皇子一边。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不识时务,需要被除去?
叶清浅没说什么,如果只是皇子之间的争斗引起的,那么注意一些,也许就会没事了,毕竟公爹手中是握有重兵的。怕就怕……历朝历代,太多功高震主的冤案了。
见叶清浅脸色没有刚才那般红润,殷昊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等我爹回来,他一定会处理好的。”对于殷湛和殷弈,殷昊有种盲目的崇拜,觉得他爹和他大哥都特别特别地厉害,没有什么事是他们没法处理的。
时间进入七月,天渐渐地闷热了起来。殷湛依旧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殷昊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办法。
这天,殷昊接到了沈奕轩的消息。
“殷昊,快下雨了,你去哪儿?”叶清浅望向窗外,远处黑云压顶,近处也满布乌云,天气闷的人难受地不得了,这样的情况,随时都会有暴雨的。即便打伞,身上也是会湿掉的。
“沈奕轩找我有事儿。我去去就回。”
“什么事儿非要这样的天气说啊,换个好天气不行吗?”
“可能是急事吧。”
“那你快去快回。”叶清浅知道,她是拦不住殷昊的,沈奕轩毕竟是他同窗好友。
“嗯,放心,没事的。”如果天气好的话,殷昊可能还会想着带叶清浅出去走走,可这天气真是糟糕。
殷昊走后没有多久,大雨倾盆而下。照理,雨下了之后,感觉就不会那么压抑了,但叶清浅依旧觉得很不舒服,但要她具体说的话,她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从天亮到天黑,殷昊却迟迟未归。叶清浅等得有些着急起来。也不知道沈奕轩究竟是要和殷昊说什么事,能说这样久。但想着殷昊是带着夜影和夜魅一道出门的,叶清浅又没有那么担心了。
晚上,在叶清浅昏昏欲睡的时候,感觉身边有人,叶清浅猛地惊醒了过来。
看到床边站着的人后,叶清浅松了口气,坐了起来,“殷昊,你回来了?”
“嗯。”
“身上这么湿?怎么也不赶紧换身衣裳呢?”
“没事,现在天热。”
叶清浅握了握殷昊的手,“你的手这么凉,还好意思说天热?让他们送热水过来,你去洗漱一下吧。”
“清清。”
“怎么了?”
“我要和沈奕轩一块儿出去一趟。”
“你和他出去?去干嘛?”
“那件事我和沈奕轩说了,他说我爹一直不回来也不是办法,要我把信送到我爹手上去。你也知道,我不识路的,他说陪我一块儿去。”
“殷昊,咱们原来不是说过了吗?这事事关重大,不往外说的。我觉得你把信送到公爹那儿不是办法,你送过去了,爹看了,最后还不是要回京城,让皇上做主的吗?你这折腾来折腾去的,真不如等着爹回来。也许你去的时候,爹也在回来的路上呢,错过了怎么办?”
“嗯,所以我带个抄写件就可以,原件留在家里。”
“殷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