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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叔叔。”朗歌慢吞吞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安全带压迫到了伤口,他似乎也感觉不到,“我后来想起来了,我之所以恐惧那些,是因为我叔叔逼我看过录像带。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那是下载的…现在想想,可能是实况转播。”
  许风沐没说话,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有人追了上来,把方向盘打到偏僻的小路上。
  “我上次带你去的半山别墅,山后面,你让人查一查,应该会有想要的东西。”朗歌的记忆不知道是通了,还是根本没忘过,“我叔叔你也见过,他开了家医院。”
  许风沐瞬间反应过来,“良贵?”
  “嗯,他把姓裁了一半。”朗歌平和的交代完,开始说自己的猜测,“我家之前的殡仪馆和福利院的产业,也是他接管过去的,同时还成立了殡仪馆等很多社会福利机构。他当院长,多半也是为了供货。”
  许风沐想到那天在西区医院救下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母亲身形很瘦弱,像是长期遭受了虐待。
  这样所有事情就能说通了,良贵…应该说是朗贵建立了各种社会福利机构,然后从里面选出没有身份证明的小孩,从小开始培养。等到弄死了,再把他们身上有用的器官变卖,尸体送到殡仪馆…
  “他们身上的器官应该走私去了国外,我父亲能在国外接应。”朗歌觉得自己视线有些模糊,大概是时间不多了。
  生命最后的时候,能在许风沐身边呆着倒也不错。
  “这次人应该是我叔伯和父亲派来的,他们发现我调查他。现在想想,小时候逼我看那些东西,可能是想培养我当继承人。但是我性格太懦弱了,干不起大事。”朗歌头靠在玻璃上,慢慢的闭起眼睛,“沐爷,一直往下开,前面有个池塘。现在是夏天,水不冷。你的身手跳下去,肯定死不了。”
  “闭嘴。”许风沐瞪了他一眼。
  从后视镜看,追在后面的人还没有撤退的意思,旁边这人还一直在叽叽喳喳。
  要不是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许风沐绝对会揍上去。
  “沐爷,你没必要跟我殉情。”朗歌声音有点微弱,“车上该坏的都坏了,根本降不下车速。即使你耗到没油停下来,后面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闭嘴。”许风沐又说了一次,“谁他妈要跟你殉情?多大点事,你别在我找你算账之前挂了。”
  许风沐说着,转着方向盘,在空旷的马路上掉了个头,冲向后面那辆车——
  第37章 037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味,许风沐岔开腿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半仰起头眼神放空,美好的颈线暴露在空气中。
  “…该查的都查了,涉事人员都申请逮捕令,刑拘归案。最后一个有牵扯的,在里面躺着。”坐在他旁边穆瑞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跟他没关系。”许风沐木着脸说,“他是清白的。”
  穆瑞不再说话了。
  “你走吧,局里事挺多的。”许风沐又说。
  “我说,你一个人能行吗?”穆瑞不放心的站起来,看着他一副随时会死翘翘的模样。
  “能行,多大点事。”许风沐不耐烦的挥挥手赶走穆瑞,坐在病房外继续放空灵魂。
  手术室顶上‘工作中’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医生和护士簇拥着病床跑出来,急急忙忙往病房推。
  许风沐扶着墙,慢慢悠悠站起来。
  留下原地的医生想要搀扶他一把,被躲开了。
  “死了没?”许风沐问。
  正准备跟他炫耀手术很成功的医生噎了下,才说,“没有,他伤的不重。”
  “哦,我猜也死不了。”
  许风沐大大小小的伤都遭过,知道怎么样是致命的。他踩下油门的时候做过预判,知道朗歌出事的概率不大。
  可为什么知道他没事还要守在手术室外,许风沐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只是刚才那个变态没被推出来之前,他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那畜牲心真脏,兜兜转转把他套进来。
  “伤的不严重,不过出血量有点多,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一阵子,发现许风沐一脸漠然,似乎并不是很关心刚才手术室病人的死活。他从善如流的转移了目标,“许先生,您身上的伤…”
  “哦。”许风沐淡漠地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左臂和左腿,“随便缝缝吧。”
  医生:……
  身上到处都疼,鼻腔内插着的氧气管特别难受,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涌到肺里。
  朗歌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的胳膊腿都被固定起来了,唯一能活动的只有眼珠子。他翻着眼白望着渗人的医院天花板,眼珠子滚了一圈,又安详的回到眼皮底下准备睡一觉。
  他浑身都不能动,清醒了也没什么……朗歌正这样想着,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立刻睁开,带着些微的惊恐注视旁边的人,
  许风沐手里拿着个红彤彤的苹果,用身上带着的蝴|蝶刀削掉皮,切成小块,用刀尖扎着送到自己嘴里。
  他扫了眼,看到朗歌醒了,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又回落到苹果上。
  “沐爷…”朗歌的声音有些发虚。
  他觉得现实更虚,虚的都出现幻觉了。
  许风沐这是…
  在给他陪床?
  “嗯。”幻觉中的许风沐应了声,翻出张纸巾把刀擦干净,收回到腰带中。又从旁边搞来个纸杯,倒了一杯底的水,举在当空。
  “嘴闭上。”
  朗歌抬眼看着他,默默的闭上了嘴。
  倒下来的水在半空中拉出一条细线,准备的落在朗歌的唇缝间。
  这个活正确操作应该是从棉签蘸着,一点一点润湿他的唇。但许风沐不可能那么细致,朗歌在他这里也没那么金贵。
  他这么一站起来,朗歌才注意到这人浑身上下都是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到处都是青紫暗红。尤其是脑袋撞上车玻璃时擦出的血痕,在他额头上留下斑驳的伤口。
  真是看着就等。
  两车相撞的时候,许风沐的方向盘是大象自己那边的。朗歌当时还没昏过去,记忆有一线清明。
  他还记得浑身是血的许风沐踹开车门,拖着一条伤腿从车前盖拆下一根不知道哪的钢棍,气势汹汹的走到后面那辆车里,砸碎了玻璃把车里的人拖出来,按住他们一顿暴打。
  当时他好像还说了什么——
  “谁得人你们都敢动?不要命了!”
  朗歌清晰的回忆起这些细节,感觉身上的伤都无足轻重了。
  “沐爷,”朗歌虚弱地叫了一声,“我是谁的人?”
  “啧。”看倒过去的水没怎么晕开,朗歌的唇还是很干。许风沐暴躁地扔掉纸杯,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
  对视了三秒,许风沐低下头扯着朗歌病号服的衣领,没怎么用力。他唇压在他的唇上,给朗歌干裂苍白的唇晕上水润的血色。
  朗歌瞳孔微微放大一瞬,很快恢复过来。他很想抬手拥抱许风沐,但还没等他把僵硬的胳膊弯下来,许风沐已经直起身,嫌恶地擦了擦嘴。
  “变态,”许风沐松开他的衣领,拧着眉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让我看到你身上留伤。”
  因为手术需要,他身上的金属物被摘了下来。手表放在旁边,左腕上的伤口狰狞的暴露在空气中。
  “我知道了。”朗歌近乎虔诚地望着他,眼底眉梢都是迷恋,“沐爷,再亲我一口呗。”
  “不行,我有点犯恶心。”许风沐倒了杯水灌下去,坐回位置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朗歌没再要求,眼珠子紧紧盯着他。
  “那等我能动了,我…”朗歌说到一半,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朗诗还在家!”
  “啧,等你想起来,都该给你弟弟收尸了。”许风沐一脸嫌弃,“放心,我把他送到魏杰那里了。魏杰平常就摆个摊烤肉,看着没啥本事,护个小孩还是够用的。”
  “魏杰不是…顾爷?”朗歌拧了下眉。
  “嗯,他是顾爷的人。”许风沐看着他,问,“你们都觉得,我是跟顾爷闹翻了跑出来的,是不?”
  难道不是?
  “是他放我出来的,条件是让我收了西区。西区看上去和平不闹事,实际上背后势力错综复杂,跟商界牵扯的太多,连顾爷那边都没办法轻易动西区。”许风沐抽出刀玩了会,漫不经心的说,“所以我帮他掀了西区,他放我走,两清。”
  “顾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许风沐微微眯起眼,“是个怪人。”
  …
  三天前,为了能摆平殡仪馆那事,许风沐到顾玖那里搬了救兵。
  古朴空旷的屋子围着绿茵茵的常青藤,生机盎然里莫名透着萧瑟。
  屋里摆设统共只有一桌一椅,椅子上短短坐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闭目养神,他穿着民国时的中山装,整个人沉淀出一股子老旧感。方方正正的脸嵌着中规中矩的五官,鬓角挂着风霜,吐息间透出超脱于世的豁朗。
  房间静的像凝固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飞快的跑来一个男人,跪在中年人脚边低低说,“顾爷,许爷回来了。”
  顾玖睁开眼,淡淡掠过屋外站着的人,朝汇报的男人挥挥手。男人倒退着飞快退出房间,跟许风沐轻声交代了两句。
  许风沐跟他无声对视了一刻钟,才迈过低矮的门槛走进来。几乎是踏进房间的同时,原本空旷地房间忽然多出来八个手拿棍棒的光头男人。
  三根铁树实木棍挡在许风沐身前,同时绕到他背后的两个男人照着他左右腿的腿弯重重砸下去,另外三个人在他跪倒的瞬间精确地用木棍砸在他背上,逼得他摆出个俯首称臣的姿势。
  天知道从何处飞来的刀准确钉在他眼前,几乎是擦着头皮划过去的。
  许风沐被八条棍子架着,咬牙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恭恭敬敬叫了声,“顾爷。”
  顾玖垂眼睥睨着许风沐,右手慢悠悠地转动两个鸡蛋大的碧翠玉石,徐徐开了口,“我教过你,赢不了的时候就乖乖服软。见面要跪着,挨打要立正,收起拳头捂住脑袋。你才野了几年,规矩就全忘了。”
  许风沐挪动膝盖,扛着三根实木棍挺起背脊,笔直的立起腰回话,“顾爷教训的是。”
  顾玖挥挥袖子,让八大护法回到该去的位置,扶着桌沿迟缓的站起来踱到许风沐跟前,“你回来,有什么事?”
  他问的直白,许风沐也没有绕弯子,“我要借西区的人。”
  空气又停止了流动,风吹到他们中间都该被吓听了。顾玖眼线众多,自然知道许风沐近来的动态,不难猜到他借人要做什么。顾玖虚眯起眼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出来。
  “借我的人给小警察用,你倒是有本事。”顾玖表情是笑着,眼里压根看不出笑得意思,蒙着静寂了四十多年的寒凉,“规矩你懂,我的人不白给。”
  许风沐脊梁骨依旧笔直的杵在原处,顾玖背后架起黑呦呦的‘棍子’,上膛自动瞄准他的脑袋,他连眼皮都没眨,“顾爷要我做什么?”
  许风沐是顾玖一手带大训出来的,这人骨子有多硬顾玖再清楚不过。要是他能服软,当年也不可能从顾玖手底下飞出去。顾玖定定端详了会他的脸,貌似随意的吩咐道,“人随便用,半年之内毁掉郑家。”
  “三个月就够了。”许风沐撑了把地,拖着腿站起来,冷漠地跟他对视着,“顾爷以为毁了郑家,就能让我夹起尾巴回你身边当条狗吗?”
  “呵,”顾玖仿佛听到了愚蠢的笑话,他拍拍许风沐的肩,手掌顺势滑到他后腰在刀槽处按了下,“养不熟的狗,拽回来有什么用?”
  许风沐想想也是,当即追问,“难道你跟郑家有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