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心里所有的疑惑都倏然之间被尽数掏空,然后马不停蹄被塞满了难以言喻的难过。
就像针,一根一根慢慢地扎在心上,痛是慢慢袭来的。
不会死,但是比死还难受。
“月月。”王晚晴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
文诗月逐渐泛红的眼对上了李且那双刻骨铭心的眼。
第28章 28 生日快乐,许个愿吧。
李且是在归队那天遇上王晚晴的。
那天他去医院看孟白元, 然后找苏木把衣服还给他,顺便跟他吃饭。
两人是在医院食堂里吃的饭。
苏木见李且容光焕发,心情很好的样子, 不由地说:“前天在医院,我看了一会儿你跟我表妹。”
李且提取到苏木这话里的“看了一会儿”, 而不是“看到”。
他掀起眼皮,看着苏木了然于心的模样,笑意漾在嘴边不躲不藏。
“是。”他点点头,直言不讳, “我在追你表妹。”
“果然。”苏木也被感染般笑了起来, “不过吧,你俩不没什么交集嘛。”
“那只是你觉得。”李且眉毛一扬, 笑意更甚。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苏木问。
“我想想啊。”李且握着筷子定在餐盘上,还真假模假样地在想, 也不过须臾,他笑道, “如果我说我高中那会儿就对她起过心思, 你会不会揍我?”
苏木一听,一脸错愕:“高中?”
随即他又恍然大悟, “我去, 我就说那会儿感觉你对文诗月跟对别的女生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看我面子呢。”
“少自恋。”李且哼笑一声, “你没那么大面子。”
“那我表妹那会儿不还挺讨厌你的, 你这有受虐体质啊。”
苏木这话倒是让李且想到了高中那会儿,虽说他不是人见人爱的人民币,好歹各方面都还不错吧。
偏偏他就对那么一个姑娘上了心,反而遭人讨厌了, 想想就还挺伤自尊的。
跟文诗月重逢以来,他也经常会想,如果高中时这姑娘对他没那么冷淡,那他对她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好感。
又或许正是因为高中时的这姑娘的冷淡,他才会把喜欢认定为只是多一分关注的好感。
而现在,他不得不承认。
他喜欢文诗月,是实实在在的喜欢,是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的喜欢。
“我乐意。”李且笑,“乐意给她虐,给她欺负一辈子。”
苏木啧啧,他什么时候见过李且这副嘚瑟又骚包的模样。
想起前天晚上一出来就看到李且和文诗月俩在那儿打情骂俏似的,有些诧异,所以没第一时间招呼他们。
不过他不瞎,自然看的出来他们彼此眼中有对方,那是一种旁若无人的暧昧。
否则他今天也不会问。
“行了,你别跟我这儿肉麻,我是不会帮你传话的。”
“稀罕。”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苏木言归正传。
“我俩这工作性质都挺忙,我这不才刚有机会追,也没什么经验。”李且说,“多追追,让她知道是我得来不易。”
说到这儿,苏木倏然搁下了筷子,调笑的脸也在顷刻间变得有些严肃。
李且见苏木这架势,揶揄道:“不是,你这会儿反应过来要揍我了?”
苏木看着李且,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苏木思忖了片刻,才开口:“确实有个问题我应该跟你说一下。”
李且低头吃了口饭:“嗯,你说。”
苏木说:“就是我小姨吧,估计要过她这一关有点儿困难。”
李且手上的动作一顿,掀眸看向苏木:“因为当年文诗月爸爸的事?”
苏木点头。
李且也郑重其事地开了口:“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我都是考虑好了,才决定追的。我跟她之间最大的阻碍只有一点,她不喜欢我。”
李且顿了顿,笑了一下:“不过,这一点好像不太成立。”
“那是你不知道我小姨,其实她……”
“苏木。”李且打断苏木,“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瞒你说我还挺讨长辈喜欢来着,丈母娘这关我能过。”
“八字还没一撇,都丈母娘了。”苏木点了下头,“既然你什么都已经考虑好了,我也就不多说了,那就祝你成功。”
“谢了。”
*
李且跟苏木分开以后,打算去换药,抄近路经过急诊手术室的时候,发现前面很少很闹,似乎在吵架,一群人围在一起,还有好几个民警。
下一秒他听到人群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文阳。”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但是他也没来得及琢磨,以为有人闹事,便提步上前。
走进了,穿过一个个人头,他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趴在推床上,发了疯似的抱着推床上的人。
任凭谁去拉都拉不动,还正好把那张白布给扯了下来,完完整整地露出了推床上那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人身上的警服。
一旁的医护拉人起来:“哎,你不能这样,快快,拉开她拉开她。”
旁边的家属一边哭一边跟着抢人:“你干嘛啊,这是我老公,你看清楚啊。”
女人本来盘好的头发早已凌乱,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大的劲儿,一群人去拉开人又冲上去,疯的离谱。
她还振振有词:“你才看清楚,这是我老公。他身上穿的警服,我老公是警察。”说着她又去拽医生的白大褂:“医生,你愣怔干嘛,你抢救啊,你们为什么不抢救他……”
女人又转身把着推床杆不放,嘴里大声地念叨着:“文阳,文阳你坚持一下,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女俩,你要走了让我们怎么活啊。你女儿就快来了,你最疼的女儿,文诗月啊,她快来了,你再坚持一下,你看看你女儿……”
李且终于知道为什么文阳的名字那么耳熟,是文诗月的爸爸,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是文诗月的妈妈。
一阵兵荒马乱,王晚晴被扯到在地,李且见状赶紧扒拉开人群,蹲下扶住她:“阿姨。”
医生见状让人把推床推走,家属哭着跟着走。
被李且桎梏着的王晚晴对他又拍又打:“文阳,你们要带他去哪儿,放开我,放开我。”
随即,王晚晴被注射了一针镇定,才得以安静下来。
……
李且一直陪着王晚晴,做了一系列检查,安排到精神科住院部。
廖医生是王晚晴以前的主治大夫,王晚晴的精神分裂复发了。
给她照了脑部ct发现她的脑前叶长了个瘤,神经受到了一定的压迫,初步断定是这个原因引发的病情复发,产生幻觉。
目前最重要的一点是患者不能再受一丁点儿刺激,否则会引发颅内出血,会有生命危险。
至于瘤子要等她精神状况基本稳定以后,才能开颅取样化验是良性还是恶性。
廖医生知道王晚晴有个女儿,看李且认识他们一家,让他尽快通知家属。
最后慎重交代,王晚晴的外因刺激是她的警察丈夫牺牲引发出来的,所以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人命关天。
李且守在王晚晴的病床前整个人都沉静了,唇线抿的很紧,像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任由身后淌进来的阳光也温暖不了他。
他静静地盯着病床上的女人,两鬓掺着好些白发,从面容到身形都十分脆弱。
原来他打断苏木的话,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岩香苦等八年,一个人离乡背井带大孩子。
想到卓佳生,想到了他的妻子因为他的牺牲,第二年就生病去世了,想到了成了孤儿的卓小满。
还有江轲,他的好兄弟,好战友,是他至今都无法释怀的心结,让他夜不能寐。
他想到了09年的最后一天晚上,那个坐在他车后座的小姑娘,像被抽走的灵魂一般,往后好些日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看着让人心疼。
原来不只是她,她的母亲也在这段失去里饱受着这样的摧残与煎熬。
他搁在腿上的双手渐渐地拢紧,紧到骨节泛白,却像是用力捏紧了他的心,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
那天王晚晴醒来以后看见眼前这个帅小伙,有些警惕地问:“你是谁啊?”
“我是志愿者。”李且起身给王晚晴倒了杯水,将病床升起来,把水杯递到她手里。
王晚晴捧着水杯,环顾了这间病房,问:“那我怎么会在这儿?”
李且见王晚晴果然不记得之前的事,跟她解释:“你晕倒了,正好被我碰上。”
王晚晴一惊,抓着李且的胳膊,紧张地问:“那你们没有通知我女儿吧?”
李且没从文诗月和苏木那儿听说过一丁半点王晚晴要来渝江的事情,加上碰到她时人在医院,估计是瞒着他们自己过来的。
所以,他连苏木也没通知,就等王晚晴醒来再说。
“没有。”李且撒谎,“我们暂时不知道怎么联系你的家人。”
王晚晴明显松了一口气,喝了口水才朝李且笑笑:“谢谢你啊小伙子,我是瞒着我女儿过来看病的,我不想她担心。”
李且想着还有苏木,于是问:“那你还有没有其他家人想通知的,我可以帮你通知。”
“不用了,我就一个女儿,她是记者,工作很忙的,我不想她那么累了还要照顾我。”王晚晴保持着微笑,“我这老毛病了不碍事,就是最近总是头疼做噩梦,才过来找廖医生给我检查一下。”
李且瞧着目前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的王晚晴,她笑起来的样子跟文诗月很像,都是那种带着春风般温柔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