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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叶文聿在答应回答问题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主要是针对目前王庭政治立场和手段的。这样的准备形式多样,包括他自己的话术,选取的资料和角度,还有必要的人情牌。
  然而他完全没想到,钟豫率先问的却是和王庭毫不相干的事。
  你说你是我同学,有照片吗?钟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
  叶文聿一愣。
  嗯?钟豫看着他,不会这也是骗我的吧。
  怎么会。叶文聿心跳又漏了几拍,慌忙起身,我找找。
  和钟豫有关的东西他一直存得很好,叶文聿非常庆幸自己这个习惯竟然在这样有用的地方展示了出来。
  完全没有预兆的临时到访,从密封盒里拿出来的存储片,叶文聿瞧了一眼钟豫的眼神,读到了一点意外。
  大部分都是照片,有一些视频,是我们合作做课题的。叶文聿索性把终端让给钟豫操作,看着他一张张点开,自己一点点解说。
  照片里的钟豫和自己显得都很青涩,尤其是自己,叶文聿几乎认不出来。
  嗯想不起来。钟豫慵懒地靠在沙发里,用手势向后翻,时不时笑一下,问这都是在干啥。
  叶文聿:那个双杠吗?还不都是你你说原来的颜色不好看,你的小弟们连夜违反校规乱涂乱画。
  钟豫感叹:欠揍啊,这不得罚写检讨吗。
  都是我帮你写的啊。叶文聿抱怨说。
  这句话没控制好语气,有些过于亲昵了,下一刻钟豫和叶文聿一起沉默。
  又翻过十几张,文件结束了。
  钟豫问:没了?
  叶文聿摇摇头:之后我出事了,没再去学校,就没有你的照片了。新闻稿里有,你应该看过。
  那之后我们也没再见过吗?钟豫狐疑地挑挑眉,这上学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吧。
  叶文聿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点点头。
  当然有见过,你在危燕区的时候碰到些麻烦事,有叫我过去帮忙。叶文聿调出终端,我找找。
  如果可以,叶文聿当然不想把任何有关危燕区的东西给钟豫看。但话赶话到了这里,有任何拒绝都显得很可疑。
  幸好他存的东西不多,从里面截一些信息量不大的图片并不是难事。
  即使如此,短短的时间里,他仍然出了点汗。
  嗯你住我家啊。钟豫笑了笑。
  是啊。叶文聿绷紧神经,你说你家挺大的,这样很方便。
  钟豫没继续追问,举起存储片说:这些我能拿走吗?
  叶文聿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钟豫回到自己房间,装模作样的把存储片里的内容转到自己的终端,之后照常洗漱,坐到飘窗上自闭。
  接近十点时有人敲门,工作人员送来了一大堆纸箱。
  钟豫笑眯眯地感谢了来人,关上门后一秒变脸,一脚把最近的纸箱踹飞出去。乱七八糟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散了一地,他看也不看,全都堆在了墙角。
  监控外,叶文聿看得津津有味。
  都拆开检查过了?叶文聿问。
  是的,助理道:之后都原样封好了,王应该看不出来。
  送货地址都在一起?
  很接近,都在第三区。助理答道:推断是昨晚,王登录伊甸后,在第三区集市上购买的物品。都是很寻常的东西。
  哎呀,怎么昨天买的今天就不喜欢了?叶文聿笑起来,真是小孩子心性啊有点可疑呢。
  助理没说话。
  镜头里,钟豫喝了点水就躺回了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显然没睡着,几分钟后他打开终端重新浏览了一遍刚刚得到的照片。
  看完后他翻了个身,很烦躁似的抓了一把头发,下床来到纸箱山那里,将那堆没用的东西一个个拆了出来,分类摆放好。
  这才像你。叶文聿点点头,虽然看起来那样,但一直很心软,哈哈。
  钟豫有条不紊地整理好了杂物,将里面唯一一盆活物拿到盥洗室浇了水,放在了飘窗一角。
  本来就很娇弱的小花经过暴力运输和层层检查已经萎靡得不成样子,又被刚刚钟豫的一脚踹得断了头,显得好不可怜。
  钟豫面无表情地拽掉了那朵惨败的花,撸掉了受伤的叶子,就剩几根植物的茎孤零零竖在那里。他看了几眼,可能自己也觉得很辣眼睛,便把窗帘拉上,其它杂物放进柜子,关上灯躺下了。
  王再次登录了伊甸。助理说。
  喜欢上买这些小东西了吗。叶文聿笑了笑,随他买吧,整个联盟都是他的,想要什么不可以呢?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起身道:进展不错,以后可以适当减少监控的时间。
  是。助理点头。
  钟豫登录伊甸,再次选择了第三区。
  来到熟悉的居酒屋,检查过监控程序,发现今天也没有被跟踪,钟豫心情大好。
  我的演技真是炉火纯青,他自我赞叹一番,挥挥手叫来老板。
  今天要点什么?老板笑容满面。
  这位客人的阔绰程度和奇怪程度都很令人印象深刻,才过了一天,老板必不能忘。
  买点你的时间。钟豫说。
  老板胖乎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又不耽误你事儿,钟豫啧了声,四处看看,这大清早的不是没客人吗?你怕什么?
  老板哆嗦:我我我
  别废话了,打开终端,我说你做。钟豫敲敲桌子。
  老板昏头转向地操作了半天,才明白这位奇怪的客人要干什么。
  他竟然在社交网络上悬赏黑客。
  老板汗都要下来了,他一向遵纪守法,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全住一个屋,这可经不起查啊!
  正在这时门口有人进来了,老板一看正是自己店里的学徒,他赶紧像抓到救星一样把人拉过来,按在桌前,表示年轻人社交网络玩得在行你找他吧!
  呃?学徒是个红发小青年,看着老板飞一般逃走,挠挠头问客人要干点什么。听钟豫言简意赅地解释过后,学徒露出个爽朗的笑来。
  这个啊,我熟啊!学徒道,你得到专门的社区去找,公开网上不好找我?我不行,你出这么多钱我可配不上对了你想找黑客干点啥?
  说着,学徒噼里啪啦在终端上一通操作,不一会儿就选定了一个人。
  几句话说不清,是搜索类的工作。钟豫说。
  学徒耸了耸肩,把终端让给钟豫:害,您自己聊吧。这位大神在私版挺有名的,活儿好信用也好,赚了啊哥们儿。
  钟豫接过终端,很满意学徒的工作,表示一会儿给你打赏。
  没过多久,学徒看见店里又来了个人,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径直走到钟豫那桌坐下。
  学徒十分贴心,连杯水都没送去。幸而两人谈得很快,不出十分钟,鸭舌帽就离开了。
  先生。学徒这才端着放满老板送的小菜的托盘过去,一样样给摆到桌上。客人正对着终端投出来的照片发呆,学徒难免瞥到了几眼。
  这房子有什么含义吗?学徒问。
  他以为这位神秘客人找黑客是想找人,没想到竟然是找房子。
  谁知道呢。钟豫自嘲一笑。
  学徒冒了滴汗,心想这人真是怪到家了。
  这栋房子当然是有意义的,钟豫想。
  他费劲儿和叶文聿演了一晚上,也只弄来这么几张带有和他的过去有关的东西,如果没意义不就白费了吗。
  这不代表钟豫觉得叶文聿不是他的真同学,只是相册里那个姓叶的,已经和现在的叶文聿不是一个人了。他光是看照片就能看出来。
  当然,从理性角度也能分析出,大法官叶文聿能毫不犹豫拿给他看的东西,肯定是查不出什么惊喜的。
  啊钟豫颓丧地喝了口果汁,脑袋往椅背上一搁,看着天花板。
  说好的不回首过去,做个洒脱的男人呢?
  前几天还这么信誓旦旦的宣言,现在又变回拖拖拉拉的中年人,抱着自己那点不知道幸不幸福的过去,像个可怜虫一样妄图找到一点不那么孤单的证据。
  好可怜啊钟豫,这就是失恋的感觉吗。
  钟豫又叹了口气,头顶的灯光晃得他头疼。心说不能再想下去了,忘掉那个没有缘分的邂逅。
  他拖拖拉拉地把点的菜每样尝了一口,离开居酒屋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挣扎着来到了集市。
  卖花的大爷还在同样的位置,还是同样的笑脸,同样结结巴巴的断句。
  大爷,我的花被暴力运输,现在只剩两根茎了,怎么办。钟豫黑着脸问。
  呵呵,不赔钱,也不退换的,呵呵。大爷说。
  钟豫:
  第101章 我认识你,你跟邱秋
  钟豫再次登录伊甸, 已经是一周后了。
  居酒屋的老板一见他就十分激动,表示他家学徒收到了黑客回信,但一直没法儿和他联系。
  你现在有时间吗?学徒顶着一头红毛, 挺八卦地问,大神说他随时可以过来面谈。
  那就现在吧。钟豫说。
  神秘黑客再次现身,老板为他们安排了一个角落里还带帘子的座位。
  黑客照例将帽檐压得很低,确认周围没人后,他冷冰冰地发问:你是钟豫?
  钟豫笑了笑, 没有否认,也没有因为受雇者对老板提出质问而有什么不快。
  黑客是个聪明人,虽然自己查自己这样的事很离谱, 但现在这个世道下,也比有人敢查王庭的王可能性高一点。
  如果你早透露自己的名号,我根本不会接这一单。黑客说。
  所以我没说啊。钟豫笑。
  黑客自知落入陷阱,但查都查了, 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他缓了缓情绪,便正经地做起了汇报。
  这是你在危燕区做管理员时的住处, 统称白楼。黑客将两张模糊的照片投出来, 白楼是每个大区仅次于灯塔的机密要地, 除了这两张卫星照片以外,什么资料也没留下。
  钟豫虽然有心理准备, 但还是有点失望。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查你自己的住处,但结合你的要求,我又做了一些别的关联搜索。黑客看了钟豫一眼,这是白楼所在的街道口,你偶然经过时被拍到的几个画面。这张骑的是摩托, 能清楚看到人脸。
  钟豫收到照片,自己骑着的摩托造型狂野,背后还载着一个人。他自觉这车不太符合自己的审美,也许是背后那个人的?
  这个角度,背后的人被挡了个严实,但还是能看到一头长发。女人?
  危燕区消失以后,本土视频资料几乎全都丢失了。就连曾经发布在社交网络上的内容,都因为本地服务器的原因不能再访问。黑客将一些搜索过程展示给钟豫,如果你想搜索和你曾经的生活区域的资料,我可以保证,没了,彻底没了。只有这一小段。
  黑客说着,将一段短短三秒的、几乎只能说是照片的视频放了出来。
  这是出事以前,危燕参与的一场伊甸活动。因为有许多外地人做了相关直播,才留下了这一点资料。
  画面里,钟豫和几人并排坐在圆桌边上,似乎有人说了什么话,大家齐齐向镜头。
  钟豫心跳加快,又点了一遍播放。
  这场活动留下来的资料有明显清洗过的痕迹。等钟豫又看了两遍,黑客才继续说,我已经尽力了,只剩这些。
  黑客离开后,钟豫仍然坐在小隔间里没动。
  学徒送走了好几桌客人,没忍住好奇,端着茶过来,掀开帘子。
  嗯?钟豫像是才回过神,出声才发现嗓子有点哑,咳了两声才继续,对了,把你们老板叫来。
  做啥呀?学徒嘴上问着,脚却乖乖地往厨房去了,老板一来就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钟豫无奈:让你帮忙转个帐给那位。金额太大容易被查,我分期给,你也分期转,就当店里的正常消费。
  老板也不敢有不满,恭敬地送走了这位可疑又阔绰的客人。
  学徒在他身后探头,说:他真的很神秘诶,不会是什么倒王派的大人物吧?
  倒你个头!老板一巴掌拍在学徒后脑勺上,给谁惹祸上身呢!?
  学徒嘶了一声,捂住脑袋嘟囔了几句,再回头时,奇怪客人的背影已经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了。
  这人看着也太孤单了,学徒自言自语,好像确实不像大人物诶。
  黑客传过来的小视频,钟豫离开居酒屋时就已经删掉了,但他已经把画面里每个细节都刻在了记忆里。
  很漂亮的年轻女人,老实憨厚的中年男人,一个很丑的大块头,一个表情拽拽的青春期小屁孩儿,还有个少年和他紧挨着。
  因为是夜晚的场景,各种色彩的灯光将所有人都衬得有些模糊,但钟豫依旧将那个少年看得很清楚。
  头发好像很软的样子,单眼皮,眼尾上翘,只有他看镜头时满了半拍,手上还抓着一只大龙虾。
  像谁呢?
  钟豫皱着眉走在路上,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但他这一年来几乎一直呆在王庭,偶尔出席的谈判活动也必然没有这么小的孩子。是王庭里哪个擦肩而过的实习生?或者是在王庭中央花园遇到过的某个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