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所改善, 给你换副药吃, 恢复的不错。”
“苦吗?”
怕苦星人第一反应是这个,给老爷子整笑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苦也要吃,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当黑黑的丑丫头?”
不不不不不,阮清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怕了?那就好好吃药。”老爷子哄孩子一样,耐心道。
“知道啦~”阮清秋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拿装食物的瓷盆装起来,问:“阿爷,明天你自己热了吃,一个芹菜肉馅儿,一个香菇肉馅儿,您比较喜欢什么口味?下次我卖回来。”
老爷子虽然习惯了小弟子时不时搞点好东西来孝敬自己,但每次总忍不住心里暖暖的,众叛亲离的孤寡老头有人关怀,至少有了慰藉,也不算晚景凄凉。
为此,老爷子表达了自己的感动,指着瓦罐里正咕噜冒热气儿的巨苦中药说:“秋秋啊,去,把这罐药喝完。”
阮清秋:什么温情?都是假象,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边喝边四下观察老爷子住的屋子,屋顶隐约能看到星光,窗户纸也破了很多,棉被起坨坨了都,床单被套不知道多久没换洗,还有桌子、地、小橱柜……
看得阮清秋头疼,得,明天的安排有了。
她提着何美芳给的两个帆布袋,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算盘着怎么修葺屋顶,想了半天最后得出,找张支书帮忙。
就连棉被起坨,阮清秋也搞不定,这事只有会弹棉花的专业人士才能办到。
就连拆被套都不简单,这会儿的被套可不是一个布套,它是由两块单独的布组成,有花面的在上面,下面素色的布更大,用来包裹住被子边角,四个角叠成好看的形状后,再用针线固定住。
总之,很麻烦,在阮清秋的记忆中,九十年代末期,她奶奶还在沿用,直到千禧年后才逐渐被淘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秋秋,阿奶寻思,十斤棉花省一点,可以匀些出来,给你也做一件小棉衣,你喜欢啥花色,这两天自己去买回来。”老太太边说边递给她两张布票和三块钱。
阮清秋无奈,把牛家那事给老人家简单说了说,“所以,那个女孩的妈妈为了表示感谢,送了两套新的棉衣棉裤给我,您别担心我没衣服穿,十斤棉花都给您和李阿爷做棉衣,好吗?”
说着,她把那个袋子提到堂屋里,一一展示给老太太看,又把干果零食拿了大半出来,“还有这些,您和小林子吃,我留一些在屋里就行。”
老太太长吁短叹一番,感慨造化弄人,终于安心做棉衣了。
清晨,天色未亮,杏花村已经热闹起来。
“罗婶,等会儿分粮,让我阿虎给你们帮忙去呗。”张翠莲探着头,半个身子趴着到院墙上,热情地说道。
“不用了,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能挣多少工分啊?自己就能用车推回来。”老太太低头摆弄饭菜,淡淡地回她。
张翠莲撇撇嘴,把身体缩回自家院子,神态颇有不满。
“她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热心成这样?不帮忙就浑身难受?”阮清秋见了,纳闷得很。
顾青林小声解释:“才不是热心,前些年我身体特别差,阿奶也力不从心,就喊他们帮忙把分的粮背回来,每次给五角跑腿费。”
哦,原来是到手的鸭子要飞,所以不高兴。
“以后我在,用不着别人帮忙,把你和阿奶的工分册给我,准备好箩筐,咱们一会儿就出发。”阮清秋声音沉着冷静,听着就叫人安心。
“有秋秋在,阿奶放心。”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手上的针线活儿也不停。
接过祖孙俩的工分册,阮清秋尽管做好了可能很少的准备,心里还是吃了一惊,实在太少了。
这能分到多少粮?够他们吃一个月吗?那平时的开销,哪来的?
尤其是那笔高额彩礼,顾善荣不像是愿意掏这么多钱和票,来供养两个老弱病残的人,就算愿意,估计也够呛。
顾青林给她解了疑惑:“阿奶以前是地下党员,帮着做饭和传递情报,解放后成了退休党员,国家给养老,县里每个月都发钱和票,所以……”
竟然是这样,难怪老太太不仅能拿出那笔彩礼,时不时还给帮忙干活的邻居一些辛苦费。
“加上我父母给的一些,所以我们生活还过得去。”少年说着,羞耻地红了脸,自己好废物。
“有阿奶在,秋秋别担心咱儿吃不上饭。”老太太笑笑,瞅了一眼低着头,变成鹌鹑的孙子,她说:“而且,我们林子,虽然肩不能挑,但他会写东西啊!”
阮清秋顿时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老太太见状,停下手里的活儿,自傲道:“我们林子呀,从两年前开始给省报纸投稿,赚了一百多稿费!”
顾青林脸更红了,在阮清秋面前,他就是莫名地自卑,总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
在乡下,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男性,能算是男人吗?
这样的他怎么能保护和照顾好眼前的少女,少年沮丧地把头颅低垂着,想到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心静自然凉“和”头痛欲裂“灌溉营养液~
第49章 竟该死的可爱!(二更)
“可以啊, 小林子!”
阮清秋双眼放光,激动地一巴掌拍在少年肩上,人都给她拍得踉跄了几步。
这一掌直接把顾青林拍懵了,也把那些乱七八糟丧丧的情绪拍飞了, 他揉着有些疼的肩膀, 傻乎乎地笑起来。
“小小年纪就会挣钱养家, 厉害!”
阮清秋是真心佩服,想她十二三岁时, 还是个刚上中学的初中生, 能少向家里伸手要钱就不错了, 更别提赚钱养家。
“是吧, 我就这么说!”罗老太太脸上洋溢着开心骄傲。
“对啊, 还是靠写东西赚钱, 听起来就很高大上!”阮清秋仿佛彩虹屁精附体, 她觉得超厉害。
顾青林抿着唇, 笑意却从眼里流露出来,脸蛋红红的, 听到这话却是一愣:“高大上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简称高大上。”
又学到了一个新词,少女嘴里总是蹦出一些有趣的词汇, 顾青林不由地想到。
“罗阿奶,你在家等着,我和小林子去就成。”
说着, 她挑起两个箩筐走前面, 少年手拿麻袋走后面,一起往晒谷场去了。
一路上, 都是手挎竹篮、肩背竹篓、肩挑箩筐的村民,有个别人家还推独轮车,这是家里壮劳动力多的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满面红光。
辛苦一年的劳动成果就要到手,关乎明年一整年的口粮,众人自然是期待又高兴,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今年的收获了。
小小的工分册承载了人们太多的希望,轻飘飘的小册子登时变得沉甸甸的。
寒冬亦不能阻止村民的热情,他们全家出动,殷切地望着那些高高堆起的粮食,等待张献民说话。
此时,晒谷场上人声鼎沸,热闹得像年前的集市。
生于九十年代的阮清秋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热烈、希望、喜庆,全是正面情绪,她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期待起来。
分粮前,村支书要做一个总结报告会,简单来说就是告诉大家,今年各种农作物收获了多少斤,交了爱国粮后,除去社员应得的那部分口粮,是否还有余粮。
除了以上,社员最关心的便是余粮分红,队上养的猪什么时候分,以及食品公司的收猪人员来村里收生猪的日子。
队上养的猪就是指牛棚里老爷子养的那些猪,这些猪不卖给食品公司,是队里年底给村民分肉吃的,至于队员们自己养的猪,一般人家根本舍不得吃。
为啥呢?
因为养猪是农民一年到头最大的副业经济来源,可以说两头猪就能撑起农家人收入的半壁江山,相当于两个男劳动力的劳动收入,可谓是举足轻重,轻易不杀来自个儿吃。
张献民的报告结束时,人们已经自觉排起长龙,还有人为了早些分到粮,争抢插队差点打起来,这些吵吵闹闹的场面,丝毫不影响村民们喜滋滋的心情。
阮清秋不争不抢,安静地排在队伍的中后段,这时候她怀念起手机,起码可以打发一下等待的无聊时光。
不过,很快她就不觉得无聊了,队伍里的女人们开始聊起家长里短,从吃的到拉的,从孩子到丈夫,从小媳妇到老太太,从本村到隔壁村,无所不聊。
粮还没分到,猹吃瓜吃了个不亦乐乎。
顾青林看着表面冷清,实际上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眸子晶亮晶亮的少女,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这个样子,好喜欢,看也看不够,竟该死的可爱!
“我听到风声,丁家想让嫁到阮家的小女儿离婚!”
“啊?不是吧,真的假的?”
“很可能是真的,阮家那小儿子劳改二十多年,等他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也是,虽然丁家那小女儿不年轻了,也还不算老呢,赶紧再嫁人就对了!”
“哎,说是这么说,别人会怎么看她?”
诶?什么情况,阮清秋让顾青林排好队,靠近了几步,那些人居然不再讨论了……
可恶!说话说半截,急死猹秋秋了!
她黑着脸走回来,郁闷得很,偏这个时候,还有人不识趣地来自己面前蹦跶。
“哟,四丫,这就是你那个小男人啊?”阮秀秀阴阳怪气道,朝一旁的阮甜甜挤眉弄眼。
“秀秀,好好说话,这是我们的妹夫。”阮甜甜声音温温柔柔的,语气却颇为严厉。
她盯着阮清秋看了半晌,两条柳叶眉拧成了一团,满脑子都是——极品堂妹怎么变漂亮了?
要不是那熟悉的五官,要不是这是个没有整容的年代,阮甜甜怀疑堂妹整容了。
观察了半天,她最终得出了个结论:只是变白了而已,还有那些浓郁的体毛也变少了,露出了本来面目。
想想阮家容貌最好的小叔和颜值超高的原四婶,阮清秋的颜值好才是正常的。
那么,她怎么突然开始容貌正常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
明明前世,堂妹丑了一辈子……
“哎,我问你,你咋变白了?”阮秀秀突然凑得很近,盯着阮清秋瞧个不停。
这时,一直闷声不坑的少年说话了,他丹凤眼微弯,轻声道:“秋秋,这就是你那个没你白的堂姐啊?”
“我,我没她白!”
阮秀秀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看看阮清秋,又看看阮甜甜,一脸难以置信。
此处动静早已吸引了周围吃瓜群众的注意力,都看看阮秀秀又看阮清秋,一致得出结论:“你堂妹确实比你白啊,小妹。”
当堂妹殷切地目光看向自己时,阮甜甜麻了,既不想当众说谎损毁自己形象,又不想夸阮清秋,目光躲闪了片刻,她咳了咳小声说:“差不多吧,还行。”
阮秀秀仿佛被这个事实打击傻了,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红着眼跺跺脚气跑了。
阮清秋:就这?她还没放大招呢,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看了眼满脸单纯的顾青林,她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真会挖苦人,有未来大佬那味儿了。
少年看了,弯起眉眼,笑得纯良无害。
阮甜甜也不自讨没趣,转身走朝阮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