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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见溪转过身子,用眸光描绘温竹的面目轮廓,像是陡然的大彻大悟,终于能体会到一点儿他当初的心境。
  爱怜压过了一切的情绪,鹿见溪仰起头,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
  温竹对她毫不设防,仍是熟睡着。睡在她身边的这几日, 梦中总似有开心的事,唇角微微上扬着,神情温顺安静,瞧着乖得要命。
  鹿见溪看得心都要化了。
  她好久不曾这样专注地看过他的脸,半年未见,他像是长开了的少年,褪去了那一点儿仅存的稚气,美得愈发惊心。
  阳光斜射,恰好落在他的枕边,眼见着寸寸上移,就要触到他的面颊。
  鹿见溪怕那刺目的阳光会惊醒他,小心翼翼地支起身,想要下床去将帐帘拉上。
  刚挪到床沿,人便被紧紧抱住了。
  温竹半梦半醒,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软绵绵地委屈道:“姐姐去哪儿?”
  鹿见溪:“……”
  刚才她在他怀里又是翻身又是亲的,他没醒。特地小心又小心地一起身,他倒是立马惊醒了。
  鹿见溪回眸,嗓音放柔:“弄醒你了?”
  他轻轻摇头,困倦地半睁着眼,“你走了我一个人睡不着。”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小声央求,“要是没事的话,姐姐再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鹿见溪被他蹭得脸红,嘴上道着:“可真缠人。”
  抬手将被风吹开的帐帘拉上,还是扛不住他撒娇的攻势,依言躺回去抱着他。
  ……
  温竹裹着她便安稳了,额头抵着着她的下巴,昏昏欲睡。
  鹿见溪无由来觉着好笑。
  她如今可以随意出入他的灵府,自然知道从闲意山到皇城这么远距离的瞬移,对他而言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无损耗。
  再加上几日来,他囤积了半年的思念与热情无处消磨,一股脑没日没夜尽性地缠着她,直到昨夜才歇下,也许真是累坏了。
  像给小动物顺毛一般,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睡吧,我陪着你呢。”
  ……
  然而这般安抚了一会儿,温竹没能如她想象中那般顺利入睡,反而愈发地精神。
  他动也未动,鹿见溪却感知到了,抚摸的动作一顿:“……”
  她这一顿,温竹便知道自己装困的事儿露馅了。
  红着脸小声:“姐姐这么摸我,我睡不着……”
  还学会先发制人了。
  鹿见溪好笑:“正反都给你说了可还行,我要走你又不让。你到底睡不睡了?”
  温竹低头靠着她的锁骨,耳根发烫,一副追悔的模样,没吱声。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两人 这几天神魂交融,鹿见溪心里转了个弯,竟然很快明白过来他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了。
  先前干柴烈火,她提不起精神来问他帝君的事儿。
  等荒唐的那一阵过了,理智回笼,她自然要问清楚的。他既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又不想要她离开,于是装困地缠着她,却没想身体背叛了他的意志。
  鹿见溪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帝君境与窥天镜的事,你是不想同我说吗?”
  温竹摇头,隔了一会儿又闷闷道,“我不是个好人,姐姐还会喜欢我吗?”
  鹿见溪沉默了一下。
  那段沉默不长,温竹却仿佛不能忍受一般,唰地抬起头来,眼眶发红,“我可以改,我改好不好?我以后真的再也不干坏事了……”
  系统:“……”
  日,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哪门子的惊喜,宿主求答应!!
  鹿见溪反应过来,指尖地安抚地抚过温竹的面颊,“我不想同你说假话。老实说,原本我是会有点接受不了……”
  温竹眸底一滞,原本红艳的唇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
  枕边的人,一夜之间从小羔羊变成了恶狼,除却有对她社会主义旗帜下成长的少女三观的挑战,还有一股子后背发寒的不安感。
  他的演技太好,能轻易地玩弄人心。
  鹿见溪从前总以为自己是主导,却不想被他用一根无形地线牢牢牵制着。这样将人惊愕的巨大反转之下,但凡他对她有一点恶意,她早已死无全尸。
  但是这半年,她想开了。
  温竹用尽了手段,想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她。无论目的还是过程,除了欺瞒这一点外,从不曾对她造成过半点伤害。
  人不是道,风月场上手段,不算是手段?
  他喜欢她,她也如此。
  既然这样,又干嘛不放过彼此,和和美美得过日子呢?
  ……
  “但你既然说了以后不会再犯,我便信你。从前是从前,往后是往后,这点我还是拎得清的……”鹿见溪嘴笨,看到他失落的模样,心口像是被人抓了起来,急切不已,宽慰的话却像是没有力道,“我们结了同心咒,往后就不会再分开。你、你别难过。”
  温竹没能听到最想听的那句话,
  退而求其次,垂下眸,紧盯着她脖子上的印记。那印记有神奇的力量,将他惶恐不安的情绪安抚下来,低低嗯了声。
  过了良久,才开口低声叙述:“其实前世里,我并不是天生无法修炼,而是身份特殊被人所害。姐姐想必早已经知道了吧?”
  鹿见溪微微一凛,想起前世温竹死后,她所追查到的现实:
  缘命山的鬼族温氏,修仙界闻风丧胆的一个古老而诡异种族。鹿见溪甚至不知道此族因何而恐怖,又因何叫人讳莫如深,连提都不敢提,被人赶尽杀绝,仿佛已经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第65章 。。。。
  缘命山鬼族温氏特殊之处便在其“修魂”的秘法。
  理论上来说, 魂魄是一 个人最脆弱之处。魂灭则人死,纵肉身尚在,也不过一堆无用的骨肉。
  但魂灵之玄奥,甚少有人参破。
  温竹祖上有大能者, 因窥见天机而早亡, 却在临死之前, 将此法刻入温氏嫡系血脉的魂魄之中, 另后代得以代代相承且绝无泄露的可能。
  然而缘命山的鬼族温氏并没能因此发迹:魂术极为高级, 当时温氏所在的位面灵气匮乏, 不足以支撑那位大能修魂的理论, 后又被至亲好友所背叛, 泄露了修魂之事。
  修魂之圆满, 理论上便可以不死不灭。哪怕肉身毁去, 也不过再找一个“躯壳”居住便可。
  这样理论违背了所有人都逃不过去的“生老病死”的规律。
  因太过逆天而为人畏惧,被人妄议成邪魔歪道的鬼修, 进而一步步发酵成人人喊打的魔头。
  温竹的母亲本也是一代白手起家的传奇的人物。她一无依无靠的散仙,在温氏灭族的大祸之中, 生生从自诩正义的“驱鬼人”手里强行抢回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千日防贼, 总有一失。
  三岁时,温竹还是被“驱鬼人”的核心主力之一百里氏抓走,生生剜掉了他的灵根。
  百里氏所谓的“驱鬼”,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幌子,觊觎温竹的无垢灵根。
  又怕温母失去了孩子的牵制,发疯报复,便将伤痕累累的温竹给她送了回去。
  美名其曰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留了温竹这个“鬼修”一条性命,并放话出来, 从此以后再不纠缠。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擅自地将温竹给制裁了,还要温母打落牙齿和血吞,息事宁人。
  温母自然不肯,怒而斩杀百里氏家主,便被百里氏一盆污水泼下来。说她妄图复辟鬼修,报复当年参与“驱鬼”一战的所有族氏。
  温母因行事“桀骜”,犯了众怒,最终死于非命。
  斩草须除根,温母死了,下一个就是温竹。
  温母报复百里氏之事,就早知或许会有这么一天,遂提前打听到了鹿见溪师父沧明珠所在的住所,搬了过去同她做邻居。
  沧明珠常隐深山,是位面战力天花板,没人敢随意得罪却实在是个好人。
  温母早年受过她的恩惠,无力庇佑幼子,便只有再求到她的面前。
  没好腆着脸直接求上门,恩将仇报,只知她有个比温竹大不了多少的徒弟鹿见溪,便让温竹自己去讨这个人情,看他能否有一二缘分,为自己挣一份生机。
  温竹讨喜,还真在温母死后,得了鹿见溪的庇护,过了一段还算安稳的童年。
  ……
  鹿见溪一直寄希望温竹可以修炼,教过他不少仙法诀窍,又不要钱似地给他塞了无数天材地宝。乃至那个位面最为贵重的,可辅助灵魂出窍,突破元婴境界的“元婴丹”,也给他送了一颗。
  温竹没有灵根,却能修魂。那枚他原本用不着的“元婴丹”,在关键时刻助他魂修突破,救了他一命,让他死后魂 魄未散。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异界了。
  ……
  最开始温竹并不知道自己来到的是异界,因为他重生的地方远离人迹,在一片森林的边缘。重生之后的面容同他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记忆,服饰也是简单粗制的棉麻,看不出任何征兆来。
  自然,他也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
  他一心想回去找鹿见溪,要将自己重生的消息告知与她。
  行至密林边缘,机缘巧合地遇见了一大片西龄树。
  那一颗颗灰黑皮的,其貌不扬的果子剥开来是蓝紫的色泽,灵气盎然,堪比六七级灵石。无毒无害,且极易被人吸收。
  温竹一路走来,甚至见过几株结了澄赤色的西龄果的果树,期间价值堪比最顶级的灵石矿脉总和。
  可他依旧没有停留,只记下地点,采摘下来所有的果子,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他什么都不贪念,他只想回到姐姐的身边。
  越过山河丛林,他望见了人迹所在的城池。
  巍峨的古城池下巨兽匍匐,护城的士兵手执冷兵器镇守城门。
  往来行人长发长袍,找不到一丁点现代科技的影子。
  他愕然地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