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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衣心中很是凄然。
  刑纲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她小声征求刑纲的意见:“前辈,您虽然忘了我,我却不忍您如今流落异乡,我想带您回大魏,可以吗?”
  刑纲点头:“我跟你走。”
  刑纲虽然不记得蝉衣了,但蝉衣说的是魏国话,这是刑纲熟悉的乡音。
  一个人会忘了自己是谁,却忘不了怎么说话,忘不了很多潜意识的习惯,比如穿衣吃饭。刑纲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他不习惯穿这样的袍子,不习惯这里的食物,也不习惯低头做奴隶。
  他没有反抗,不是因为功力全失,而是没有记忆,不知自己原该属于哪里。
  现在有人说要带他回家乡,刑纲空落落的心有了着落点。
  ……
  新启二年正月低,阿古拉身死。
  二月下旬,阿古拉外甥毕勒贡继位,同月,毕勒贡向大魏递交降书,拿着短时间内凑到的大量财物,派遣使臣携财物前往大魏京城,向大魏纳贡。
  俯首称臣,年年纳贡。
  这就是战败国的待遇。
  其中最有价值的贡品,不是什么珍惜皮草,而是每年纳贡三千匹战马!
  齐国认输了。
  朝中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主战的一派认为草原蛮族的存在对大魏始终是威胁,趁这些蛮族元气大伤,就该乘胜追击,将草原部落一一剿灭。
  草原人现在所居住的大片地区,将成为大魏的畜牧场。
  大魏有了这些地区,无需齐国纳贡,自己就能养马!
  如果天子将如此大的地区收入大魏版图,那才真是建立了不亚于太祖的奇功。
  除了这些理由,主战派认为齐军敢屠戮平凉府,就该接受灭国的报复。
  “梅大人,您可赞同?”
  梅大人的爱徒谭京崖在平凉府被屠城时殉国了,梅大人接到消息后告病了大半月,如今再站在金銮殿上,都还形销骨立,官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主战派以为提起谭京崖,梅大人就会感同身受赞成乘胜追击,哪知梅大人却是主和派。
  “陛下,微臣很仇恨蛮人,但微臣不敢辜负您的信任,这仗不能继续打了。”
  大魏现在当然能乘胜追击,抓住前所未有的好时机,一举将草原诸部拿下,宣扬国威,并掠夺草原诸部积攒下的财富。
  但大魏自身,亦是兵疲马累,这两三年来,是倾全国之力,在维持西北战区的开销。
  西北不是产粮区,军粮要由别处调去。
  耗损的兵器,需要军费去打造。
  死伤的士兵,需要抽调新兵补充。
  这仗,可以打,但没必要打。
  大魏在先帝手里掌管二十多年,底子已经很薄了,新皇再会经营,也无法在两三年里让国库充盈。
  主战派只看到好处,看不到大魏已经千疮百孔。
  梅大人躬身不起:“微臣恳请陛下为大魏百姓想一想,为西北的兵士想一想,不要再起战事了,大魏需要的不是扩张疆域,而是休养生息。”
  大魏的疆域本就不小,已有的疆域都管不好,再去抢夺新的,又有什么意义?
  龙椅之上,孟怀谨的神色看不出倾向。
  “高爱卿以为如何?”
  高首辅在心中揣度着天子的心思。
  这位天子登基已有两年,并非高大喜功的性子,倒真是愿意为百姓着想。
  高首辅出列:“臣附议梅大人的意见。”
  高首辅也不同意继续打仗。
  主战派还想说话,孟怀谨已有圣裁:“接齐国的降书,每年的岁贡让齐国再增加三成!”
  第809章 :挑拨之信
  降书收了,岁贡再加三成。
  新继位的毕勒贡一定压力很大。
  消息传到秦安,程卿却一点不同情毕勒贡。
  这是蛮人败了,若蛮人打赢了,现在整个大魏都看别人心情安排,可不仅仅是加三成岁贡那么简单。
  毕勒贡送的岁贡,在程卿看来根本不能弥补大魏的损失。
  不过程卿也不意外,她早就猜到了师兄会主和。
  不用打仗了对大魏才好。
  唯有荣九很是忧愁,万万没想到是毕勒贡当了齐国新君,他以后还怎么去草原?
  “有何不敢的,毕勒贡当齐国皇帝,你才无需怕他。”
  毕勒贡和阿古拉不一样,若阿古拉还活着,纵是战败都有胆子杀荣九,毕勒贡却不敢。
  毕勒贡的皇位坐的不稳呢,大魏这边稍有风吹草动,毕勒贡会更难。
  再怎么厌恶荣九,毕勒贡都不能杀荣九。
  程卿安慰荣九:“等过段时间,你或许就能光明正大去草原,不用当私盐贩子了。”
  听起来是要给荣九弄个官方凭证。
  顶着程卿弃徒的身份,荣九做事很不方便,能自由出入秦安县,荣九很是高兴。
  荣九在高兴之余,又有了新的担忧:蛮人战败,西北没了战乱的纷扰,程卿和何婉应该就要大婚了。
  这让荣九心中发堵。
  他以为程卿寻贺礼的名头偷偷刺探,程卿白了他一眼:
  “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秦安如今还有许多事等着本官做,本官怎能沉陷儿女之情中因小失大!”
  程卿的理由冠冕堂皇,荣九且喜又愁。
  喜的是程卿一心搞事业没有成亲的打算,愁的也是如此。
  这一年年拖下去,师娘……不,何小姐怎么办呀?
  程卿确实是没骗荣九,蛮人战败了,不代表她不忙。
  她觉得自己在秦安县应是待不了太久,在有限的时间里要把想做的事做完,可不就是忙碌么。
  和何婉继续以未婚夫妻名义捆绑?
  当然不会。
  等程卿从秦安离任时,就是她和何婉解除婚约之时,何婉已经无需再借程卿的势,如果说经历淮南旱灾、蛮人围城,都没把何婉打垮,今后有再多的风雨,何婉都能独当一面了。
  至于程卿自己,她同样是无需嫁未婚妻的当挡箭牌。
  别人肯定还会关心她的婚事,但她说一句“不想娶”,如今又有谁能强迫她娶妻?
  新启二年,一切都不同了。
  孟怀谨登基两年,西北战事平定,他可算是把这个皇位坐稳了。
  孟怀谨稳,程卿就稳。
  ……
  兰州。
  齐国一交降书,整个兰州的气氛完全不同了。
  邺王府既已迁到兰州,兰州就是西北当仁不让的中心城。
  打仗时,蛮军想攻下兰州,兰州城是靶子。不打仗了,兰州城是西北的权力中心,街上的商铺鳞次栉比争相开业,繁华不亚江南,塞上明珠之称毫不掺假。
  蝉衣将失去记忆的刑纲带回了邺王府。
  萧云庭身体比从前好,早早换下了裘衣,穿上了夹袍,无仗可打,萧云庭有些寂寞。
  “王爷,您看这事儿……”
  刑纲该怎么安置,蝉衣做不了主。
  萧云庭懒洋洋道:“你看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蝉衣认真想想,觉得是真的。
  若不是失忆,一个绝世高手,怎会沦落为奴隶?
  刑纲和蝉衣不一样,蝉衣从小就是受邺王府培养的,知道萧云庭是主子,习惯了婢女身份。
  刑纲却有绝世高手的傲气。
  不过萧云庭这样一问,蝉衣还是有些警醒,“您是担心刑纲是故意被婢子发现,好让婢子将他带回来?”
  刑纲是刺杀阿古拉的英雄,也是新皇的人。
  如果是新皇刻意安排的……蝉衣额头有冷汗沁出。
  “婢子把他赶出府吧!”
  反正都把刑纲带了回来,赶出府就是让刑纲流落兰州街头,兰州有锦衣卫在,肯定能认出刑纲,不管是给刑纲治伤还是看病,都不关邺王府的事了!
  蝉衣自觉已经很对得起刑纲,不亏良心。
  萧云庭却阻止了她,“赶走他,还有别人,就算是刻意为之,本王难道就怕了?你去找大夫来替他看伤。”
  不管是不是孟怀谨安排的,萧云庭都不怕。
  他正愁打完仗太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