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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创造者名叫秦宴,是多年后世界首屈一指的物理学家。自从异种入侵,战乱频发,他就一直致力于研发时间穿梭装置,试图通过改变过去的方式,斩断一切祸乱的源头。】
  它说着笑了笑:【所有人都说他心怀天下,为了拯救几近沦为废土的世界,没日没夜地致力于科技研发。只有我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江月年下意识发问:“不是这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人冷漠固执,对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漠不关心,他之所以想改变过去,其实是出于另外一个原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你,未来的你是什么模样吗?】
  满眼困惑的小姑娘微微怔住。
  有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破土而出,她心头一揪,竟然传来闷闷的刺痛。
  【和整个世界都毫不相关,其实秦宴想拯救的,只是一个……他曾经在少年时代遇见的女孩。】
  阿统木说话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那女孩为了救他,在暴乱之中身受重伤,已经变成植物人昏迷不醒许多年。战争啊异种啊,那些东西全部跟他没关系,主人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让她睁开眼睛——所以他研发了治愈系统,让我回到这个年代,阻止所有惨剧的发生。】
  那个女孩……是她。
  因为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阿统木才总是对她未来的境况含糊其辞。
  江月年说不清楚,此时此刻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脑袋里昏昏沉沉一片,喜悦、震撼、慌乱、迷茫……无数种情绪犹如喷发的火山,把理智冲刷得荡然无存。
  她从没想过,真相会是这样。
  沉重得让她不知所措。
  “那秦宴同学,”再开口时,江月年的声线沙哑许多,“他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一阵持续了好几秒钟的沉默。
  【你不是之前一直在疑惑,为什么你的任务全部结束,我却仍然待在你脑袋里么?】
  阿统木的声调低了一些,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因为除了我以外,主人还制造了另一个系统。它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才会被一起回收。】
  对了。
  之前江月年询问它关于其他系统的事情,阿统木给出的回应也是“无可奉告”。
  那个系统和如今的秦宴同学之间——
  似乎想到什么,江月年微微睁大眼睛。
  【说起在未来引发战争的罪魁祸首,除了在你家收留的那几位,其实还有另一个——准确来讲,那家伙才是一切异变的源头。】
  它顿了顿:【上次和你哥一起吃饭,他说在忙一起连续失踪的案子,你还有没有印象?】
  江月年应声点头:“难道是那个案子的凶手……”
  【收容所预料得没错,犯人的确属于异常生物,而且是从未被发现的新型物种,名为食人鬼。这个种族会通过吞食人类汲取力量,吃得越多,能力也就越强,达到一定程度,会变异成逢人便杀的怪物。】
  阿统木一本正经地耐心为她解释:【在既定的未来里,食人鬼会在今晚吃掉最后一个人类完成变异,随即肆无忌惮地在市区中央展开屠杀,无数人因此丧命。正是因为有了这起事件,人类与异常生物的矛盾才会急剧恶化——如果要说未来一切冲突的最大源头,必然是出自他。】
  江月年脊背发冷,又听它在脑海里继续说:【食人鬼生性凶残,如果让你去接近他,恐怕刚一见面就会被那家伙吞吃入腹。】
  “难道……”
  她条件反射地捏紧拳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难道你们让秦宴去解决他?这也太莽撞了!明明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厉害的人,随便把系统植入进他们任何一个的脑袋都——”
  【很可惜,能够选定的宿主,只有你和他两个。】
  对方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断,语气冰凉:【时空穿梭改变过去,离不开因果关系。秦宴想救你,你与他就是一切的原因,只有身处在这条因果链里,才能撼动整个链条。不然你以为,世界上有权有势的人那么多,我又为什么偏偏被植入在你身上?】
  江月年无言以对。
  【食人鬼行踪成迷,我们无法追溯他之前的活动轨迹,只知道那家伙今晚会出现的地点,于是在昨天晚上把系统投入到秦宴的身体里,要求他,务必在今夜将其除掉。】
  阿统木说:【我们考虑过报警或求助于收容所,但食人鬼在变异之前完全与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由于以前没有过相关记载,根本无法证明他是异常生物。而且我们不知道那家伙会在哪里出现,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他就是凶手,不仅请不来特遣队,连警方也只会觉得这是小孩在闹着玩——退一步来讲,就算真能请动警方,那些人类也压根奈何不了食人鬼分毫。】
  江月年鼻尖一酸,兀地红了眼眶。许多话哽在喉咙里,到头来只不过哽咽着说了句:“所以他想仅凭自己去杀掉食人鬼,对不对?”
  【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除了难以向外人求助,我们还有更深层面的考量——你要知道,穿越时空所能改变的事情非常有限,很大程度受到因果律的制约。
  你和秦宴属于这起事件中因果律的两端,拥有非常高的权限,可以对过去进行大量修改,但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一旦介入因果链,会被认定是不确定因素,这种因素越多、造成的影响越大,就越容易导致因果链崩塌、时空错乱。
  你明白了吗?哪怕是为了维持这段因果关系,不让一切努力全部白费,秦宴也必须一个人去对付那家伙。】
  它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许缓和,不像最初那样平铺直叙,而是有点迟疑地,带了点安慰的意思:【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食人鬼力量很强,就算秦宴并非普通人类,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和对方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他自己……也是明白这一点的,现在和未来的秦宴都是。】
  所以秦宴同学面对她时,才会露出那样悲伤的眼神。
  因为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那次在放学路上的四目相撞,是自己与江月年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那以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明明为她做了这么多,却自始至终表现得云淡风轻置身事外,不透露哪怕一点点风声。如果不是阿统木告知真相,即便秦宴在今晚死去,江月年也只会觉得那是个不凑巧的意外。
  明明知道那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面,却还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哪怕难过得眼眶通红,也只不过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用近乎于卑微的语气小声说:“我能抱抱你吗?”
  明明那么那么喜欢她,无论现在还是未来——
  可江月年一点儿也不知道。
  秦宴同学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向她说出那句“再见”的呢。
  ……以及,未来的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让系统回到过去拯救她,在阿统木被成功植入的那一瞬间,那时的秦宴又在想些什么。
  江月年平复好纷乱的思绪,眸光微沉地轻轻出声:“他在哪里?”
  【我不能告诉你。】
  阿统木回应得毫不犹豫:【计划好不容易即将完成,我不会允许你将它破坏。】
  房间里的白炽灯悄无声息地晃了晃,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中,它看见小姑娘冷冷一笑,再抬手时,赫然握着桌边放着的那把裁纸刀。
  “秦宴想救我,对吧?”她把刀尖对准脖子,“要是我今晚就死掉,不知道未来的他会怎么想?”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噢,我之前之所以动不了,应该也是你在捣鬼吧?别想说什么你能控制我身体的废话,等你完成任务被回收,我的机会还有很多。”
  【胡闹!】
  阿统木破天荒地怒吼出声:【你威胁我?】
  “嗯,我在威胁你。”
  江月年神色不变,语气淡淡:“你敢说‘不’吗?”
  她有自己的思虑。
  因果也好,命运也罢,既然秦宴为她做了那么多,在今天夜里,江月年也想有生以来头一回地、独独为了某个人地——
  竭尽全力去赌一把。
  第46章 吻
  深夜, 新街。
  暮色从天边肆无忌惮地生长而来, 浓郁的黑墨被倾洒于天地之间, 模糊了视线。月亮被乌云遮盖, 偷偷跑出的一丁点亮光微弱得难以察觉,在天幕上晕成一片鹅黄色光晕。
  路灯惨白,非但没能为空无一人的街道增添些许生机,反而平添萧索,映衬着冰冷透骨的夜风, 叫人遍体发寒。
  朦朦胧胧的灯光如流水四溢,照亮巷道里斑驳的血迹,也照亮少年人俊美却狼狈的侧影,带着丝丝血色。
  秦宴微阖长睫, 任由睫毛洒下一片沉重阴影, 后背则微颤着靠在小巷旁的高墙上。
  他咬住下唇没有出声, 用力握紧拳头把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试图用这道刺痛转移一些注意力, 不去管胸口的剧痛,以及脑海中狂涌的、对于鲜血的渴求。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他就可以……让江月年活下来。
  昨晚在脑海中听见系统的声音后, 秦宴躺在床上想了许多。庆幸的、悲伤的、怅然的, 许许多多思绪一并揉杂在大脑里, 让他一整夜都未曾安眠。
  比如他会在今天死去, 自己向来形单影只,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此感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心;
  比如他势单力薄, 对方又是极度凶残且即将变异的连环杀人凶手,要想将其打败,必须拼尽全力;
  又比如他一辈子一无所有,心里也没太多挂念的东西,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再也没办法见到江月年——毕竟他们俩好不容易才成了朋友,能毫无阻碍地正常交流。
  思来想去,居然隐隐露出了一丝轻笑——
  原来即使在另一个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时空里,他也还是喜欢着那个女孩子。
  无论如何,不管在多么光怪陆离的世界,秦宴都默默注视着江月年。
  真好。
  于是他在放学后笨拙地向江月年告别,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句希望她能抱抱自己的话。
  当女孩温柔细腻的身体与秦宴轻轻贴合,他听见她说“不管怎样都会陪在他身边”时,向来冷漠强硬的少年鼻尖一酸,竟然红了眼眶。
  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啊。
  秦宴想,为了江月年的这句话,他能为她赴汤蹈火地做任何事情。
  按照系统给出的指示,他在今晚来到了那条正在修建的商业街——即食人鬼最后袭击人类的地方。
  系统在大脑中为他传输了对方的长相,因此秦宴没费太大力气便锁定好目标对象。在察觉有人向自己靠近后,食人鬼条件反射地做出了反击。
  新街上行人很少,但为了避免伤及无辜,秦宴从一开始便用出了最大程度的攻击,将对方一步一步往后逼退。
  食人鬼看出来者不善,一时间无法适应如此猛烈的进攻,只得咬牙后退。他们在一攻一守中渐渐偏离原先的地点,远离了中心地带,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废弃楼房旁边。
  之后——
  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如今的秦宴已经没办法具体想起来。
  食人鬼被他小刀划伤的地方流出丝丝鲜血,由于这个种族在变异前与人类十分相似,血液的味道几乎也一模一样。
  除了那次江月年指尖的一点点,秦宴已经很久没有吸食过人血,乍一闻见如此浓烈的味道,不仅心底的暴虐与杀戮欲被一并激发,对于鲜血的渴求也在一遍遍刺痛着神经,让他痛苦得难以忍受。
  一个是渴血状态的吸血鬼,一个是即将变异的食人恶魔,两者皆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物,几个来回下来,都是遍体鳞伤。
  食人鬼看出眼前这小子是在拿命跟自己打,心里难免有些犯怵。他不想把一条小命白白葬送在这里,撒腿就往街区更深处的地方跑。
  秦宴想追,奈何渴血状态已经到了极限。
  他说不出话,思维混沌,连挪动身体都没办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