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曲舜费力地回想起昨夜的事。
“不记得了?大半夜在城墙上,将军可是一个人把你扛回来的。”白凡眼看曲舜的表情变作愕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将军说你比填坑的沙袋还重呢。”
曲舜自然是笑不出来,就着白凡的手又喝了两口水,这才道:“昨晚风大,将军没有受寒吧?”
“他好着呢,今天一早还带了一队人出去打猎来着。”白凡撇撇嘴,将水罐提到床边的矮几上,“你好好歇着,我处理完军务再来看你。”
曲舜乖乖地点了点头,重新躺回了榻上。
晚间同营的宋安带军医来换药的同时还送来了大碗的野鸡汤,汤汁浓郁,肉味鲜美,曲舜狼吞虎咽的时候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可是将军亲自打的,他还担心这个是发物,问了军医半天,听说无妨这才让人炖了送过来。”宋安嗓门一向大,震得曲舜耳朵嗡嗡地响。
曲舜有些不好意思:“宋兄弟,你也来一碗?”
“不必!”宋安豪爽地一挥手,“还有好几只鹿和獐子在外面火上烤着呢,蛮子刚退,晚上咱们可得好好乐乐了。”
知道他们又要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玩乐,曲舜不由得羡慕起来,点头道:“那你快去吧,别让兄弟们等急了。”
宋安重重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曲兄弟,等你好了,咱们再找个机会好好闹一夜。”
曲舜连声应着,眼看他退了出去,紧接着就听门外惊叫了一声:“将军!”
这一声弄得曲舜也惊坐了起来,却是身上发软,使不上劲,又听得外面宋安咋咋呼呼地说道:“曲舜还没睡呢,刚换了药,您去看看?”
很快,便有脚步声传了进来。
百里霂似乎饮了些酒,眉目间有些微醺的颜色,比往日要显得慵懒了些,他向着榻沿坐下,轻声道:“可好些了麽?”
曲舜头一次得见将军到这边的小营房里来,心情自然忐忑极了,连连道:“好多了。”
“以後不要逞强。”百里霂轻轻笑了一声,“受了伤本该好好歇息,又不是铁打的身子。”
“是……”曲舜低声应道。
“别那麽拘束,我们随意说说话。”百里霂一手撑在床头,倾过半个身子来,“烧退了吗?”
“退……退了……”曲舜极近地对着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睛,不由得结巴起来。
“嗯。”百里霂扬起手背,似乎想量量他的额头,却又想起什麽似的收了回去,转而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来,覆在少年的额角上,低声道,“不错,确实退了。”
曲舜几乎呆在了那里,其实百里霂的额头温度似乎比自己的还要高一些,这一贴,好像被那热度感染似的,整个脸都有些发烫,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古怪,竟不敢抬头去看将军的脸。
先前巡营时听到的只言片语突然蹦进了脑海:将军是喜欢男人的。
将军真的喜欢……男人麽……
“曲舜。”
突然的一声,惊得曲舜回过神来,抬眼却看见男人微微含笑的神情。
“在想什麽那麽入神,我跟你说话都没听见。”
“没……没什麽,将军说了什麽?”
“我问你可有字麽?”
曲舜怔了怔,才道:“将军是说表字吗,我父亲读的书不多,我离家又早,还没有取过字。”
百里霂了然地点点头:“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将军给我取字?”曲舜连忙道,“那……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我想想……”百里霂半阖上眼,沈吟片刻,“就叫朝华如何?”
不等曲舜发问,他便拉过曲舜的左手,将那两个字写在他手心里。曲舜此时才明白方才量体温时男人为什麽突然收回手去,大约是在外间寒凉处待得久了,他的手十分凉,触得自己手掌都有些发颤。
“朝华……”曲舜有些羞赧地笑了笑,“真好听,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
他一抬头,正对上百里霂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百里霂似乎也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得以仔细地打量这位年轻将军的面孔,就算不计他的那些勇武胆略和累累功勋,这也实在是一张出众得让人惊叹的面孔。
怪不得白大哥说将军第一次得胜归朝时,在都城西平街打马而过,整个西平街的路面都被少女妇人们扔的鲜花埋住了。曲舜正在愣神,不妨脸颊上一热,竟是被轻吻了一记。
“将……将军……”曲舜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伸手摸向被吻过的地方。
“呵,”百里霂垂下眼睑,轻笑了一声,“曲舜,把眼睛闭上。”
曲舜从不曾违拗过他任何一句话,此时就算满腹惊疑,却也没有多问,缓缓闭上了眼睛。失去视觉之後,心里的那股不安就愈加强烈,曲舜能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鼻息扑在自己脸上那股暖意,还隐隐带着酒味的甜香。耳边安静了一会,而这看不见的时间又似乎格外漫长,突然唇角被微凉的手指拂过,紧接着有什麽温暖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曲舜只觉得轰地一下天旋地转,半晌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即使从未有过这样的经验,也不难明白,此时将军是在做什麽。男人含着他的下唇轻轻吮了吮,随即唇舌又移到了他的下巴,颈项和锁骨之间,手指轻巧地将曲舜上身的衣物一一解开。
“将……将军……”曲舜有些颤抖地低唤了一声。
百里霂抬起头,却见他依然闭着眼睛,睫毛抖得厉害,两只手放在身侧,极无措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
“怎麽还闭着眼睛。”
曲舜听见这饱含着笑意的话语,连忙睁开眼睛,却惊觉男人正覆在自己的上方,牢牢地盯视着他,手指在他下巴上抚弄着,低声道:“看着我就好。”
“啊?”曲舜刚发出一个单音的疑问,百里霂的唇舌已经再度堵了上来,不同於刚刚的浅尝辄止,这次他的舌尖长驱直入,浓烈地交缠着曲舜的舌头。
曲舜几乎喘不过气来,比高烧时的晕眩还要厉害几倍,却又因为不准阖上眼睛的命令而勉强与男人在这唇舌纠缠间对视着,很快眼眶里就被逼出了一些湿意。
在百里霂终於放开了他之後,他仍是按着胸口喘了半天的气才缓过来,算来在短短的人生中似乎从未有过这麽可怕的经历,即使在战场上被人用剑指着喉咙,也绝不会像刚刚那般无措,好像连魂魄都要被吸走了似的……
百里霂望着少年那失神的褐色瞳孔,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掌,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吓到你了?”
曲舜轻轻摇了摇头:“将军……”他喊了这一声,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麽,只是在摇曳的烛火中跟男人对视着。
百里霂柔软了神色,一手揽紧少年的腰:“曲舜,别怕。”
曲舜觉得胸口里似乎有什麽滚烫的东西,灼得他发痛,却显然不是恐惧,他再次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怕。”
衣服一件件被解开,虽然房内的烛火已经被吹熄,但炭炉内烧得正旺,暗色的火光将两人紧贴着的身形隐约勾了出来。从下身落入男人的手掌那一刻起,曲舜就已经什麽都想不起来了,情欲如同燎原之火把他烧得一点不剩,从胸口到小腹都紧紧贴在男人的怀里,那只要命的手掌忽快忽慢地动作着。曲舜觉得自己像湍急的河流里摇摇晃晃的小舟,在狂风暴雨後被惊涛卷起,最後眼前一阵发白,浑身泄了力气似的软倒了下去,只听见一声低低的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声:“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