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清透润耳的声音似一汪甘泉,泉水叮咚与泉沿相击,每一分都含着蛊惑。
琉玉一身正红色公主正装,栩栩而生的凤凰花羽金丝银线勾勒其上,随着每一步走动都摇曳出金色的涟漪,若说琉玉什么时候最美,当是成婚的时候与此时此刻。
她是那般的适合红色,每一分纹路都衬着她的娇艳欲滴,额间一朵凤凰花临风而刻,五瓣花开绽到极致,这一朵必是万花群中最妖艳最夺目的。
鸾凤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公主殿下,这里是明朝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秋靖殊不动声色地站直身子,目光有些犀利地落在琉玉身上。
承迄弯着腰抬着手,琉玉的手轻轻落在其上,迈过门槛往殿内走去。
发间红苏摇曳金珠叮铃,红唇点缀血红朱砂,檀口微启,声音清冽而犀利,“哪里是我不该来的地方?本宫倒是想问问秋家主,秋家主不理朝事多年,如今走上朝堂甚至想要坐上那至高之位,秋家主到底居心何在?!”
不是舅舅也不是秋大人,她是在提醒他,不过是秋家的掌门人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犀利万分,直戳要害,秋靖殊脸色变了几变,很快又恢复平静,“老臣没有居心,只是北离不可一日无主,老臣顺应民意为北离鞠躬,公主殿下可是误会老臣了?”
琉玉心里冷笑两声,果真是老狐狸,“有没有误会天知地知,秋家主知本宫,也知!”
琉玉眼波一转,“承迄”
“奴才在”承迄立即应声。
琉玉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秋靖殊身上,“你来告诉秋家主,夜家的江山何时改姓秋了?”
承迄铺满白粉的脸上堆满笑道,“公主明察,这北离的江山一直以来都姓夜,秋家,只是外戚”
“喔?”琉玉佯装惊讶地一声,“秋家只是外戚,可是本宫看了不少史书,都说外戚当权,国—灭—家—丧”
后面四个字琉玉要的尤其清晰,满殿的大臣俱是脸色惊变。
“历史之鉴我们不得不牢记,秋家主一心为北离我们都感念,但是众所周知皇兄的死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毒,本宫有理由怀疑当年给母后下毒之人就是秋家人,毕竟,有史可鉴,为了避嫌秋家主可以为国为民,但就是不能为君为帝,秋家主说是也不是?”
琉玉站定在大殿中央,与秋靖殊遥遥相望,眉眼间无波无荡,只是偶尔的颦眉就表现出了她的担忧。
秋靖殊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简直是,五彩缤纷。
“公主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北离的大业这些个细枝末节就不必过多计较了吧?”一名大臣舔着笑谄媚道。
齐尚书闻此正要大骂就听琉玉不徐不缓的声音响起,“国之安危大人竟说这是细枝末节,若是有朝一日北离灭了,那么头号罪臣就是秋家主,难道不是吗?”
那名大臣被堵的哑口无言。
有一名大臣冷声道,“公主殿下,话不可这么说,秋大人爱民如子,更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先皇后出于秋家,先皇后之风范当能代表秋家之风范,秋大人的能力我们大家有目共睹,公主殿下所说的不过是历史,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在说出来,那就是危言耸听了!”
琉玉斜斜瞟他一眼,那眼神凉飕飕的,那大臣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看来本宫的话诸位是没有听清楚”琉玉眨了眨眼,话锋攸地一变,“来人,把这个忘恩负义,侮辱历史的小人给本宫拉出去,重打四十大板,打死了罪有应得,打不死罪不至死,罚扣一年俸禄,三年内不得进官加爵”
“是”大殿外跑进两名侍卫拖着人就要往外走。
“且慢”秋靖殊总算忍不住要开口了。
见两名侍卫不动了才道,“公主殿下的话未明有失偏颇,杨大人不过公正评判了两句公主就要打要杀的,难不成真如杨大人所说,公主是在危言耸听?”
琉玉轻笑一声,“为国之道当先未雨绸缪,杨大人不仅对历史不敬更是对北离的安危不屑一顾,敢问这样的人难道不该罚不该打?若真如杨大人所说要等到不可挽回的悲剧发生之后才醒悟,岂不是要心有余而力不足,秋家主为国为民当深知其中道理,为国者,国为先,民为重,若为了那至高无上的荣耀而给北离带来灭顶之灾就不是为君者该做的事了,秋家主认为呢?”
琉玉的话落,满殿鸦雀无声,满目震惊地看着琉玉,万万想不到这样一番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会从一介妇孺口中说出来,其间胸怀该是何等的惊人。
就连一直站在大殿中闭目养神双耳不闻周围事的弈丞相也睁开了眼睛,一双细小的老眼打量着琉玉。
琉玉恍若没有感觉到这些人的情绪波动,冷声道,“还不带下去”
“是”两名侍卫不敢怠慢,连忙架着那位杨大人出去。
“饶命啊,公主殿下饶命,秋大人救救我”
杨大人哀嚎着被架走,众大臣眼神微闪,真担心他那把老骨头经不经得起四十大板!
秋靖殊眼底冷光乍现,琉玉还真是他意料之外最大的失误。
他低眉顺眼道,“公主殿下说得是”
琉玉微笑着颔首,移动脚下的步子慢慢朝秋靖殊走去,“本宫这些日子虽然都在为皇兄守灵,但各位大人的担忧本宫都知道,也了然于心,北离的安危本宫作为夜家人,作为北离的公主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何况有秋家主在北离必会步步高升,只是这帝位秋家主是万万不能坐上去的”
琉玉站定在秋靖殊面前,他身后就是那把黄金龙椅,明朝殿的最高点,千万人敬仰千万人向往的位置。
秋靖殊眼眸微眯,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自古以来没有女子称帝,公主殿下不是喜欢以史为鉴吗?”
琉玉呵呵一笑,“谁说本宫要称王称帝了?本宫没有秋家主的魄力也没有秋家主的野心,本宫只是要尽到公主的责任为皇兄守护好北离”
秋靖殊冷哼,“那也不可能,妇孺之见如何能随意左右北离的朝事,北离的使命也决计不可能交到一个女人手上”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不少大臣开始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反对之言。
“公主殿下虽是公主但毕竟是女子如何能够做决定”
“是啊是啊,还是由秋大人做辅政更为合理”
“秋大人远见高明,又有雄才伟略,监国再合适不过”
“朝堂上的每一项决策都关乎北离的国运,公主常年卧居深闺,如何做得了主,这不是开玩笑嘛这不是!”
底下的人闹得不可开交,琉玉也没闲着,与秋靖殊僵持着,谁也不让谁,似要用眼神把对方杀死才罢休。
“圣旨到——”
一声高昂辽阔的嗓音似天边传召,所有人瞬间噤声,眼神里都有疑惑。
圣旨,何来的圣旨?
萧立秋手上高高举着那一卷刺目的明黄色圣旨,仿佛举着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至宝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众人一眼看见高居的那一卷圣旨,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陛下留的遗诏!
众人急忙下跪磕头伏低、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立秋神情无比严肃地走上琉玉二人身边,“先皇遗诏在此,还不跪下接旨”
秋靖殊猛然清醒过来,步履匆匆地走下台阶于大殿中跪下伏地,“吾皇万岁万万岁”
琉玉也退后两步正要跪下,却听萧立秋道,“公主不用下跪,站着就好”
琉玉微挑眉,大臣们都是人精,这一下就听出了其中不一样的味道,心中立刻就有了较量。
萧立秋在静寂无声中缓缓打开那一卷神圣的圣旨,声音穿透整个明朝殿,朝着更远的地方蔓延而去。
“朕已薨,国尚在,国不可一日无君,惜朕膝下无儿无女,生前亦未立太子,为了北离之国泰民安,朕特封公主琉玉为摄政长公主,赐名凤兮,监国政,掌国权;封凤兮长公主之子为北离太子,赐封号长安,太子成年之前由长公主辅政,太子成年之后顺天民意继承皇位,侍书公子萧立秋着立太子太傅,授君臣民之道,教授成人,众臣从旁辅佐不得有异,钦此”
一纸诏书一场天意,琉玉耳边风声尽退,只剩下那一声震耳欲聋的‘陛下圣明’,圣旨的内容为什么和她之前看的不一样她不知道,夜负雪是何时从新撰写了旨意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册封饭团子为太子,他可是琉云笙的儿子,是西凉的人。
“长公主殿下,接旨吧!”萧立秋的声音唤回琉玉的思绪。
琉玉看了那如有千金之重的圣旨半晌才伸手接过。
琉玉转身面向满殿看着她的大臣,所有人的表情不一而论,有人震惊有人复杂有人不甘还有人,欣慰。
琉玉凝神静心,目光扫过满殿大臣,缓缓开口,“本宫虽是女子但自信能够打理好北离之事,能佑北离平安,从今日起北离的事本宫说了算,任何人不得有异心”
顿了顿,她又道,“本宫要做的第一件事,彻查户部尚书遇袭一案,本宫已经着人调查,却在尚书府发现些不能见人的真相,户部尚书与人合谋意图谋反,任何人只要能找出袭击尚书府之人,此人和袭击之人皆有重赏”
众人心惊,“长公主殿下明鉴”
琉玉掌权第一日就给所有人来了个下马威,吏部侍郎杨政被打四十大板,虽不致死亡,但对他的五十岁高龄而言这顿板子打得着实吃不消,直接瘫痪在了床上,御医断言恐怕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只怕是下不了床了!
琉玉这不动声色的立威也着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就端说这几日的早朝所有人都安分守己尽职尽责的做着自己分内之事。
琉玉那一句‘打死了罪有应得,打不死罪不至死’也因此一战成名。
“真是看不出来啊,玉丫头这么有本事”庭歌绕着琉玉转了一圈,啧啧有声道,“霸气,你这打扮要给琉云笙看去只怕要更爱你了!”
琉玉哼出一口气,“我不这么打扮他也爱我”
庭歌朝她竖大拇指,“有自信”
琉玉挑了挑眉,“你没事来我这里闲逛做什么,仔细楚韵吃酸醋”
庭歌挥了挥手径自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不会不会,楚韵没那么小气,我来之前跟她说过了”
琉玉点点头,“那你来做什么?”
庭歌给她个明知故问的眼神,“来给你解惑啊!”
“喔”琉玉垂下眼睑,“那解吧!”
庭歌嘴角抽了抽,还真够直接的。
“关于圣旨那事儿”庭歌犹豫了片刻道,“给你的那卷圣旨是当初负雪从南阳回来的时候拿给我的,他本意是要你做女帝,只是这难度太大,你回来后他便改变主意了,册封饭团子为太子,你将来就是国后,这样的身份比女帝更适合你,也更适合你和云笙现在的身份,两国之帝无法成婚,将来太子继位你也可以和云笙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琉玉沉默着没有说话,庭歌想了一下决定更直接地跟她讲,“云笙是西凉皇,你以北离国后的身份嫁过去对你更有利,将来若是云笙后宫佳丽三千你也能在后宫站稳脚跟,没有人能撼动你的地位”
琉玉身子微僵,手指轻轻蜷起,皇兄把后路都给她铺好了,可是她可能要辜负他的好意了,琉云笙的后宫不能有其她后妃,因为她不能接受,她的地位只能是他的妻,北离和西凉终将由饭团子继承,那么,两国的见状也要改变。
“怎么了?”见琉玉不说话,庭歌有些不安,他不会说错话了吧!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云笙现在的身份你也知道,就算他自己不提他西凉那些个大臣也会给他纳妃,这个,你也别伤心,只要你知道他是爱你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不是吗?”
呸呸呸,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越说越难听。
琉玉看着他一副愧疚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说的都是实话不用愧疚,这些我也都知道,但是我相信他”
“啊?”庭歌不明所以地眨眼,相信什么?
琉玉笑笑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不说这个,我必须尽快把秋靖殊这颗毒瘤拔掉,找到合适的监国人选,然后尽快去西凉”
庭歌又不明所以地‘啊’一声,“刚刚不还说相信吗,现在就迫不及待了!”
琉玉笑而不语,相信归相信,不过去看着还是不放心,云笙现在定是群蝶环绕,西凉的女人都巴不得爬上他的床,自己这个正主不去防着,万一让人钻了空子她还不知道要上哪儿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