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是一个邀请。
诺德知道他该说的,也许应该选一个更清醒一些的时候说,无人的雪原,极地的夜空,毫无间隙的亲昵,还有因为一夜的独处而带来的隐秘的占有欲,这些会让他变得太过情绪化。
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悟。诺德终究还是好好开口了。
嗯?
这个世界很真实,从书籍到极光都很真实。诺德停顿了一下,虽然我觉得,悟不是会在虚幻之中逃避一生的类型
但是?蓝眼睛睨向他。
我只是想,你有必要知道。我们聊过一次类似的话题。诺德柔声说,你和我说,你是最强,所以,如果你会被关起来,那一定是因为是你愿意的。
是在说什么才会聊到这种话题啊。五条悟懒洋洋地笑了。
因为慵懒那个笑显得既亲昵又诱人,声音也低低的,比起青涩的的少年人更像成熟的果实。悟一边伸手触碰他,诺德温顺地接受这些触摸。
怎么说呢,那时候我想告诉你,我可能会把你关起来。诺德也回以微笑,但稍微要拘谨一些。
关起来?男子高中生挑起眉问。
嗯,关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让你成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诺德轻声说。
那让五条悟安静了一会。
诺德也同样,安静地等待审判。
然后整天对我这样那样?五条悟小声地问。
仔细去看的话少年的耳廓泛着红。
悟还是很容易害羞,但几天的时间已经让他不会因为不好意思而一下子别扭地回避,反而像是享受令人生疼的渴望那样,享受着足以让肌肤升上热度的情绪。
冷冽的空气像是被升了温,甜丝丝的暧昧一下取代了其他的心情,诺德一下子忘了他刚才在想什么。
一般来说不会最先想到那个吧。
其实想想还挺刺激的。说着那句话,五条悟终于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完全是火上浇油。
不是这种的,不对,我们不是在说这个。诺德勉强找会自己的理智,花了点时间重拾一开始的话题,我只是想问,嗯虽然把一句玩笑话当真也不好,但是,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是自愿陷入现在的境地里的?因为,悟是最强吧?
自愿丢下自己的学生、责任,还有其他一些只存在于那边的东西,到一个与现实找不出丝毫区别的,十年前的梦境里来。
他不想那样的想的,毕竟悟还给他留了信标。
去比较感情的深刻程度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自愿被诅咒啦,想太多了,最强也是会失手的。五条悟好笑地说,没怎么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是,比如说,如果有在虚幻之中才能得到的东西呢?诺德轻声说下去。
他的态度终于让五条悟有点在意。
比如说?悟不太确定地看了看他。
我不能说。诺德回答。
六眼的咒术师停顿了一下,那就是需要我自己想了。
将之视为一个任务一般,五条悟作出判断。
我其实没有太多重视的东西啦,五条悟颇为轻松地说,所以选项很简单,你认识硝子,认识夜蛾、
的确是很简单的选项。
因为说了半句话,悟自己就停了下来。
说起来之前就有点在意了,你的手机里没有杰的号码,五条悟平静地问,所以是杰?
太平静了。
所以,这句提问本身就是答案。
就像悟也能从他的沉默里知道答案一样。
啊,你知道杰是怎么死的吗?年轻的五条悟随口问着。
这会的五条悟又更像是他一开始偶尔见到时的样子了,有些距离感的六眼神子。
是很敏感的话题,他知道,他不应该自以为是地在这件事上插嘴的。
我知道。但是悟问了要怎么样?诺德反问。
什么怎么样?五条悟勉强耐着性子配合他。
因为,问这个的意思就是,悟打算永远留下来吧?他有些强硬地说。
苍天之瞳睁大了些,好像刚刚意识到这件事。
如果你打算留下来,也就是说,无论哪个你都打算留下来诺德慢慢说下去,那么,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也会回答你,那边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但是
但是那就意味着他是被扔掉的存在吧。
但是我、诺德轻声说。
原本是想说的
但没办法说出口。
你刚才还说你刚认识我。
不是刚认识。我在五月的时候认识你,现在那里也是九月。
四个月?
那么,他和眼前的五条悟认识多久了?
一周?
让五条悟在二者之间作选择这件事也显得可笑起来,至少用更好的筹码来说服啊,虚幻和现实、学生和未来、诅咒和代价,哪个都比这个
所以说不出口了。
但如果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口,其他的理由也不想说了。
就只是,选吧,悟拜托。诺德移开视线。
天蓝色的眼睛盯着他,好像不明白诺德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因而带上了点遣责的意思。
抱歉,让你面对这样的选择,那让诺德本能地感到了愧疚,也习惯地想用亲吻表达歉意。
但不合适。时机、场景、对象都不合适。
会选哪边一目了然。
等待变得漫长起来。
看来他只在觉得安全时才擅长等待不会受到伤害,或者是期待落空也不觉得失望,这些都是安全的定义。只是现在哪个也做不到。
至少证明悟对他的影响很有效,他好像有点,非五条悟不可了。
被拒绝的话会怎么做呢?不,不算拒绝吧,只是说明他被五条悟放在优先度更靠后的位置,不是说他对悟来说毫无意义对吧?
这样不是很糟糕吗难舍难分这种事只有在还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浪漫,结束之后就只是麻烦而已。还是不要变成这样才好,无论如何都不能变成这样才对。为什么悟那么说的时候会觉得是个好主意呢?
如果非哪个人不可,只会在结束的时候非常痛苦啊。
啊,说起来,他还答应过悟不能忘掉呢。
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要太苛责他了。
所以说,五条悟碰了碰他,让他注视自己,你干嘛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答应我啊。我也没有说非要怎么样吧?
你想要我选哪边,告诉我。五条悟单方面地命令。
虽然是十八岁的悟,也有很强势的一面。
告诉我嘛。五条悟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是亲昵的,自信的,信赖的要求。
于是说出那句话比想象中的容易一些。
我想要你选我在的那边,诺德回答,我想要你选择我。
第117章
诺德应该承认, 有一瞬间,他是想直接回到他的另一个家里的。
不是离超市几分钟,住宅区无数格子中的一个, 位于东京的,悟曾经和他共享过的那个家, 而是除了他谁都到达不了, 谁都不会来打扰, 与世界隔绝的那个家。只是只是因为他最近都在那里度过时间。
但是太简陋。
太狭小, 太黑暗, 太干燥,有硫磺的味道, 没有阳光。
他可以在任何地方,但五条悟不应该在那里。
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诺德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
爱是危险品。他知道的。
即使如此也没有半点负罪感,理智在一旁说着危险,但理解这是事实也不会生出更多的感触。他被选择了蓬松的欣快感让他想不起其他的情绪,只是觉得眩晕而满足。再说,就算悟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会生气的,也许还会答应。
这样不是很糟糕吗?
悟太纵容他了。
但理性判断的警告声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他应该可以暂时不去烦恼这些事。这么想着诺德露出微笑。
无论如何, 他回了家。真正可以称为家的那个。
总觉得久违了。
人们常说失去意识的人抱起来更重, 也许的确是这样。悟比他更高一点,昏过去了, 所以软塌塌地靠在他身上, 把悟抱起来有些困难。很久没回家了, 诺德不太记得哪个房间是哪里, 第二次闪现才重新来到床边, 小心翼翼地把五条悟安置在床上。
被子, 是不是两周没晒了。
年长者有些不安地用手指摸了摸床头柜,还好,没有灰尘。
冰箱里的食物应该都快坏了。秋天的话可以买些苹果,也许可以做苹果派。
他开始漫无边际地想些事情。
但是都可以先等一等。
现在想要贴贴。
诺德不太好意思地躺上床,再因为身边另一个人的热度而觉得心满意足。
但是睡着的五条悟并不会回应他黏人的请求,那就稍微有些让人伤感,只是稍微。
信标似乎属于狱门疆所构筑的幻境的一部分,现在已经不在了。做一个新的会很容易,悟也会收下,但是怎么才能确保这个人不会再次离开呢?没有那样的办法吧。
想要被安慰一下啊,拥抱或是亲吻都可以。
所以他靠近了擅自要了一个亲吻。
视线的模糊让人有些茫然。
好像是因为低着头,所以眼泪自然地顺着重力落了下去,没有接触皮肤,所以也没有半点感觉,甚至没意识到。
啊
诺德觉得羞愧地,小心翼翼地擦去落在五条悟脸颊上的水迹。
并不困,按照在狱门疆之外的时间计算的话,他才刚刚睡醒。充斥着各种各样信息的思绪也让他像踏在云端一样眩晕,过度运转的大脑是很难平静下来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他却不可思议地很快睡着了。
并没有睡多久,大概是几十分钟的长度,醒来时不过是早上七八点,短短的时间却让他觉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醒过来那样清醒得不可思议。
东京也刚刚醒,从遥远的街道传来汽车的引擎声,蝉鸣声已经消失,是秋天了。
该和家入小姐说一声他把五条悟从狱门疆里带出来的事情,也应该让对方来确认一下悟的情况。
他在天元那里留过信标,但没有后续再和对方接触。
高专的辅助监督联系过他,希望他能提交一下祓除咒灵的报告,还说只要数量就可以一直拖着没有回复。
五条家通辑他的事情还没有和那些长老友好地谈过,他不希望悟醒来就要因此烦心。
九十九小姐好像和他说过有空想和他聊聊。
找到的诅咒师啊,这部分悟应该会去处理吗。
之前被放置的,不想理会的,根本不在乎的事情,一件一件地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魔法师窝在床上,慢吞吞地编辑着信息。
发送。
对方正在编辑在状态栏闪了一秒,紧接着的是来电。
想也不想地挂断了。
他的大猫正在他身边睡觉,大脑是这样认知着现状的,所以挂掉来电也是理所当然。但离开这里到阳台之外的地方总觉得难以忍受,让没有意识也没有信标的五条悟离开视线这件事难以忍受。说到底,悟不是在睡觉,而是失去了意识
总觉得自己在纠结一些十分细枝末节的事情。
家入小姐。诺德有些拘谨地回拨。
这个鬼鬼祟祟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正在干什么吧。家入硝子噎了一下,要是在干什么还是挂了吧。
不,悟还没醒过来。我的传送
对了,我想起来了。女性微妙地不太想细听,那在哪,我现在过去方便吗?
诺德给出一个地址。
安静了一下。
是我家。诺德谨慎地补充。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接下来是应该去做些什么的,又不是真的黏人到每时每刻都要在一起,他的工坊应该也很安全,但出门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抵触。
无所事事了半天,魔法师开始进行毫无必要的阵地优化,检查书架后的魔法阵,在这边加上几个结界,那边加上几个触发防御。
有人在门口
一次攻击蓄势待发,下一刻闪现在门外人面前的诺德对上家入硝子的视线。
然后他尴尬地背过手。
我很抱歉诺德为自己的敌意开口道歉。
我懂,神经紧张,我充分理解,家入硝子十分无所谓地举着手,好像对他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打断他没说完的话,走吧。
反转术式的使用者对诺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同样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中立地评论了几句。
虽然我不是真正的医生,家入硝子见怪不怪地说着,但你可真像个焦虑的病人家属。
家入小姐不是真正的医生吗?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冒犯,诺德还是忍不住开口,像个焦虑的病人家属那样。